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于江湖(清)》pipiqiao

78、和亲风波

　　此次大阅，除了检阅八旗武功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适逢蒙古各部贵族王公来朝进贡，康熙多少有些耀武扬威的意图。
　　而说到蒙古王公，不得不提正月刚过的时候的一件风波：漠北蒙古喀尔喀部首领向康熙提出联姻。为了稳定安绥蒙古部落，康熙欣然答应了请求。但是派谁去和亲呢？在那时候的人来看，蒙古是蛮荒落后之地，没有哪个姑娘家会愿意远嫁到那里去的。所以无论是康熙还在待嫁的公主，还是王公贵族的郡主格格们，都无一人主动请缨。最后将未成年的女孩一排除再筛选，合格的只有十公主纯琳。原本事情基本落定了，派十公主去和亲已经要下发通文了，康熙却突然说要重新考虑。这一重新考虑，居然考虑到我头上来了。后来我才知道提议册封我为公主去蒙古和亲的人，是德妃，胤禛的额娘，当然也是十四的额娘。而德妃之所以这么急着把我推出去，却是因为十四突然脑子进水了在她面前说要讨我做小老婆。我当时那个怨恨那！如果眼光可以杀人的话，十四肯定无缘大将军王的称号了！
　　我心里焦急，四和十三好象比我更着急。胤禛也不多话，人看上去沉稳了许多。但是偶尔抬眼对视时，看到他那复杂而决绝的眼神，我知道他快要按耐不住了。我们的事情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向康熙提，但是这个时候如若他去提的话只怕会引起康熙的反感，我只好拉紧他凉凉的手笑着摇头，示意他稍安毋躁。到底康熙没有决定下来，我们必须沉住气，所以我努力克制内心的焦躁在御前小心伺候着。康熙总是用他那高深莫测的目光看着我，有时候陷入沉思都没有自觉。我不知道他在矛盾什么挣扎什么，但是正是他的矛盾，让我看到了一丝希望。
　　正月底的一天，康熙趁着十二位成年阿哥（除了早殇的六和十一，其余的分别从大阿哥到十四）一起来殿前听从教诲的时候，竟然当着我的面询问他的儿子们,该在我和十公主中如何抉择和亲的对象。当时我感到了一丝侮辱，这算什么？凭什么让他们一厢情愿投票似的愚蠢行为来左右我的命运？！而结果出来却让我的心都冷了 。除了太子、八、九、十三和十四五个明确表示支持让十公主纯琳和亲外，其余的七位阿哥都态度模糊，却是默认为让我去和亲。要不是早知道历史，我恐怕当场就要拔出匕首宰了这些幸灾乐祸的人，看来我的人缘真的很差。
　　康熙犀利的眼神一一扫过众阿哥，最后落在我身上，他缓慢开口道：
　　“丫头，你的意思呢？”
　　我并没有立马一口拒绝，而是在心底一阵冷笑，蓦地抬头迎视康熙威慑的眼神，说道：
　　“倘若要投票，至少要在整个紫禁城内全民投票才算公平吧？”
　　康熙沉思了一会儿，说了句：“还是让纯琳去吧，你不合适。”终极大老板一锤定音，此事终了。
　　下来后四再来找我我就闭门不见，能避就避。那日他人蓄意陷害我都不介意，可我介意他的临阵背弃！连素无交情的八、九都肯帮我，他竟没有表态！摸着衣领里被我用红绳穿起来挂在脖子上的他送的戒指，我有些迷茫。我开始审视我们的感情,好象自始至终都是我主动的，或许真的是我一厢情愿吧！这样想着，我有些厌恶自己起来，也越发躲起来任何人都不想见。
　　这样躲避中过了十多天，二月中旬康熙的十公主被册封为和硕纯悫公主，指婚于蒙古博尔济吉特氏喀尔喀台吉策凌。纯悫公主的凤銮在二月底离京北上，当时望着她离去时古道尘土飞扬，最终尘归尘土归土，我有些恍惚，总以为坐在轿子里的人如果是我，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有一天在甬道上迎面碰到了四，我反应迅速地转身拨腿就跑。四却追了上来，一把拉住我。我动弹不得，只好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口气，待我再睁开眼的时候，看向他的眼神已经没有了温度，冷冽起来。
　　“有什么话一次说完！”第一次，用这样不客气的命令语气和他说话，“说完了，就不用再说！”
　　四拉住我手臂的手一僵，几个字从他嘴里缓缓吐出来：“你竟是如此的不了解我！”
　　我呼吸一窒，眼泪险些就涌出来了。“他”，“他”以前也是这么说的啊！每次吵完架声嘶力竭的时候，总听他无奈轻叹“你根本不了解我。”那种悲伤的眼神，那样疲惫的语气，总让我的心如被刀割一般。是，是的！我不了解他！原来两人之间仅仅有爱是不够的，一旦无法彼此了解彼此信任，即使是十年的感情也可以放弃！
　　“我可以为你而死，但是我还是输给了爱，因为我无法了解你……”
　　我低下头，紧咬嘴唇，努力将过往的不愉快驱逐出脑海，拼命将眼泪逼回眼眶。是的，争吵无益，不过两败俱伤，我再也不要象以前那样任性了。
　　“为什么？”我的语气已经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波澜。
　　“皇阿玛心里早就有决定了！”见我抬头看他，他望着我又重申了一遍，“皇阿玛早就决定好了——你有没有想过？”
　　“那他为什么——”我这才意识到，康熙这么个厉害的大角色，确定和亲对象如此简单的问题，他怎么可能会拿不了主意呢？
　　“如果那天我保你，只怕现在你已经远在塞外了！” 胤禛眉头紧锁，声音放低下来，“幸好大多数人都选了你！”
　　康熙啊！这个精明得快要成精了的人！原来他是拿我做套子下陷阱！而他算计的人，居然是他的儿子们！他心里早就有了决定却假意征求阿哥们的意见，目的就是试探众阿哥对我的态度，或者说，他是想趁机探清我和他的儿子们的关系交情到底到了何种地步，是否在他的控制之中！奸诈！真的很奸诈！
　　“所以，表面上帮你的人，不一定真的在帮你。” 胤禛神色复杂地盯着懊恼的我，伸手替我抚去前额上的碎发，“看起来袖手旁观的人，不一定是在害你！”
　　太子、十三我相信他们是真心为了帮助我，十四虽然我不了解，但是我相信他不会害我。可是八、九当时的表决，现在想起来，我不禁有些后怕。如果保我的人再多几个，只怕就抚到康熙的逆鳞了 ！为什么我早没有想到这一层呢？还因此误会了四！我心底沮丧，脸上也现出了后悔之色。
　　“是我错了，对不起！”其实承认错误真的不是那么难，以前我太固执太倔强了。
　　胤禛没有说话，手摸上我的脸。很久，他的嘴角上扬，脸上浮现一丝笑容：
　　“也难怪你！这里太复杂了，根本不适合你。”
　　温柔的语气让我心里一阵感动，到底是我误会他了呀。
　　“所以，我一定要成长起来！”我伸手想要抚平他即使脸色温和的时候还是不自觉地皱起来的眉毛，“成长到可以保护自己，保护你们！”
　　“我只想要你快点离开宫里。”
　　“离开？”我有些迷惑，问他，“去哪里？”
　　“桃之夭夭，宜室宜家。去我府里，我可以为你遮风挡雨。”他缓缓俯下身，在我唇上轻啄了一下，“你只要继续呆在这里，我就担心总有一天你会不属于我了。”
　　我红着脸，朝他会心一笑：
　　“怎么会呢？这里——”我指指自己的心口，“只要这里还在跳动，里面就永远有你。”
　　每一次拥抱，都感觉他的胸膛是那么的坚实，他手臂坚定的力量总给我一种安宁，让我动荡的的心立刻就安定下来。即使在别人眼里他冷酷无情，但起码，他给我的笑容，是那种有温度的从内心深处溢散出来的。只要在人群中看到他，我心底就满满的全是幸福。这，就是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