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兮一笑》安旋

5、那雨天

　　我摇头，“不可能！他都出国多少年了，你一定看错了。”
　　小丫头片子的话又怎能当真？
　　蓉蓉看着我因纠结而抓紧靠垫的手，一根根地掰开来，“你很紧张耶。”
　　我有吗？
　　“他还问起了你，姐，依我看，他根本就没有忘记你。完全是个潜力股，可以乘胜追击！”
　　我拍了她的头一下，“你学校都教你什么乱七八糟的词？”
　　她不解气地揉揉头发，“本来就是。他看到我脸都高兴成什么样了。还支支吾吾地问我你姐怎么样了。”

　　我不想再问下去，站起身来。
　　“你回来这么久，还没洗澡吧？我给你拿衣服，快去洗。”
　　“啊，我话还没说完，我不洗！”
　　我没理她，转身进入卧室。门一关上，我背有点瘫软，靠在冰冷的门，心脏扑扑扑地跳。此刻，脑里来来去去只飘着一句话：好马不吃回头草。

　　蓉蓉穿上我的衣服，真的有点小大人的模样。
　　转瞬间这女孩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我揉着她的头笑笑：“走，姐带你出去吃饭。”
　　我俩在附近兜了一圈儿都没有定下主意该吃什么，于是便提议搭地铁到市中心转转。蓉蓉终究是个小姑娘，我说什么她都说好。
　　于是到了市中心，我才惊觉除了夜市，其他餐厅贵得很。
　　拍拍荷包，居然没把钱带够。
　　我苦着一张脸跟蓉蓉说：“我的好蓉蓉，你就体谅你姐姐刚转到上海，朝九晚五，薪水微薄，就连一日三餐……”
　　“得了得了，吃快餐吧。”她一脸放弃。
　　我得意地抱着她的肩，“好蓉蓉，说！KFC还是麦当劳？都包在姐身上！”
　　“麦当劳啦！”她不解气地用胳膊捅了我一下。
　　我疼得眼泪都快飙出来，小小年纪暴力意识怎么就这么强呢？
　　我一边把她领到全市中心最便宜的餐厅，一边悄悄地盘算着我自己究竟带了多少钱在身。真要命，蓉蓉好不容易到上海，我居然连钱都没带够。
　　我俩经过一家豪华中餐厅，看到蓉蓉眼神转啊转的，我也顺着望去。
　　果然是奢华一带啊，那朱红色珠帘由二楼垂落，玻璃窗隔着静谧的一处，里头的服务生清一色地着着鲜红的旗袍。这餐厅我在北京也吃过，东西贵得咋舌。
　　视线一转，就看到一个人坐在窗边，静静饮着酒。

　　“姐，你看到认识的人了？”
　　蓉蓉抓着我的衣袖问。
　　我心一跳，没有回答蓉蓉的话。
　　是言绍顷。

　　此刻他一个人坐在不算大的圆形桌上，手里握着茶杯，茶烟袅袅而起。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他的食指一下没一下地打在茶杯上，抿了一小口，又放下。
　　他为什么会一个人？
　　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吗？
　　“不会吧？你的同事？居然长得比江恒哥哥还好看？！”
　　我轻轻皱眉，“有吗？”
　　江恒长得眼深鼻挺，我曾经跟这小丫头片子说过，世界上不会有比你江恒哥哥更好看的人了。想来，当时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不由得再看他一眼。

　　一个服务生走近他身边，礼貌地倾身问他要不要添茶水。
　　言绍顷礼貌地摇头，继续看向窗外。眼神带点朦胧，带点幽深。为什么这样子会让我觉得……他好孤单？
　　言绍顷喝了口茶，视线动了一下。
　　我怕被发现，做贼心虚地把蓉蓉拉到一旁的小树丛。
　　“哎呀，姐，你干嘛？你弄疼我了。躲什么呀！”
　　我放开手，警告她，“哎，你别吵。我在观察东西。”
　　“你根本是起了色心！”蓉蓉指控着。
　　我跳了起来，“谁起色心了？谁？我这不就要走了吗？”
　　说完就拉起她，匆匆地走开。
　　一眼再不敢看玻璃后的人。

　　结果和蓉蓉吃完了麦当劳，她摸摸我的口袋，还有些零钱，就全数花完买了两个麦当劳圆筒回来。
　　我们一边舔一边漫步回家。
　　“最近家里怎么样了？”我问。
　　“还不是老样子。阿姨每天早出晚归，跟平时没两样。”她说的是我妈。
　　我不由担心，“我妈身体还好吧？”
　　“是没什么老毛病。只是我们那天去蹭饭时，听到她在卧室里咳得响。我妈问她怎么了，她又说没事。”
　　蓉蓉始终只是个小孩子，说起这话时真的只是在阐述一个与她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听了却心里发紧，有点难受。
　　“你回去时给捎一点上海的美食回去。别让她总吃不好的。”
　　蓉蓉奇怪，“你那么关心阿姨，怎么都不回去？这儿上北京其实也不会太远。我坐飞机三个小时就到了呢。”
　　我沉默下来，摸摸她的头没说话。
　　小女孩，说了你也不明白。

　　第二天临下班的时候，我从画室走出去，就见邱晋在招待一个客人。邱晋是画廊另一名兼职的男员工，年轻得很。
　　这么迟，还有客？
　　邱晋对我打了个加油的手势，我奇怪地看过去。原来客人正考量着买我的画。我不由微笑，对看过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杨阳也迎了上来，说：“言先生刚走。你们俩是不是避着对方，他来的时候，你总不在！”
　　我一愣，估计是在画室里太专心，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画室是封闭式的，因为要聚集注意力，门一向是紧闭的。只要没人来敲门，我作画时基本不知道外面有没有客。
　　本来蓉蓉这么一闹，我已经忘了昨晚的事儿。这会儿杨阳一提起，我又想起了昨晚那个画面。
　　他孤孑一身的画面。

　　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下，走进储存室要收拾东西时“哎呀”了一声。
　　“怎么了？有老鼠？”杨阳瞪眼跑进来。
　　这种地方干净成这样，高级成这样，养得起老鼠吗？
　　我奇怪地看着她，“颜料又没有了？”
　　“没有了吗？你用得好快！”
　　我无奈地鼓着腮，“我还想带点回家呢。”

　　“那你快去买，这会儿还是工作时间，可以报销。”
　　我点头，“好，那我出去一趟。”
　　“快去快回！”杨阳挥挥手。
　　我三步拼成俩步地跑到商场外面，看着灰蒙蒙的天，滂沱的雨，刚想开伞，却瞥见身边一个伫立的身影。
　　估计视线太明显，他侧着身子看着我。
　　“欧阳若涵？”
　　我瞳孔稍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