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古楼兰 ...
-
所谓反八卦阵，以神威的说法，其本质是一种只存在于理论中的，逆阴阳攻克法——即是说，在掌握阵法的移行脉络之后，刻意做出一连串的假动作，以反“操控”阻挠前进的岩石，移动到某个设计好的位置，达到化被动为主动的目的。
在逻辑上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但就像他所顾虑的，由于极尽精妙繁琐，奇门遁甲的高超技艺在历史演绎过程中逐渐遗失，别说反八卦阵，就算是相关八卦阵的历史描述，也只有寥寥的一句“推演丘法，做八阵图，遂抵十万雄师”——这种方法既没有明确为兵书所认可，亦没有真正实践于沙场，其中很多细节趋向于定义化，实施起来还缺少技术性的细节。
而坂本辰马，就在这时发挥了他的效用：神威每做出一个动作，以测试丘壑的移动规律，和磁场共振时，他就能凭借气流的改变声，在脑海中模拟出两里地以内的所有地貌分布；并且,得益于常年征战的远见卓识，瞬间反应力惊人的快援队舰长，几乎能在之后的五分钟里，完全估算出细致的宏观路线，以及微观走法。
他所选择的路径，尽量都保持着倒S形或者直线的轨迹。这是因为，当人处于庞大的迷宫中时，潜意识会不自觉地引导身体走出S形，所以，假设这个迷阵的设计者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并且有意为难迷途者的话，就必定会在S形的必经拐角，设置障碍或是陷阱。刻意反其道而行之，将自身与潜在危险的距离拉到最远，才能集中精神处理，因为估计失误而产生的情况剧变。
坂本混迹星系之间，见多了稀奇古怪的场面，显得颇为游刃有余，如果再多给他一些时间，大概连每一步前进后退的步伐尺寸，扬手的角度，甚至是因为风向产生的误差，都能精确推及到一个狭窄的数字区间内——他这样哈哈大笑地说着的时候，其实完全没有意识到，在他看来是作为求生本能的一种东西，于外行人来说是何等抽象冗杂。
尽管一路上都行进得很缓慢，但在举步维艰的白龙堆迷阵中，能有这样的突破，已经能称得上劫后余生。
结城听着坂本促狭而模糊的指令，谨慎地踏下步伐。每一秒，周遭的地貌都在无声无息地变幻莫测着，横亘于眼前的土台群，如蜃楼般隐匿，或是突然乍现的风蚀壁龛，擦着肩膀簇拥过去。她不知道已经前进了多久，蜿蜒的实际距离该是不会比平常在江户三町内巡逻的米数来得少，土墩分布的密度变得逼仄，脚下的盐碱土也逐渐坚如磐石，这代表着他们已经越来越接近第六层。
沸腾的金色熔光从墩砾顶端倾泻而下，嵯峨的风蚀壑岭盘根错节着，将天空都挤碎，唯有脚边，从沙地里露出的森森白骨却稀疏了，如荆棘般，覆盖满了龟裂的沙壤——它们属于那些不幸的迷途者，这些人拥有相当程度的智慧和见识，足以前行到迷阵的第五层，却依然屈服在了眼花缭乱的垄脊沟槽，和脆弱的□□间。
就像神威，他此刻状态很不好。
如果不是站在他身后，能清晰地捕捉到那人每一寸身体细节，光看那云淡风轻的背影，是完全感觉不出来的。他引以为傲的种族，在这片大陆上成为了最无法抵抗的牵绊——结城醒来之前，这家伙没日没夜地强行破阵，必定消耗了大量体力，夜兔族的强悍全靠食物来支撑，能量供给不足，天性畏惧阳光和高温，受制于这些客观的不可抗力，想必不只是身体上，精神上也处于恼怒躁动的紧绷状态。
这个人相当会转化他的两重人格，谋略布局时运筹帷幄，能屈能伸，心思深沉似是战场老将，真正战斗起来时，却将理智完全抛在脑后，完全尊崇于嗜血本能，莽若少年。一直这样自在地控制着性格双面的神威，大概从来没遇到过情绪失控的状况，在战场上，任何的失策都是致命的。
如果……
虽然仅仅只是个偶然萌芽的想法，但看着那人在滚金的阳光下逐渐被烫红的后颈，结城感觉这样的念头像发酵的蜂囊般在心底逐渐膨胀、鲜活起来。
她无意插足关于春雨的任何内斗，无论这次楼兰之行是生是死，眼前这个人必定会成为将她重新拉入黑暗深渊的引路者，但如果他死了呢？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之前结城一直趋附于神威，因为他们有彼此的利益需求，他需要她的智慧，而她唯恐秘密外泄，并且借着他在战斗方面的强悍，以求自保。但现在，因为坂本辰马的出现，这个平衡被打破了，结城有了更好的、更忠诚的合作对象，同样强悍，却比神威更适合作为楼兰星球的向导——谁都会愿意与有利就欢的商人达成共识，而非满口谎言的政客。
最重要的是，在这个寸草不生的楼兰大陆上，尸体很快就会被即将到来的下一波季风湮没，连带着他所持有的，对结城构成威胁的秘密。至于那些留守在楼兰深处的第七师团团员，这地底的脏东西很多，只要做点手脚，很容易就能干净利落地全部除掉。直到那时，才真的验证了“死人的承诺‘不说’，最让人安心”。
干悴的人骨在足下粉碎成沙，一如小鬼尖叫的窸窣吟哦，糅杂着粗砾的银灰盐壳，沉淀成身后瞬移地貌的一部分，结城感觉心脏汩汩跳动着，青黑色的眸子细微地垂下，敛成锋芒，她下意识看了前面的坂本一眼，就算她一个人无法办到，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坂本借一把力呢……
下一秒，些微铡骨的寒意针扎似的刺来，结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骤然一惊，不知是不是错觉，从这个角度，刚好能微妙地捕捉到神威的耳廓，和侧得不着痕迹的一小截脸庞上，弯起的温润睫毛，如若警告。
她不知在思虑些什么，恍若无事地移开眼，匆匆掐断了心间滋生的异样情绪，然而来不及多想，眼前狭窄的视线，随着横陈于三丈开外的一壁岩壑移动开，突然变得廓然无累起来，在这些鳞次栉比的土台群中央，竟然生生空出了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银灰发亮，在阳光的照射下如缀着斑驳密匝的星辰，泛上一层微弱的朝圣般的浅光；或许说空地也许不太准确，因为这期间大大小小呈发射状地，镶嵌了许多嶙峋的环列砺石，由内向外，粗细有序，以环圈为中心星罗分布着，好像一种来自远古的神秘暗示，自带着尘土的气息。
这并非白龙堆的尽头，因为在空地的另一端，还矗立着无数引人发疲的土墩叠嶂。
而接下来的发展完全出乎意料。
于从来没有离开过母星的人来说，结城实在很难想象，一个人要对宇宙航道的分布熟悉到什么程度，才能在俯瞰完这些蔚然凌乱的石桩排列后，准确地判断出这样看似随意的序列，刚好拼凑出了迷你太阳系的星系模型。而且当神威和坂本下了同一个结论时，她瞬间就沦为了他们之中，最缺乏“基本常识”的那一个。
坂本辰马如同打了鸡血一样，一直呓语似地嚷嚷着，旅游景点要是可以由发现者申请专利就好了，作为重要的遗址地的话，门票也能够大赚一笔啊哈哈哈之类的。
“那家伙是真白痴，还是在装傻呢？”望着坂本兴奋地踏进空地中央的背影，双臂交叠环绕在胸前，神威摇摇晃晃地撑着伞走上来， “一旦被列入物质文化遗产，可就受联合星系协会的保护了，‘远古的荣耀属于全宇宙的生命体’‘请不要用个人强盗的思想来侵蚀它’，稍微露出一点想要从中获利的想法，就瞬间千夫所指了呢^_^。”
没有提起刚才结城展露出来的杀机，神威就像丝毫没注意到，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一样，表现出与平时别无二致的悠哉姿态，结城也就所幸识趣地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放心吧，这东西没有文物价值，怪是怪异了点，但白龙堆不像那个地底龙窟，是个多么神秘的地方，这里在丝绸之路时期是很繁华的经商要道，这么几块突兀的石头，并没有任何史料有所记载，也许只是季风的偶然产物。”
短暂的默然之下，神威侧过身:“嘛，我可没说这是古代的东西哦，如果它就是近代形成的呢？”伞沿一偏，意味深长的目光游弋倒影出桩桩黑色的砺岩，“准确来说，如果是人为建造的呢？”
“……什么意思？”
将斟酌的视线收回，神威弯着眼睛略微沉吟了一秒，却并不直接解释自己突然冒出的唐突话语，转而道：“你没觉得周围的岩土雕塑越来越高了吗？”
……
结城余光扫了一眼越发峻峭嵬巍的周围岩壁——的确，越接近龙城的外沿，沙土逐渐过渡为盐碱地，周遭的垄脊却也反常地高耸起来。一般来说，像这样大片的雅丹地貌，如果海拔相近，受到的风沙腐蚀程度也会大致一样，高矮不会有太大出入。除非，这整个白龙堆呈现一个巨大的丘陵形状，而这个方向的石塑，刚好处于挡风的背脊处。但如果真是如此，人行走在其间，不可能没感觉到地面的坡度啊——那么这种高度不一，就有蹊跷了……
“将这个迷阵依次分层的话，从中心走到这里，能够明显感觉到，不同Level的岩块不仅在变高，而且发生了微妙的性质变化。天然的石块，就像第一层，一掌就能拍碎，第二层，第三层也是，直到第四层，必须要借助工具才能损坏，并且已经初见了‘愈合’的能力，石块没有生命，不可能是受辐射导致变异，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从第四层开始，这些高大的石头过渡为了人造石，而且被赋予了特殊磁场和属性，同时，对人体移动的敏锐程度骤然就上升了。”
这个可能性相当高，很通顺地就能解释岩块高度的变化，和那种诡异的、近似生物的修复能力，因为纵使受到了风沙的侵蚀，人造石也能复原，并且恢复能力越来越快。结城这样想着，回应道：“也就是说，相传绵延百里的白龙堆，其实并不是天然形成，而大部分是人为建造的……甚至，有可能……”
“对，建造的手段越来越高，所以绝对不会是诞生于同一个时期，而是一个世世代代的系列建筑群，从第一期建筑，到扩建完毕，中间时间跨度长到足以让科技飞速发展。”神威抬手抚摸过身边的岩壁，指尖刚刚接触到精巧的表面，这座土墩便因为他的动作，快速移动开了，“这既然是人造石，那么就一定要有木模，能够连壁翕都刻画得如此自然的木模，反映了这个‘建造者’，对雕塑方面的造诣，登峰造极，”他声音一顿，眯眼笑笑，“现存的技术可达不到这一点。”
“噢？那看来我之前推测的没错啊，”结城稍稍扬眉，“古楼兰文明的确是存在的啊。”
神威点点头，下意识望向这片空地中排列古怪的石桩，轻声喃喃：“并且还发展到了相当卓越的文明水平，甚至有可能超过目前的人类，和部分天人。”视线稍敛，他上前两步，一脚踏在其中一个黑色岩桩上，“你看，这个模拟太阳系中，还显示出了于一两百年前才发现的冥王星轨道数据，以及离太阳系最近的恒星，小天狼星的AB面，”摊摊手，“天狼星的B面，不是在一年前的天文晚报上才出现了的吗，首次发现，发现者埃尔文克拉克，运用目前最大，最新的天文望远镜，捕捉到了因为太过渺小而为大家忽视近千年的天狼星B面。好像是这个报纸标题吧……”
“报纸标题怎么可能这么长，”结城纠正道，“我记得是“沉重的白矮星，锁星人埃尔文克拉克一鸣惊人”，这样吧……”
“唔……是吗？”略微偏头，神威随即不在意地扬起嘴角，“知道得很清楚嘛，明明是个连地球都没出过的乡巴佬……”
“我们队里也是要订科学周报的，为了改变草包城管的形象……”不自觉地自动接话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结城浅浅抚额，“啧，我跟你说这个干嘛……”
神威闷闷地轻笑两声，灵活地跳上了窄小的石桩顶部，蹲踞在被阳光灼得滚烫的岩石上，四周眺视。
她叹息一声：“总之，这不是很奇怪吗？古楼兰人既然能够掌握天狼星为双重星球系统的知识，代表着他们，至少发展到了现存的、地球文明的阶段的，所有物种的演化均是由低等到高等循序渐进缓慢发展的，唯有现代人类才具备发展出高度文明的生理条件，而这样的高级文明竟然完全没有在历史上留下任何痕迹，甚至是遗址，就算因为内战灭亡了，但现在看来连一点存在过的痕迹都找不到。”
“只是古楼兰人没了踪迹而已，并不代表这个文明没有留下痕迹哦，”神威竖起三根手指，“三个月前，那册关于天狼星B的报道又爆出了更厉害的后续消息——不算我们现在发现的这个天狼星B面，古文明遗迹中，已经发现有两处了，埃及的金字塔排布，巨石阵中也出现了类似的现象。”头顶的呆毛随着他最终的结论，微微兴奋地晃动起来，神威从石桩上一跃而下，“其实完全有理由相信的啊，建造这三个地方的，是属于同一文明的人们，那这个文明来自哪里就很有意思了呢^_^。”
“……”
“何止是有意思，简直就是恐怖了，”结城颓然地抓了抓蓬松的黑色乱发，手指一松，卷翘的发梢又重新慵垂在耳边，刘海纷乱下层叠的细小阴影半明半昧，“在宇宙的襁褓时期出现的高等生命，当然是来自宇宙外的宇宙啊，或者说是……”
下意识不去想另外一种可能性，结城绕开这个话题，“而连接这两个宇宙通道口的地方，就是古文明们的发源地，因为有了基础，所以生命特别容易再次萌发——西方的埃及，希腊，罗马，亚特兰蒂斯，还有东方的楼兰。于是在这些地方大量地出现了古老谜团。”很早之前，就有一个东方史学家提出了“山海经看世界”的言论，其本质就是论证宇宙万邦文化，最初同根同源。由于在此人论证过程中，提出的实据资料，对绵亘几千年的神明学、地域学产生了毁灭性的颠覆，这个观点很快就被列为离经叛道而放逐了。其实如今看来，倒是很有深究下去的价值。
神威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点点头，笑道：“你这话说出去，一定会被以为是疯子。”
结城回过神，稍稍眯眼：“我可不想遭受无端的指责，这个结论，分明就是你引导出来的结果吧。”
“啊，这倒是，”气定神闲地承认，神威不在意地笑着耸耸肩，“但我本来就是疯子呢^_^。”
被对方恬不知耻的定义噎了一下，结城努努嘴哼声道：“你倒是有心思想这么多事，要不要也好好想想，你们春雨元老院那帮子老怪物，到底和这个神秘文明有什么关系——另外，即使我们有幸找到了地下楼兰的入口，有没有那个心理承受力能面对里面的事实？”
是啊，这么多文明分支里，只有楼兰一支消失得如此彻底，甚至连残羹破竹的文献资料都难以找到，是因为真的消失得很彻底，还是因为……压根就没有消失呢？古楼兰人依旧生活在这片大陆的某个地方，祭拜着他们曾探访过的远古墓地，运用现代人完全无法比拟的科技进行星相占卜，能源储蓄，甚至对楼兰以外世界的探访，也许还依旧出没在神秘的白龙堆里，阴森地圈养着肮脏的地龙，甚至有可能持续建造、并扩大着白龙堆的外围，意图不明。
那样的文明发展至今，杀死现代人就像碾死低等的蚂蚁一样轻易。结城喟叹着缓忽过神，正想要说些什么，却看见神威已经晃荡到了另外一边，并且专心地在注视着一座土墩上的什么痕迹，眼睫低沉地收拢，在下睑上荫出一弯细腻的阴影，遮盖住了那满眸中明暗交织的冗杂情绪。
结城眉头一动，刚走近，视线仅仅恍然捕捉到土墩上，那几道形似被长矛、箭矢等锋利武器戳刺过的倒圆锥形小凹凼，那一壁土墩便随着她步履移动，快速擦过神威的指尖，向后倒退移开了，从土墩后面露出了一具高大的男性尸体，并非白骨，甚至依旧身着衣物。
两人皆是一怔。
“……那是什么？”欲要上前，却被神威眼疾手快地掣肘挡住，起初结城还以为，他是在提醒她不要贸然行动，以免地貌一变，那具尸体就被遮挡起来，但见神威那架势，分明就是刻意隐瞒着什么，藏蓝色的瞳孔中窸窣缀着银灰岩层反射出的点点寒光，在结城捕捉不到的角落，诡谲如尘烟，扑朔着倥偬不明的意味，他回过头，笑着加重了手掌的力道：“什么，都没有哦^_^。”
又是这种愚弄的表情，结城眯起眼，心中腾起一股愠意，固执起来：“放开。”
“……”
“……那是一具尸体吧。”衣物保存完好，甚至没有被风沙掩埋，证明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星期，结城于是加强语调又重申了一次，“我说那里，有个尸体啊。”
嘲讽地扬起嘴角，神威就像是完全没听到结城的声音般，一言不发地抬起手，崇岩峻岭的嶂嶂岩壁再次移动起来，瞬间便将景致改变，连面目都未捕捉到的尸首，隐匿在了迷阵之后。
瞳心促迫地缩紧，结城不可置信地望向他，实在为这种谲诈招厌的举动找不到任何借口，青黑瞳孔中暴怒的情绪潮涌而上，而在那晌久的沉默中，又渐渐归于寂寥。她缓出一口气，冷眼一瞥，沉声：“如果，当初不是你亲自把我拉进这趟浑水里来，我现在会以为，你不是个揭秘者，反而像个拼命给别人找不自在的特务。”无喜无怒的微笑是唯一的回应，这种程度的讽刺实在毫无意义。
她发力一把甩开钳制在肘弯上的手掌，却没有任何作用，略一横眸，结城声音冷下来，“怎么？想再弄断我一只手吗？”
“……”神威笑着松开手，不只是开玩笑或是报复，转而去朝着脖子的方向掐去，还没碰到，就被结城一掌拍在手背上。
“天才，天才，brilliant！宇宙果然很神奇啊啊哈哈，”而就在这时，富有元气的嘹亮嗓音插进了凝固的气氛中，结城不耐烦地回过头，就看见坂本兴冲冲地哈哈大笑着，他浑身上下不知何时沾满了泥土，半边身子都陷在地底自己凿开的巨大坑凼里，手中甚至拿着一柄半圆形的血色菌伞，极其肥大，如赤色的肉状岩块。
“阿勒，本田那个白痴在干什么^_^？”
“……这里根本就没有本田这个人。”结城冷声吐槽道。
“你们看，我发现了什么？”坂本向这边招了招手，手中挥动的诡异菌类在阳光下鲜红得熠熠生辉，“是棺材菌啊棺材菌，我在宇宙这些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个子的家伙啊——啊啊啊我应该提前了解一下行情，回去让陆奥估个价好了，卖得到300、400万？啊哈哈哈……”
直爽的笑声在浩渺的旷野中回音绕绕——“你说，这里居然是个墓地？”结城皱起眉，向空地中央看去，坚硬的盐碱土被剖开了一层盐壳，中央一个镂空的大洞里黑黝黝的一片，连阳光都仿佛被吸噬进去般，她暗觉蹊跷，“不对，这么大的棺材菌？里面要埋什么才能长得这么肥厚啊？”
“哦，对了，”坂本站在大坑中央，低头望脚下一看，抱歉地把木屐从尸身上挪开，“是一条大东西哦，看上去还蛮眼熟的样子，以前似乎碰到过呢。”他抓抓一头蓬乱的头发，侧身，往下一指，空地中央皲裂干燥的大坑洞中，仅仅露出了巨大棺材的冰山一角。
结城踱步过去，距离拉近一看，才瞬间全身僵硬下来，视线触及到坂本衣料上攀附的诡异的青色，和脚下的腥臭血绿色粘液，她眉宇之间神色紧绷，匆匆把他整个人从坑洞里拖出来，在坂本迷茫大笑的音调下，她气躁地揪起他毛绒绒的褐色脑袋，直接下手往上拽，“不只是眼熟那么简单吧……你真的是和伴都遥斗打过的那个坂本辰马吧？——你忘了吗？你的激光炮是怎样被毁掉的？”
坂本头皮都快被揪下来，他吃痛地恍然大悟，身体却依然停留在坑洞里：“噢噢，这就是当年那条八歧大蛇啊哈哈哈！好痛好痛——”
沉默了许久，他似乎想起什么一样，迟迟注意到了几乎已经从小腿蔓延到大腿上的青色鳞片，墨黑的镜片一闪，低声道：“……喂，结野小姐啊，这家伙好像……是不是会附身啊，就像伴都那样，就是被附身了吧哈哈哈。”
几声干笑回荡在寂躁的空气中，然后——
“啊啊啊快救我上去啊！！”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古楼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