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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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恐吓我吗？
那么，恭喜你们，我确实被吓到了！
恐吓中最基本的姿态便是展开自己的身体，从躯干到四肢，乃至双翼——假如有的话。
身体变得庞大且鲜艳并不仅仅是为了助长自己的声势，有时也提前警告对方要看清敌我双方的实力差距，尽早放弃不必要的斗争。
我讨厌被恐吓。
通常，遇上胆敢伸脖子瞪眼妨碍我的家伙，我都直接一个拥抱过去，把它塞进嘴巴里。
当然也有例外。
超常发挥，是明智；自不量力，却是不智。
不智，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生存的本能总会告诉我，什么时候要放手一搏，什么时候得脚底抹油。
现在它就在说，我不应该来这里。
人们匍匐在地，朝天展开背脊上颜色不一的翅膀。放眼望去，铺满一地羽毛。
这年头，连鸟类都退化了么？
这类长满羽毛的种族，绝对没给我留存丝毫好印象。
贪婪，聒噪，蛮横。
我曾三次从它们口下逃生，最后一次丢失了半片薄翼，代价则是不得不放弃刚猎捕到的蝉。
那家伙把小小的赃物啄得支离破碎，挑三拣四。与其说在进食，倒不如说在游戏。
要知道，每一份被吃下肚的食物都是牺牲自己，成全另一条生命的延续。被不珍惜食物的鸟类吃掉，别说倒霉的食物会死不瞑目，我看着也心疼。
可自然界的法则就是如此，除非我找死，不然别指望跟只呆头呆脑的大型羽毛怪争食。
公平？
不不不。
没有公平。
要活下去，唯有实力能够证明一切。
越过羽毛地毯，我被代步工具冷眼男一路提着，飞到石台前。
不是我想老老实实任人摆布，而是当四面八方都被长有羽毛翅膀的人封锁后，我一时冲动的孤军奋战、宁死不屈反倒会像个滑稽的笑话。
倒不如——
环顾这些羽毛怪，我试图寻找一条可行的生路。
想必他们是一种群居类动物，信奉食物共享制度。一群人要吃一个人，这食物的分配可是个大问题。
众目睽睽之下，我清了清嗓子，说：“我并不介意被分食，不过你们这么多人，只怕也难得分到一块整肉吧？所以……动作快一点，第一个咬断我脖子的，才能尝到最好的滋味呢。”
静默。
没有预期中的争抢，吵闹，动乱。
自然我也找不到方便隐蔽或逃脱的良机。
如果不是那些羽毛下露出一双双迷茫的眼，我真会把他们错认成无生命的羽毛地毯。
然后，有个哭笑不得的声音从洞窟顶端传来：“阁下是艾瑞神大人派遣来的使者，我们吃掉您才会遭天谴的。”
“艾瑞神？”我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东西。
连我的父母都无权控制我，这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又有什么资格“派遣”我？
柱子上轻轻飞落一个翎羽比身高还长的小孩，脸上的眉目与嘴唇俱弯曲出邪恶的弧度——此种表情名叫笑，据说代表善意，但我实在无法从扭曲的皱纹中理解出善意的真谛。
小孩理了理翅膀，躬身行礼：“在下是有翼族的长老，谨代表全族感谢阁下接受神的旨意，解救了我们。”
“解救你们？”我指一指自己，要确定对方是否老眼昏花。
或许我的举动太不给对方面子，受挫的委屈代替自以为是的邪恶占据长老的脸。他望向我，确切说，望向我的身后，不安的问：“埃尔伊维安，会不会是诅咒从牛头怪那儿转移到了使者大人身上？”
咦咦咦？
身后响起有气无力的回答：“你永远不必指望这小鬼做出正常点的反应，因为这位的脑袋里，除了食物就什么都装不下了。”
这句话……听起来怎么颇为耳熟？
转头，只见台上躺着个没有翅膀的同类——
脸，五官都有，跟人一样；脖子，绑了绷带，形状正常；身体，裹在衣服里，表面没什么特别；四肢……
呃……这个，应该是三肢。
三肢。
三。
难不成……
“你是断臂？”
“如果下次你能把我的名字跟脸联系在一起，我会考虑承认你的记忆力有所长进的。”
某人直接改个简单易懂的名，换张图案鲜明的脸，岂不是更容易些？
不，不，不，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你为什么会在这？”
“没有我，你估计也到不了这里。”
“这么说……”
我知道人类对死者向来慷慨。
有些人死后，其遗物可能被拿来当祭品。
回想起我初次当人的一生，也就一份存粮还算有点价值。
所以她来陪葬了？
“想不到你还跟我一起转生，是怕我在这边的世界里吃不饱吗？还蛮周到的。”
不错，不错，我也算如愿以偿，死得其所了。
我不否认，自己正在幸灾乐祸，却见她面无血色的脸凝固半晌，终于崩溃，抽搐不止——
“你这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总而言之，本人命大，死不了，还在同一个世界转悠。
我开始觉得世界就像一颗苹果。
有时青，有时红，有时小，有时大，有时酸，有时甜，有时硬，有时软。
当然，以上形容综合了我与某条毛毛虫的观点。
当时我手中那条毛虫极力吹捧苹果的美好，企图转移我的注意力。
可我是肉食主义者，怎么可能舍它而去就苹果？
不过，饱餐一顿之后，我算记住了，苹果是一种千奇百怪的东西，故此其养出的虫子也肥瘦不一。
而这个世界，也挺千奇百怪的。
被它养出来的生物，明明像牛却嗜好血腥，明明像鸟却只吃蔬果，明明像蝶却偏爱石头。
关键就是第三样生物了。
高山蝴蝶很好，生命顽强，秀色可餐。即使在冬季，峡谷里依旧随处可见它们的踪影。
巴掌大小的软弱虫子，放在手上能感觉到沉甸甸的份量。入口及化的鳞翅，肥厚丰美的肢体，柔韧酥脆的触须。我总喜欢把每部分仔细拆解开来，逐一享受不同的口感。
然而，有一点不太好——
它们是昼伏夜出的虫类。
这简直，生来就跟我过不去！
唯有依靠翼人的帮忙收集，我才能吃到躲在山壁缝隙里的怪胎。有人代劳固然舒服，可久了，我会丧失狩猎能力，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没有谁是应该被谁养着过一辈子的。
活得太无忧无虑，总要为此付出惨痛代价。
我经常容易饿，非我族类者却经常察觉不出我的饿。
好不容易等到手脚伤愈，饥饿难耐，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试一试自己的跳跃技巧，第二件是爬墙，第三件是钓蝴蝶。
走到洞口，背贴石壁，忽略脚前无边无际的深渊和外面不断掠过的翼人，我瞄准斜下方峭壁上突出的岩石。
但愿这具身躯的双腿已经恢复弹跳功能。
还没做出起跳动作，一对巨大羽翼挡在我面前。
“你，什么？”
把猎食放在首要位置，我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挡我者死。”
显然，在对方冷淡苛刻的眼神中，我全身上下都不具备任何威慑力。他反倒逼近一步，重复问：“你，什么？”
我，没什么，只是听不懂阁下想表达什么而已。
用同样冰冷的目光礼尚往来，渐渐的，从神色凶恶的脸上瞟到他背后灰白参杂的羽翼。
羽毛确实恐怖，不过日复一日的被恐吓过来，我也发觉它们是一戳就破的假相。
那么，就让本人使出近日研究的新型杀手锏吧。
脑海里回想那五道微妙的弧度，两道向上弯的眉，两道向上弯的眼，一道向下弯的嘴。瞧，它们组合成的表情，多么邪恶而危险！
全神贯注，一心一意，我用自己的脸把它模仿出来——
果然。
他受惊，向后连退了两步。
正是那两步，让他跌向身后的万丈深渊！
不待他飞回来，我抓紧瞬间机会，纵身一跃！
喀。
清脆的一声。
我趴在岩石上龇牙咧嘴。
长老呀，你家的艾瑞神不怎么管用啊。为什么你向人家好说歹说了这么多日子，结果在它手下治好的脚还是一跳就断？
不管了，食物当前，再大的困难都阻挡不了我！
努力在清晨的冷风中寻找蝴蝶特有的香味，可小冷已经飞到我背后。他悬停在半空时，一双翅膀扇过来的气流严重影响我的嗅觉。
扭头，不客气的再用一次杀手锏。很好，这回有翅膀协助，他的动作更为迅速，一个扑棱，慌不择路，便贴到对面峭壁上，总算没胆子重越雷池一步。
呼……我可以开始原定计划的第二件事了吧？
一边嗅，一边交替手脚，在山壁上挪到某个位置，我不再妄动。
此刻，下方目测约十步的洞窟里传出耳熟的交谈声，眼前目视不可测量的缝隙里隐隐逸出食物的香味。能吸引我停留的，当然不会是那些我听都听不懂的鸟叫。
缝隙尽头是黑暗，我看不透的黑暗。
哪怕束手就擒的蝶正躲在黑暗中，我也不会贸然伸手探取。
在进攻方面，我时常是被动的。喜爱捕捉送上门来的猎物，降服它们的挣扎反抗；至于一动不动的死物，还是留给蜘蛛和蚂蚁吧。
真正的狩猎不等于随处捡食，不战而获。
决定先使用诱饵催醒沉睡中的猎物——所谓诱饵，并非以我自身伪装的假相，而是用穗花薄荷叶参杂其间的蜡石。蜡石是它们爱的食物，为食而亡几乎是所有生物与生俱来的通病。
我开始等待。但愿穗花薄荷的分量足够，猎物不会让我等太久。
可这第三件事，做起来也颇为不顺。
路过的翼人一次次试图插手我的狩猎。
怎么可以？
我便一次次用杀手锏吓走他们。
如此反复，下方洞窟里传出的谈话声在中断片刻后，竟改成人类的语言——
“……我以为你已下定决心承担神谕。”
注：
牛头怪，没想好它的介绍，反正是出产自奇幻文学的经典反派跑龙套之一，具体可参考《罗德岛战记》。
穗花薄荷，pennyroyal，地球特产（当然本文跟地球无关），叶子可生产出一种用作驱虫的油。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