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谦有礼》浸灵子

4、尝试

　　第二天是周六，姜晓瑜睡了个懒觉，慢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时已经十点过，贺红外出买东西，而姜东平则去钓鱼了。家里连根菜也没有，姜晓瑜下楼找了家面馆坐定，叫了两碗面。玩手机等面的空当，她听见对面桌有谁在叫她，抬眼。

　　陈谦刚理了发，由半长发变成了短平头，一下子显得精神了许多。

　　“现在才吃早饭？”

　　姜晓瑜略带尴尬和恐惧，猛地点头，心绪不宁的原因主要是因为那天的神级剧情发生得太突然，她总觉得自己见到这么不得了的事情，说不定明天陈谦就想要杀她灭口。城外那条江最近正涨水，人扔进去得多久才能浮起来啊。

　　陈谦点了面，便一动不动的盯着姜晓瑜的脸。姜晓瑜百般不是滋味，两碗面上桌，她埋头苦干，压根不敢抬头看陈谦。

　　“你食量倒挺大。”

　　这算是在考虑人太沉不好抗着去毁尸吗？姜晓瑜再次吓得浑身一缩。

　　“下周五摸底考试，你有把握吗？”陈谦锲而不舍，继续和姜晓瑜套话。

　　“哦。”姜晓瑜勉力回复一声。

　　什么叫‘哦’？

　　陈谦挑起自己的那碗面，吹了吹送进嘴里。其实他昨晚又熬夜看了一晚上球，只是这次他不仅看球，更是心烦意乱，所以通宵未眠，直到七八点才倒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儿，刚刚好不容易被自己的肚子叫醒。他本来累得很，看见姜晓瑜在一旁吃得起劲，倒觉得食欲猛增。

　　“数学这次应该只考上学期学过的知识，你好好看书的话，及格还是没问题的。”他好心地提醒。

　　姜晓瑜没回应陈谦的话，她吃完面，用余光瞥了眼还在吃的陈谦，快速掏钱付账像只兔子似的窜了出去，连再见都没说。

　　回到家，她心跳奇快，打开手机给谭雪发微信：“我刚才在楼下碰见陈谦了，他居然也在吃面！”

　　几秒之后谭雪的回复发过来了：“吃面很、奇、怪吗？”

　　“我是说，他居然在我家楼下！”

　　“你不是昨天下午才告诉了我一个天大的秘密——他还是你家房客的吗？”

　　姜晓瑜突然被谭雪的这句话惊醒了，对啊，她现在是想要暂时躲着陈谦，可是非但上学时候躲不了，他还和她家有另外的关系呢。看来是逃无可逃，唯有硬着头皮对付了。

　　“话说你怎么了，见到陈谦还要大惊小怪的？你不会是对这位陈老师产生了特殊感觉了吧？也太快了，这才两个星期的说。”谭雪随着信息很快发过来一个吐舌头的表情。“花心萝卜啊你，你就这么忘了余军了？”

　　姜晓瑜义正言辞地回复：“真高级的扯蛋。”

　　第二天早上家里又只剩姜晓瑜一个人，她没再下楼，而是烧了一锅水打算自己煮面。刚把面条们愉悦万分地齐刷刷下进锅里，门铃响了。姜晓瑜蹦蹦跳跳地跑去开门，门外站着的人却彻底把她吓傻了。

　　陈谦倚着防盗门，保持着双手插裤袋的俊雅身姿，一脸正经严肃地看着她。姜晓瑜穿着家居服，头发乱糟糟的，尚未梳洗，还一脸惊恐和不知所措。可他闻到她身上飘来一股淡淡的薄荷味花露水味道，这让他刚才有些绷紧的神经稍微放松下来。

　　“你妈妈打电话给我，说快摸底考了，让我抽时间给你补习补习数学。”

　　十分钟后，陈谦坐在沙发上拿着数学书讲题。姜晓瑜一边跟着陈谦说得飞快的节奏手忙脚乱死命翻书，一边坚持用眼神朝着早已不知廉耻地投入敌人怀抱而且还摇尾乞怜的圈圈发射着咒怨的死光。

　　半小时后，房间里只剩下铅笔触及纸张时的沙沙声，陈谦找了个姜晓瑜做题的空当走到阳台，拿出衣袋里的手机。

　　未接电话三十四个，信箱灯闪个不停。

　　他蹙眉，修长的手指点进信箱界面，按了全部删除。

　　况天心这次是死心塌地要缠着他了，上午他吃完早饭回家，刚走进小区门口，便看见况天心的侧脸，她戴着口罩，两三步正走进自己住的那栋楼。

　　这真是有意思。

　　“陈老师，这道题不会……不会……不……会……”身后传来姜晓瑜痛苦地呻吟，陈谦收起手机，折身走回客厅。

　　两小时后，姜晓瑜像是溺水时终于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感激涕零。因为陈谦终于流露了一丝要走的想法，“题都懂了吗？”他一边摸着圈圈的小脑袋，一边笑盈盈地问。

　　“都懂了，懂了！”姜晓瑜点头如捣蒜，恨不得立马写下保证书。

　　陈谦起身。“那我先告辞了。”

　　“哎呀，陈老师，我妈就快回来了，赏脸一起吃个午饭吧？虽然家里现在没米没面没油没盐没菜没肉，没水果没饼干……”

　　陈谦看着姜晓瑜那副另有深意的表情，差点被逗笑了，他轻咳一声，摇摇头。“行了，我还有事，真得走了，替我给你妈妈问好。”

　　姜晓瑜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可是没成想两只脚都踏到屋外时，陈谦竟然还想起什么似的，倒回来补了一个令姜晓瑜毛骨悚然的微笑和三字箴言。

　　“别担心，摸底考，我看行。”

　　姜晓瑜目送陈谦进电梯，一边同时在心底里哀嚎，没想到自己美妙的周日上午就这么毁掉了。

　　贺红回家后一脸激动地追着姜晓瑜问补习的情况，被她弄得烦不胜烦，姜晓瑜不禁吐槽：“我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还真不担心，白白送你女儿入虎口不是。”

　　“陈老师可是正人君子。”贺红认真地说，“倒是你，正是青春期，要注意别对着人家陈老师打歪主意啊。”

　　姜晓瑜白眼白眼再白眼，这是亲妈的节奏吗？自己女儿明明是浑身发光、前途似锦、江山大好、一派和谐的妙龄少女，还用得着倒贴快到中年的猥、琐、大、叔？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周五下午，石浦中学新学期第一次高三年级摸底考试胜利结束。

　　姜晓瑜走出教室的时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谭雪过来拍她肩，却差点一爪子把她拍到地上去。姜晓瑜颤颤巍巍地扶住栏杆，眼神哀怨地看着谭雪。

　　“我想杀人，你说用刀砍还是用锤子敲？”

　　那次陈谦跑来给她补习，一派认真的样子，基本把上学期的知识点梳理了一遍，她真是被他骗惨了，因为功力竟然一点也没用上。摸底考的数学卷子压根就不是陈谦说的出上学期的题，全是这学期的新知识，而且题目偏难。偏偏开学以来她还真没认真看过书，做题也是漫不经心，到了考场看见卷子就只剩腿软了。

　　余军和陈谦一起守三班考场，收完卷子走出来，看见谭雪和姜晓瑜站在楼梯口。

　　“晓瑜，这次感觉怎么样？”还没等陈谦反应过来，余军已经走上前去了。

　　姜晓瑜正满腔怒火无处可泄，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立即愣住。余军身材高大，今天穿着一件雪白的白衬衫，配上下身的黑色西装裤，真是精神又帅气，他笑时，脸上还一边一个小酒窝，看起来干净中又添了几分年轻气息——这一笑让姜晓瑜心都快化了。

　　“余老师……”她的声音马上变得温柔可人。

　　陈谦站在远处未动，饶有兴趣地看着姜晓瑜涨得满脸通红，盯着余军的眼睛还在发光。

　　这丫头，至于吗？

　　和余军攀谈了几句，姜晓瑜心里羞得恨不能往地下钻，她这次数学考试结果肯定是稀烂，成绩出来，怎么对得起余老师这两年的悉心教导呢？

　　陈谦正麻利地叼起烟，点燃，看见余军转头喊自己：“陈老师，走吧。”

　　“你先走吧，我一会儿回办公室。”他回答得不紧不慢。

　　姜晓瑜把谭雪也打发走了，她老早就看见陈谦站在后面了，这种时候她正怀着一肚子气，虽然手头没刀也没锤子——她两步走到陈谦面前。

　　“陈老师，学校走廊不准吸烟。”她嘟着嘴，咬牙切齿地揭发。

　　“已经放学了，不是吗？”陈谦笑了笑，轻声说。

　　姜晓瑜的手指头固执地指向垃圾桶，“为人师表，请注意形象好吗？”

　　陈谦愣了一下，把烟捻灭，把烟头扔了进去，双手叉腰，低头望着姜晓瑜。“这次考试感觉怎么样？”

　　“你觉得呢，陈老师？反正我做出来的分数，直接体现了你的教学水平呗。”

　　“哦。”陈谦耸肩，“那我是要好好期待一下了。不过，这次我出的题没用，用的是三班余老师出的题呢。”

　　姜晓瑜闻言脸又红了个透，不过她转念一想，如果这学期是余军教她，这次考试肯定也不会是这个结果。

　　陈谦微微摇了摇头，把衬衫利落地扎进裤子里，抱起放在一旁的一叠卷子。“行了，放学了就别在学校里逗留，赶快回家去吧。”

　　姜晓瑜看着陈谦说话间就在往楼下走。

　　“陈老师，”她一边觉得自己嘴贱，一边还是忍不住开口，“友情提醒——衬衫扎在裤子里是老头子穿法。”

　　没办法，摊手——同样是白衬衫黑裤的搭配，人与人之间的品味怎么就差得这么远呢。

　　陈谦猛地站住，回头。她没敢等陈谦开口回应，吐了吐舌头，立即转身飞远了。

　　姜晓瑜提着书包从石浦中学校门口走出来，想着刚才竟然给了陈谦精彩一击，心情大为回转，她在脑海里浮现着一遍又一遍最后一刻陈谦那副愕然的表情，不禁浑身舒坦。

　　忽然间有谁的声音飘了过来，很清脆。“姜晓瑜！”

　　她哼着小调转身，看见不远处的黄桷树下站着的人影，猝不及防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