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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DV机 ...
结城从未见过八歧大蛇的真身。
大多时候是透过伴都遥斗的身体,蛇鳞如繁杂的壁画般在瓷白的皮表疯狂蔓延,那传说中的怪物,偶尔会睁开他铜铃大的金绿色瞳孔,鹰隼而黏稠地窥视这个阔别多年的世界。
它似乎在一场巨大的劫难中殒灭了肉身,仅仅拖着薄如蝉翼的灵魂,游弋在尸气弥天的集尸地,借着杀戮后的污秽怨灵苟延残喘着,并且极其迫切地寻觅着宿主,或者按它的说法,是契约者。
三岁的伴都遥斗在那时与它初逢,同样挣扎于死亡的裂缝,他正揪住一只食尸老鼠的脖子,阴骘死寂地注视着猎物在眼底疯狂地挣扎嘶嚎,却毫无悲悯地,往肥硕的皮表动脉下,撕咬出浓腥的血口,然后将四溅的污秽血液当作奶汁,滴在他未满月弟弟的嘴角。蛇一样的举动——这是在伴都进入实验室之前发生的事情,八歧选择了这具身体作为栖息地,将不详的力量赋予渺小的人类,并且最终,融合成了伴都的另一个灵魂。
这与发生在坂本身上的事有本质的区别。那条蛇的黏液能够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改变分子之间的距离,当原本分离的两个物体剧烈缩近到足以互相吸引,两者就会熔集在一起,所以严格来说,一旦与它产生接触,与其说是像伴都一样被“附身”,倒不如说是,会连整个身体连带意志被吞噬——而这样的捕食,无声无息到令人通体发寒。
小腿外侧,从脚踝到腿中的一小截,硬甲状层层舒绽的青灰色蛇鳞已经初现轮廓,清晰的逶迤纹路游走在覆瓦状的棱角间,六角形间隙之下,背脊扩大,依稀还能看见褶皱的猩粉色血管,在诡异地交错逆流着,渗透出树脂般的琥珀色黏液。
结城抬起刀尖,刮了刮坂本小腿上这突兀的一滩骇人蛇鳞,蹙眉抬头问道:“痛吗?”
坂本摸着蓬乱的黑褐色卷发,似乎松了一口气般在诡谲的气氛中大笑出声:“完全不会啊,这样大概就没有问题了吧……啊啊真是虚惊一场,刨人家祖坟这种坏事,我看还是不要再做了呢。”他声音一顿,“话说这个皮癣多久能好?多少有些影响美观啊。”
沉默着罩下眼睫,结城长叹一声抬头看向他,在坂本未曾完全反应过来的视线下,神威噙着笑逆过头,一弯半弧眼从伞檐边漫溢的阴影中露出:“白痴本田,她是在问你,还有能力感觉到痛吗?”
“……唉,什么意思?”稍稍一愣,他笑着偏头,“需要去医院看皮肤科?”
“……唔,那倒是不用,”神威学着他的口气,轻巧翘起腿,“直接去阎王爷那里挂急诊比较快,记住要带上……”脚尖随意勾起一颗盐碱岩粒,划出低矮的抛物线轨迹,准确地往那人小腿上粗糙的鳞甲处落去,“医疗保险哦。”
看也不看,将粗砺的石子拦截在手心,结城转过头,在神威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神色间,随手将其抛回,冷笑:“这么关心他啊,你要陪他去检查吗?要不要顺便查一下你自己有没有乳腺癌什么的。”
神威不在意地耸耸肩,气定神闲地反唇相讥:“如果我的医保上含有那种病的报销的话^_^。”
结城冷哼一声,暗自腹诽着他这工作性质哪来的保险,转过头便不再浪费时间。她一边用刀尖挑开鳞片间的缝隙,一边瞄了眼坂本已经完全缚于青灰鳞甲下的肌腱,将话题拉开:“大多数蛇鳞都还在衣服表层,没有深入下去,但小腿这里就没那么乐观了,蛇鳞已经初步覆盖到了皮肤上,也就是说这一块皮肤已经不是你的了,如果不想它一直蔓延到血管里,必须尽快剜下来。”
坂本一默,随即爽朗地抱怨起来:“……啊哈哈哈,结野小姐真爱开玩笑呢,我下次再也不乱动就是了,没必要这样恶劣地吓唬我啦。”
鸦羽般卷绒的刘海下,一对青黑色的眼珠冷冷抬起:“……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在坂本略显僵硬的笑脸间,薄薄的嘴唇中挤出缓慢而刺骨的声线,“如果放任不管,这些蛇鳞就会一直长进血管里,贴在腿骨上直至将骨髓都绞碎,然后像倒刺一样从内扎出,把肌肉血淋淋地往外翻……你能想像那个场景吗?”
“哈哈,”坂本咧着嘴干笑两声,额角蒙上一层冷汗,“……你能稍微不描述得这么生动吗?”
“好吧,”结城撇撇嘴,随口简化了说法,“不出一个月,你会死——即使如此,你还要放弃治疗吗?”
“……话说,你也好歹体贴一点吧,这种时候会有人说得这么直接吗?”坂本青白着脸色,将流经眼眦的咸涩汗水抹去,恹恹的暴阳聚焦于黑褐色的卷毛中,稍微感到中暑般的晕眩,抬眼的一瞬间,透过深色墨镜,望见结城高高扬起的锋利刺刃,他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回过神后,条件反射地一把抓住她骤然下沉的手腕,刀锋颤巍巍地停留在离腿部几厘米的地方,及时得令人咂舌,“等,等一下!就算要剜也要……”一时之间找不到拖延的借口,湖蓝的眼珠微微一转,“那个稍微消个毒吧,不然血流成河,加上病菌感染地,我怕会留下心理阴影呢哈哈。”
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你如果自己下得去手,或者想要神威来剜,倒是可以浪费水给你消毒,毕竟人生的第一次截肢还是挺重要的,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幽幽地用余光瞥了眼身后的家伙,“他一定不吝惜于施舍一点能‘消毒’的唾液给你。”
愉悦地轻笑两声,神威窝在层层叠叠的岩石阴影下,双臂缓慢交叠于胸前。
“……你是恶魔吗?”
“等,等一下——那个消毒……”丝毫没有给他任何反应过来的时间,一手按住欲要挣扎的脚踝,一手斜斜掌着刺眼的刃锋,将刺尖戳入粗糙坚韧的鳞表——四处飞散的破裂青鳞划破耳风,与刃身摩擦发出警愦觉聋的呲囃破鸣,污血飙溅的刀刃下,一层层猩青血红的肌理纹路被撕破,整个过程发生在两三秒内,似活物般蠕动着蔓延在皮肉里的蛇鳞,不知是不是错觉,居然在被剔除的瞬间,擦出了凌迟前的枯死哀鸣,“嗷嗷嗷——痛痛痛痛痛!轻,轻一点啊啊!”
结城下手极快,坏死的腐肉,几乎在瞬间就被急转直下的刀刃尖剜了下来,坂本涨红了一张脸在剧痛下蜷缩起来,缓和了许久依然稍有些发颤。他也算上过战场的人,平常人被这样在腿肌上动刀子恐怕早就昏死过去了。
“啊……”拳头捏紧砸在地上。
简单地撕开一小截布料做了个粗糙的包扎,濡红的湿润纱带潦草地缠裹在触目惊心的巨大伤痕上,毫无手法可言。结城转过头,将置于一旁的巨大棺材菌,挪到他面前,触感微沉,菌柄粗厚得一掌难握,鲜活的赤色在阳光下似乎镀上了一层濆沸的漆金,平白生了一抹诡异之感——这是棺材菌,即学名所称血灵芝,色泽赤如朱砂,矶红污秽,通常只萌发于墓土掩埋的棺顶之中,常年凝聚尸身参气,味涩奇腥,故被誉为“尸骨中药”,只是……
“沙漠的干燥环境,是长不出菌类的哟。”神威缓缓侧过身,“本田你这家伙财迷心窍,千辛万苦换回来的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怪东西呢……”
——除了莫名奇妙出现在这里的八歧大蛇尸体之外,最不对劲的就是这棺材菌。棺木之材质必为上乘。
所葬之人,生前饱食人间炊金馔玉,且弥留时正临古稀、耄耋。
入墓前,尸身乃活死人,受蛇毒病疾,喉腔溅血于棺板之上。
非男性而不可
——若不是满足这样严苛的生长条件,并且汲取酝酿尸气达数十年之久,湿度足够,就算历时千百年,这东西也不能从腐化的白骨中央剖裂,吐出菌柄。蓬开的菌伞成形之后,形似凝固流云的菌体,会一直疯胀伸展出椁盖。随着年岁积累与变迁,逐渐硬如木炭,绯若人血。
因而这种药材虽然最为当今名流所趋之若鹜,却又极其珍稀,天价难求。这世界上发现的第一株血灵芝只有20年,直径5cm左右,颜色尚乌,初步发硬,而坂本发现的这株棺材菌,甚至已经肥硕到足以用身体,撑破坚硬的盐碱表层——撇开其连城之价不谈,光是这样赫然磅礴的形态,就足以惊世骇俗。
虽然其特征与传说中的棺材菌别无二致,但这真的就是吗?
“应该是棺材菌不会错的啊,”一直涩嗦在地上抽搐的毛球突然窣窣抬起头,他扶了扶快要落下的墨镜,在神威笑意盈盈的注视下摆摆手,没心没肺地笑起来,“你们别这么关心的看着我,我没事的啊哈哈哈。”
结城轻翻了个白眼,暗忖着对你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家伙有什么好关心的,如果不是为了走出龙城迷阵,直接就会被某个过河拆桥的家(shen)伙(wei),弃尸荒野了:“不要大笑,要是这时候腿抽筋了,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哦,断掉的筋骨会爆出来。”
爽快地笑声呛在喉咙里,坂本无奈地撇起眉,养成习惯的口癖却不自觉地往外冒:“……结野小姐的头发这么卷卷翘翘的,偏偏说话特别直接呢啊哈哈哈。”
……
一把揪住他绒绒软软的蓬发,结城不爽地眯起眼——她转世后唯一的遗憾就是这一脑袋永远打理不好的头发,虽然不至于无可救药到连离子烫都挽救不了的地步,但拉直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发梢总会在某个毫无预警的早晨,大片大片地卷出来,正想着要怎样反击他,一个慵懒的声音插了进来。
“嘲笑她的头发会遭报应的,上一次我这么做了以后,就被一堆不明生物围攻了呢,”神威弯起眼饶有兴致地回忆,竖起手指,正色,“搞不好是发根的诅咒什么的。”
……
“你是从哪里得出这两者之间存在因果关系的啊?”
“从不倒霉的我,现在跟你们两个白痴困在一起,不能说明问题吗?”
结城闻言嘴角一抽,神威见她不说话,便缄默着弯起眼,半晌将目光从结城身上移开,在短暂的停顿中改变了话题,“所以说,本田你怎么确信这就是棺材菌呢?灵芝科植物,难道还能够在沙漠里生长?”
嘁,这家伙……
坂本揉了揉被抓乱的头发,摊手:“哦那倒不是啊,只是灵芝生长需要湿度的话,多少都能供给。因为这个地方,在4亿年到5亿年前,曾经是一片大海——这么大的血灵芝,比桦木还硬,没有点年岁可长不出来,纵使后来环境变成了沙漠,但靠着棺木的锁水性,这株植物还是存活了下来。”坂本将棺材菌拿起来,逆光仰视着它的轮廓,海底微生物,尸体分解物,漫长的时间——因为有这些因素存在,才能长出这样价值连城的珍稀药材。
神威微微侧眉,藏蓝色的眸子睁开:“你说这里是大海?”
“啊,虽然很不可置信,”坂本摸摸头,“但一路上我在岩石的旁边发现了很多片状的硅质,或者粉砂质页岩,这种岩石属于奥陶纪。石头就是一本会说话的地史书,和年轮一样,越厚的岩层所能提供的生物化石越多。”他眯着眼喘息一会,费劲地挪了挪位置,将身体探向开凿出来的狭窄墓坑,旁边就放了一块极不起眼的土色岩块,显然是坂本所说他发现的“页岩”,他掰开层里,将岩层里中的三叶虫化石崭露出来——这是一种非常稀有的、带有软的身体部位如足、鳃和触角的三叶虫品种,却又极其娇小,看样子是一只刚孵化出来的幼虫,“这些东西之所以可以在沙漠中保存到现在,是因为在经历了沧海桑田之后,大海退化为湖泊,这里一直受着湖水的保护。” ——楼兰的已知湖泊只有一处,那就是自丝绸之路后就消失的罗布泊。
结城不着痕迹地看了坂本一眼:“你可以确信吗?”
“……”坂本一默,作为一个永远只能帅几分钟的男人,他随即不好意思地爽朗大笑起来,“证据倒是真没有啊哈哈哈,不过现在人类发现的罗布泊,它的储水量是很少的,我觉得并不足够发展出一个繁华的商业文明——唯一的解释就是,罗布泊其实本来是很大的,但是在后来这段时间,大部分湖域被沙漠化了。”
这个结论乍听没什么了不起,无非就是“海洋退化为湖泊,再退化为沙漠”,但是结合之前的推论——这些古怪的迷你太阳系石桩,当时本来是沉在罗布泊底的,(因为位于水下,所以在丝绸之路时期,才没有过往商人发现这些诡异的石头),而在湖泊干涸后,白龙堆的建造又在持续扩大,于是才融合进了陆地上。那么问题也就来了,楼兰人为什么会在水下建造这种奇形怪状的东西,用途又是什么?建造的时间?而它之下,又为何会有一个墓地?
“……这样啊,”神威拍着掌从岩峭上站起来,伞尖点地,他不知在揣摩什么,缄默着注视着地面,忽而,瞳心中流转出一道狡黠的光晕,斜斜上挑,“呐,我想看看这下面的墓地,没有异议吧?”
坂本嘹亮地嗓音笑起来:“别这样吧啊哈哈哈,要是一不小心又被八歧大蛇……”
哦对,八歧大蛇的尸体会出现在这里也很可疑啊……
“恩,”结城打断他的话,这样列出一连串的疑惑后,青黑色的眸子缓缓抬起,一片深谙的清明,“我也正想看看……”话到一半,注意到神威微妙的神色,结城不爽道,“喂你那什么表情啊?好恶心啊考虑整容吧。”
神威摇头笑笑:“因为你很少有这么配合我的时候,所以稍微想点个赞,结果一转眼你又变成了这副不乖巧的德行。”
“……赞你个头。”
“啊啊又来了呢^_^。”
……
“啊哈哈我的意见好像完全不重要啊……话说,你们两个有听我说话吗喂!”
这个坟墓非常的庞大,整块空地下都是墓地的范畴,石桩一直延伸到墓坑底部,而这其中仅有一座七角形的彩绘灵柩,巨大得足以将半个足球场大的墓坑,填得满满当当。
“这这这,这么大一块地方全部都是墓地吗?怪不得,多大的棺材养多大的尸体,长多大的宝贝啊。”坂本指着巨大棺材中央蟠踞交错的肥大青蛇,对于墓坑的全貌发出惊叹——铠甲般熠熠生辉的光滑鳞片下,蓄势待发的肌肉毫无腐烂迹象,微阖的蛇眸好像随时都会睁开,他偏偏头,看向结城,“不过我总觉得这条蛇要稍微大一些呢,比我见到的伴都那条。”
当然要大一些,八歧大蛇曾经受过重创,肉身泯灭,为了找回在某场劫难中遗失的完整魂魄,才被迫寄居于人类身体中蓄积力量,等待能够重新化为实体的那一天——这大概就是他数十年来苦心寻觅的真身,也就是巅峰时期的状态。
“嗯?你还真认识伴都遥斗?”神威潦草地瞥了眼八歧蜿蜒的磅礴身躯,饶有兴致地扬起嘴角,“那老男人似乎人脉挺广的呢……走到哪里都遇到跟他有关系的家伙啊。”说着有意无意地瞥了结城一眼。
哪儿有你广啊,想宰你的人就像香飘飘奶茶杯子一样,估计连起来能绕地球三圈。结城翻了个白眼,视线自动与他错开。
坂本却没察觉,自顾地,毫不避讳地回忆起来:“哈哈哈,那可是一个做过一次生意,就不想再做一次的恶劣家伙啊,原来倒是在战场上碰到过。性格太阴暗了,是完全相处不来的类型……从某种意义上……唉?该不会被我猜中,真的是小哥你的兄长吧啊哈哈哈?”
“阿勒阿勒,本田白痴你不笨嘛,居然含沙射影地说我和他一样恶劣啊^_^,”捏住坂本的脸,将1米8的大个子整个提起来,坂本嘟嘟囔囔着还在傻笑地时候,脚底就悬空了,眸子往下一扫,发现整个身子已经吊挂在了墓坑上方,“去死吧。”
“啊啊啊啊我没那个意思啊——好吧其实有一点啊哈哈哈,不不不我错了我错了!”
“咚——”身体落地的声音,坂本摸着黑褐色的卷发抽着凉气站起来,忽而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已经被八歧大蛇的黏液腐蚀了全身,却发现自己身处于还尚未被液体覆盖的一小片空地上,紧接着神威也跳了下来,看也不看只是嘱咐了一句:“避开那些液体。”
“直接说是下来勘察嘛,弄得像真的要命一样,吓死我了啊哈哈哈。”坂本拍着前胸舒了口气,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似乎并没听到他的抱怨,神威沿着七角形的彩绘巨椁走了一圈。棺壁纹路,在干燥的盐碱沙下依然保持着神奇的湿润,这种特殊木质的锁水力几乎鬼斧神工,却丝毫没有腐朽到外侧的彩绘壁画,想来所用的壁画颜料也是十分特殊——龙与太阳的图腾,阳光晕染中绘有三足乌,流云以墨彩勾勒,髹以朱,让人依稀还能透过这古老的图案,捕捉到倒影在千年前的霓虹。虽然棺盖的其中一部分已经被坂本开凿出了一个残损的凹凼,但四角的铜鎏金棺钉分明昭示着,制作者曾经精密密封过这樽华如国粹的旷世彩棺。
但奇怪的是,他微微沉下眼——首先,如此精致的棺材内部却没有任何陪葬品,唯独内衬红缎,棺首有个拳头大的圆形凹槽,似乎曾经是用来陈列什么重要宝器——这里不像是曾经被盗墓贼拜访过,但东西就这样不翼而飞。其次,对于其中安葬的八歧大蛇来说,这个巨大的棺材未免显得太空旷了。
——难道是……
棺底持续分泌着腥臭的冰冷黏液,结城想着,自己也没必要再下棺近看,就踩着棺椁间隙的边缘,小心翼翼地挪动位置,目光在棺材四周移动——蛇腹处被腐蚀的森森白骨,隐匿在蛇身下、不易察觉的青铜铲具,和棺椁内壁上干涸渍淡的不匀血迹,甚至最重要的,在棺木尾端下用鎏金钉开启的一扇小门,门上挂着一把双面铜锁。
……
神威眸子一暗,这显然不是一个普通棺材,而是一个逃生棺材。建造者,也就是埋葬者。
在白龙堆的某一期建造工程竣工之后,掌握核心技术的工匠全部被活埋灭口,或者被当作贡品血祭了宗教,他们也许早就知道会落得这个下场,就刻意在陵墓里建造了“逃生门”,然而在暗渡陈仓时遇到了意外,也就是,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八歧大蛇,缠斗之后,无一幸免地,在墓地里面送了命。
这个大棺材本来是为了这些数量斐然的工匠而设计的,却阴差阳错,将八歧大蛇的尸体留在了这里——这样集体性的大葬,闻所未闻,能够滋生出千年一遇的巨大棺材菌,也能够理解。
“嗯?这是什么?”坂本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他此刻站在那一扇逃生门边,手指撩开朱绸的褶皱,露出一个陈旧发锈的DV机,银灰黯淡的棱角被磨得斑驳,显示屏与机身呈直角打开着,灰黑色的镜头黑洞洞地凝于聚焦的状态,甚是诡异。
“DV机啊……不知道还能不能放得起,”坂本摇了摇机器,黢黑的荧幕微妙地闪动了一下,转瞬即逝,然后无论再怎么摆弄也没了音讯,他撇下眉无奈笑道,“阿勒似乎不行了啊,这……”
话音进行到一半,电磁光圈莲花状向外隙开,那陈如敝帚的灰黑镜头却突然如眼睛一般汩汩转动了起来,猩红的小点有规律地扑朔着,机械吱呀的摩擦声在手掌上跳动,坂本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手一抖,东西砸落在地面上。
然而机器却并未停止运作,机械内部发出了类似气流横肆的细小噪音,荧幕依旧呈现一片龃龉的死黑,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视线不自觉地集中在这出现得不合时宜的DV机上。
在这寂静间,空幽的绵亘马蹄声逐渐在耳廓边空幽回荡,逐渐放大的音律,盘旋在感官周遭,结城四处环视一圈,却丝毫没有捕捉到马匹的踪迹——这个声音竟然是那只DV机器发出来的!
坂本本能地倒退一步,随着这声音越发真切灵动,机器荧幕涣散出了一氲模糊的视频影像,只见画面扭曲地颤动了几下,在不借助任何外力的情况下,所有的影像浓缩为了一束短暂的光线,穿过地底上某个精密的小孔,飞梭的光影在墓坑内壁百般折射,最终停留、投射在一面石壁上。
——画面中,那是一片辽阔的雪原,漫天翻滚的细碎雪绒自低矮的天壁沌乱洒下,窸窸窣窣覆盖在苍茫肃杀的大漠上。
渐渐地,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严寒尽头的疾风中跑来,她像一个漂浮的游离点,摇曳奔逐在溯洄如嗥的逆向气流里——雪白的七重披帛,连同滚金纱织的西域裙裾逶迤于小女孩的身后,脚踝上叮咚作响的银质流云脚镯,如莺啭林地彼此碰撞着,越发接近了,狂躁的寒潮将她的帷帽吹落,白色的发丝和铂色的无焦瞳仁拼凑出一张无比熟稔的面孔。
沙罗。
神威微微眯起眼,他眼中的那个孩子似乎在躲避什么东西,毫无血色的唇瓣呼出急促的喘息,颤抖的睫毛上,积起的细碎雪绒在仓促间抖落,她精致无暇的脸庞在DV机中逐渐放大,直到镜头只能框下一个特写的面容,透明的瞳孔中煽动出悲悯而哀恸的色泽,她就这样盯着镜头看了很久,然后忽然探知到什么一般往后促迫地一瞥,想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地飞快离开了。
她裹紧了身上淡薄的雪色衣襟,踟蹰张望了一会,匆匆躲在附近的岩石后,黑色的岩面已经凝固出一层均匀的苍白色冰层,天然形成了一个月牙形的岩壁。
果然,不久,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一望无垠的银色沙河后,一队壮观的队伍正向她这边走来,上百个流苏般的铜铃吊在马匹的脖颈,激起一串串空幽的涟漪。
随着队伍越加靠近,孩子小心地探出头,即使是微微有些模糊的剪影,也能让人捕捉到这支队伍的古老和富庶。“东方曾经拥有一座多么美丽的浮生之城。”这是有幸拜谒的西方人评价的楼兰,丝绸之路时期,慷慨的东方古道上,每一次交易都能流通上百段云锦丝绸,珍贵的蜂胶,热藏的新疆马奶酒甚至是流沙的黄金美器。
而这支缓缓走来的商队似乎折射出了人们曾经想象过的一角:所有的奶酒堆砌成一座上小下大的三角塔,通透的玻璃瓷器盛放着热气氤氲的乳白色浓香,之后的数十辆马车上放着各式各类的流光溢彩的缎面或者丹青釉初的精致瓷器,就算在远处也显得光影陆离。
但这个孩子似乎十分惧怕这个队伍,那种从未在神宫寺脸上出现过的,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结城的眉头越皱越紧,随着车队缓缓靠近,铜铃摇摆的声音竟变得有些刺耳。队伍前面有一个祭司打扮的男人正在做法,一张一合的嘴唇念诵着可笑的咒文,时不时扬起手,左右手腕上的铜器就带动着那些青色的铜铃一同摇晃。
而队伍的中央,结城的目光骤然锁紧在那个骑在黑色马匹上的少女身上,轻拢慢拈的微卷长发用血红的鎏石玉簪挽起,泼墨于鲜艳夺目的联珠兽纹锦长袍之上,璎珞绕颈,流苏繁复,宽大的对称振袖上金丝细腻勾勒出化凰的图腾,而那瑰丽的服饰下,却是乌纱掩面,一对瞳孔黑如稠墨,盯着前方蔓延无际的苍茫冰原,倒映出满眸冷色。画面中她紧皱着眉,奇巧遒劲的手指捻动着一颗碧色鱼纹的玉珠,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这样深思的神色,一瞬间让结城产生了异常违和的熟悉感。
她摸着下巴有些失神,仔细回忆起到底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个表情,而当她在下一秒注意到,神威和坂本同时向她投来的,哑然失色的眼神时,却瞬间如同被雷击一般呆在原地。
她看见马匹上的少女翻身下马,匍匐着在广袤天地间虔诚跪下,一步一叩地喃吾着“血祭天台,童男童女,魂兮归去”什么的一大段誓词,带着庞大的商队缓缓步入了罗布泊底部,她揭下乌色纱巾,露出一张红妆绮丽、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庞,仅仅是惊鸿一瞥便消失在了不冻的湖泊中。
结城,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百里鬼刀在心底质问“她”,但没有得到任何回音,她这才反应过来,现在这个名字,和这张脸已经属于她自己了。
“……”
结城不自觉地倒退一步,脸色很难看:“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那个不是……”剩下的话,被大地的剧烈动荡掐断,DV机的影像湮灭在了小女孩逆向奔跑的剪影里,整个墓地骤然下沉了一寸,发出了好像快要坍塌般的轰鸣声,站在墓坑顶端的结城脸色一变,“快,快上来!”
很抱歉这次这么慢才更,下次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这次是因为在准备毕业典礼(或者有同学要出国了去送机什么的)。
下一章就会到地下去了,解密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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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DV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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