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谦有礼》浸灵子

8、进步

　　姜晓瑜到家，发觉贺红和姜东平一起外出去了，家里没人，一派祥和之气。她把书包甩到沙发上，对自己侥幸逃脱欢欣雀跃。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姜晓瑜才发现谭雪已经连着发来了几条微信，问她是怎么回事。

　　“看见你和那个魏江年一起被叫进办公室，出了什么大事了？还有，你怎么和陈谦一路回家了？我本来想赶上你的。”

　　“这一切很难解释，千万不要乱想，等我明天到校再和你慢慢说。”姜晓瑜打完字，又是一个喷嚏。她把手机扔开，窜进浴室。

　　陈谦掏钥匙开门的时候，听见背后响起急促而轻快的脚步声，随即便是一个巨大的惊吓——一只手伸上前，抓住了他举着钥匙的手。

　　况天心一下子凑过来，非常随意而霸道地倚靠到了他面前的防盗门上，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味，很柔和。他后退两步，发现她的脸上一副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没想到是我吧，陈谦。”

　　陈谦定了定神，咧嘴一笑。“我是没想到，作为大忙人的你，还真有闲情一次三番跑过来。”

　　“我不主动过来，你是一辈子想不到要来找我了，对吗？”况天心双手抱胸，抬眼。她的媚眼流水潺潺，格外楚楚动人。她有哀怨，更有不甘，她还真想不通陈谦有什么资格拒绝她的复合要求，毕竟他想再找一个和她一样出色的女人，是绝对不可能了。

　　“那天不是说得很清楚吗？”陈谦利落地打开房门，“行了，既然来了，真有什么话也进屋说。要真被人看见你出现在这里，就有你受的了。”

　　况天心跨前一步，率先进屋，她站在客厅里环顾四周，一边将目光从白墙的一端扫视向另一端，一边发出不甚满意的叹气声。

　　“家里没个女主人，就是不行。”

　　陈谦摊手，“我想还好，没什么不行的。人并不是那么脆弱的生灵吧？”

　　“不行就是不行。”况天心说，“你逞什么强！”她充满嘲弄地望一眼堆在阳台脏衣篓里的“小山丘”。

　　陈谦没好气地回答：“不是逞强，我只是在适应单身汉的生活。而且，还颇有一点乐在其中。”

　　况天心愣了愣，启口：“你干什么一定要这样呢？我说过了，之前是我错了，你就不能原谅我吗？我们这些年也分分合合过几次，最后还是走在一起，我想这大概是命中注定的。”她的语调里，一抹十足的自信。

　　房内只听得见挂钟滴滴答答走针。

　　陈谦静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声音很平静：“对不起，这一次，恐怕是真的该彻底了断了。”

　　姜晓瑜刷了面膜，从浴室里哼着歌迈步而出，发觉姜东平和贺红已经回家，而且正坐在客厅沙发上低声讨论些什么。她转身意欲回房，却不料被姜东平一声问话，震得差点跪到地上去。

　　“晓瑜，这次摸底考成绩出来了吧？”

　　“啊？什么摸底考？”姜晓瑜战战兢兢地回应。

　　“上周的摸底考。”

　　“是吗，好像没有吧。”姜晓瑜摊手。

　　“哦？那王老师是在说谎了？”贺红接口，脸上表情阴晴不定，感觉随时会下雨。

　　“王老师？”姜晓瑜用手捂住嘴，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啊，王老师啊？”

　　姜东平翘起二郎腿，朝着姜晓瑜招招手，一副要谈人生的派头。

　　“今天，在菜市场碰见了你们王老师，他可是关心你得很，说了你很多话呀。”

　　姜晓瑜抚摸着吓得摇摇欲坠的面膜，脸上赔笑，默默地挪移过去，同时在心里一声哀叹。

　　卷子是白藏了！

　　陈谦送走况天心后，站在房间里静默了很一阵，然后将目光投向阳台上的脏衣篓，走过去将里面的东西全倒进洗衣机里，按下按钮。他抓起钥匙，下楼准备找家馆子解决晚饭。

　　刚走出景遇江岸大门口，他就被叫住了。

　　“陈老师！”贺红朝着陈谦挥手，一脸迎接救星的笑容，她往前走了两步，陈谦眯了眯眼，借着昏暗的路灯光瞥见她背后站着的人是姜晓瑜，立即心中有了数。

　　“怎么了，贺姐？”陈谦一边应付，一边兴致勃勃地歪头，找好角度想把站在围墙阴影下的姜晓瑜的脸上表情好好欣赏一番。

　　“还不是摸底考的事情，这次成绩出来了，我和晓瑜她爸爸还不知道这孩子滑坡得这么厉害，这可怎么得了！陈老师啊……”

　　姜晓瑜眼看贺红逮着陈谦不放，在那里叽里咕噜，实在没耐心等下去。她无聊的张目四顾，忽然望见远处马路对面的饺子馆门前站着一个长发女生，虽然背对着自己无法看清面孔，却从衣服上可以判定，这个人十有八九是谭雪。

　　翻开手机，姜晓瑜发觉自己发过去的微信谭雪还没回。她扭头看了看贺红，见两人还在那里掰扯，果断蹑手蹑脚两三步窜到了马路边，等绿灯一亮就冲了过去。

　　等走近了，姜晓瑜刚想喊人，从一侧路口不知什么时候跑上来一个约二十岁出头面目萎缩的男人，伸出手一把搂住了那女生的腰肢，亲热至极。

　　姜晓瑜目瞪口呆地瞅着那人的侧脸，总觉得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怔愣之间，前面的两个人已经走远，消失在了小巷里。

　　“你在看什么？”身后有人开口，姜晓瑜晃过神来，扭头。

　　陈谦慢慢悠悠迈着大长腿走过来，说话间已是飘至姜晓瑜面前半米处，“你妈妈已经回家了。”

　　“哦。”姜晓瑜说，“她是不是给你说了，要请你定期给我课外补习？”

　　“她给的报酬可不少，说是每个月给你补习四次，一次三个小时，就可以让我的房租减半。”陈谦说，“这笔买卖很划算，虽然我素来不打算开补习班，但是看在你妈妈的份上，我也只好勉为其难答应下来了。所以这周六上午九点半，你得到我那里去。”

　　“你觉得这人性化吗？高三才开头我就已经是压力山大了，连周五晚上和周日晚上都有晚自习，现在又加上这个——我妈也真看得开，不怕我一时冲动得抑郁症啊。”姜晓瑜抓了抓头发，表情苦不堪言。

　　“到了高三，你还想要轻松吗？”陈谦抬眼望了望饺子馆的牌子，里面人声鼎沸，一股浓郁的香味飘散出来，他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定神朝前跨了一步，打算抛开姜晓瑜自主用餐。

　　不料姜晓瑜却率先走过去，上了台阶撩开了餐馆的布帘，往里面瞅了瞅。

　　“你还要吃饭？”陈谦好奇道，“你妈妈说你们刚才吃了晚饭不是出来散步的吗？”

　　“晚上就喝了半碗稀饭，谁受得了啊，多吃点怎么了，高三不应该正是补充营养的时候吗？”姜晓瑜顿了顿，忽然反应过来，转身想跑却被陈谦挡住去路。

　　“陈老师要在这里用餐？那我还是先回家啦。”姜晓瑜往一边挪了挪，一脸烧得通红。

　　“一起吧，就算我请你，”陈谦道，“可不能饿着你这祖国花朵。”他伸出手轻轻地抓住姜晓瑜的胳膊，若无其事地跨了进去。

　　姜晓瑜局促不安地跟着陈谦找到空位，低头看着亮光光的桌子。

　　“你要吃什么？”陈谦拿着菜单，轻声问她。他抬眼瞥见她那副紧张不安的样子，有些好笑。

　　“韭菜猪肉饺子，二两。”姜晓瑜咳了咳，回复。

　　陈谦叫来老板点单的时候，姜晓瑜拉住老板补充了一句：“韭菜猪肉饺子要打包带走。”

　　“怎么了，不能和我一起吃饭吗？”

　　“回……回家赶作业，做数学题。”姜晓瑜说。“多谢陈老师请客了。”

　　陈谦心情极佳，本想嘲讽几句姜晓瑜的临阵脱逃，不过见她暗暗勾着小指头的委屈样子，还是放了她一马。等到饺子上桌，姜晓瑜提着塑料袋说了声“再见”就窜出了馆子。陈谦愣了愣，又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后顺手夹起面前一个又白又胖的大饺子，一口咬了下去，顿时口齿生香。

　　渝州新闻播报：近日寒潮来袭，市民注意保暖。

　　这几天的数学课，姜晓瑜觉得自己度秒如年。

　　那晚被迫让陈谦请吃了一顿饺子后，姜晓瑜颇有一种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的感触，她悲催地发觉：自己肩上现在不仅扛上了数学课代表在课下那些累死累活的重担，还兼顾当起了数学课当堂的靶子。

　　陈谦喜欢在数学连堂课的时候用其中一节课讲新课，而另一节课则在黑板上布置大量数学题，让学生上台做题，然后评讲。以往姜晓瑜是能不能缩都尽量龟缩起来以避免被抽中，就差挖坑自埋了。可现在陈谦的脑子里似乎已经自动将姜晓瑜的中奖率调到了百分之百，所以现在满堂可闻：

　　“姜晓瑜，做左数第二道题！”

　　“姜晓瑜，右数第一道题上来解一下！”

　　“姜晓瑜，刚才那道题你解错了，从第三步开始你算错了两个小数点……”

　　“姜晓瑜……”

　　姜晓瑜每每硬着头皮在跨步上台的那一瞬间，总是暗自脑洞大开，想着自己正跟人猿泰山似的站在悬崖边捶胸怒吼：

　　陈——谦——是——头——猪！

　　从陈谦那沾满白色粉末的修长手指间抽出粉笔，姜晓瑜在抬眼晃过陈谦面庞的时候总觉得他的表情似笑非笑而且不怀好意，于是在黑板上划下第一笔的时候，她总是暗自脑洞大开第二遍，想着自己正在陈谦身上死力地划来划去，对其千刀万剐。

　　谁——TM——要——你——来——惹——我！

　　数学课在接下来这段时间之内，真成了姜晓瑜最大的噩梦，而陈谦也就自然成了姜晓瑜心里恶贯满盈罪大恶极恶行累累的大恶人。只是周末到陈谦那里去补习的时候，姜晓瑜却也不敢懈怠，发誓要榨干补习时间的每一分每一秒，把房租损失全收回来。况且要不这样拼命的话，上讲台答题若是一个字也落不下去，那就是丢人丢到外太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