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愿》柳树上

4、第 4 章

　　早饭过后，苏母打发苏生回书房，留下王婷婷，同时把管家单爷从前厅差过来。
　　单爷年纪大约六甲，兴许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走起路来一颠一跛，但他看起来并不像一位寻常人家的下人，魁梧的身材，倒像是一位久经沙场的将军，一股居高临下的压倒气势，连大户人家出身的王婷婷见到他第一眼就不自觉的低下头，又忍不住抬起头仔细打量，只见他恭恭敬敬的站在苏夫人面前，微微低着头，抿着薄薄的嘴唇，随时等候主母的差遣。
　　“单爷，这是我们苏家明媒正娶的媳妇苏夫人。婷婷，这是管家单爷。”苏母在他们中间介绍。
　　“是，苏老夫人”单爷的声音低却有力，字字清晰，他迅速的改称呼，从前称为苏夫人的，往后要称为苏老夫人。
　　她忽然醒悟，他们之间介绍和对答看似简单，却是苏母在明确的宣告，从今以后她就是整个大院的苏夫人。从前苏夫人在家中扮演什么角色，她往后就是这个角色。单爷从今以后要视她如主子，对她忠诚，尽管她年轻。苏母的介绍无疑是强有力的后盾。对于这点，王婷婷打心底感恩，同时对苏母的胸襟又多了一层敬佩。这是一个怎样的女人，自年轻就守寡，独自撑起一个家，上上下下打理的井然有序，下人们等级分明规规矩矩的态度足可以看出她的威严。
　　目送苏母离开后，单爷转身递上一本颇厚的册子，“夫人，这是整理完毕的礼品清单，已按官员品级和礼品市场价格罗列。”
　　婷婷不讶异管家动作之快，毕竟这是历练数十载的老管家，这点预备能力是最基本的。她接过来，打开粗略看一遍，大部分礼品许是冲着爹爹送来，但又要符合苏生的身份，不算贵重。清单中出现一行：“曾禄德，上等浅绿色丝绸二十匹”，“这位曾禄德是哪位大人？”婷婷不记得爹爹向她提起过这个人，但她马上想起纺间最负盛名的“曾品丝绸”。单爷回应了她的疑惑“夫人，曾禄德是老夫人娘家弟妹的亲哥哥，曾品丝绸的创办人。”婷婷暗想，原来苏生母亲娘家还有这般实力，爹爹怎么没和她提呢？
　　婷婷独自一人留在房间准备回礼，从中午到傍晚晚饭前。
　　晚上苏生从外面回家，单爷简单向他禀报一天府上情况，最后递上一个信封，说“少爷，这是夫人准备的回礼，她请你过目。”
　　信封是再平常不过的公文用信封，只是在右下角用几笔简单细线条勾画出两只小鸟在树枝上对鸣。拆开信封后，是对折裁成的半本册子大小的梅花笺纸，质地比普通用的稍微厚实一些，打开里面是一些感谢赠礼的话语。苏钟仁的目光在字迹上面来回看，起初他只是觉得字体稍微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是谁写的？”他问身边的管家，目光依旧停留在字迹上。“少爷，是夫人。夫人今天从午膳后到晚膳前都为这帖子忙，以致太累晚膳没有吃就回房歇下了。每位宾客近日都将陆续收到一份”，单爷言语中流露出称许，这是苏生极少听见的，他所认识的单爷对人对己要求极端严格，极少欣赏什么人，婷婷才过门一天他居然称赞她了。兴许她是夫人的缘故吧，苏生再想。“少爷，帖子的外观也是夫人亲自画上的”他承认帖子制作很精致，还散发出一阵淡淡的荷花香，一如他第一次见到婷婷一般。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那阵清淡的荷花香，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香特别的甜。竹色溪下绿，荷花镜里香。他心里喃喃自语。
　　“单爷，明日你亲自送这些帖子到各府家中。路途太远的，你可在外地逗留一个晚上再回，务必亲自送抵”。
　　他移步到婷婷房门外，里面的蜡台已经熄灭，大概真的太累，睡着了。他在门口站了一会，转身到书房去，边走边抬头看天上的桂月，第一次觉得桂月想要说话。
　　他忽的想起从前听来的一个故事。说的是，有一个人要到远方去经商，出门前把家里的钥匙都留给了管家，并嘱咐他唯有西苑花园不能打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无论何人都不能打开。说这话的时候管家的十岁的孙子刚好躲在门后面听到了。这个“不能打开”的命令让西苑从此成为了他的秘密，他幻想打开花园后能看到很多新奇好玩的东西。秘密使他不住的往西苑走去，越走越近。
　　终于有天趁他爷爷喝醉之际，偷走钥匙，打开了那扇门，月光下西苑花园一片清冷，除了风在四面墙边游走，还有一棵矮树外，什么都没有，他失望得离开。第二天主人回来了，脸色阴沉沉，把管家叫到面前，“西苑有人进去了”。管家吓得腿软跪地，“不可能，钥匙一直在我身上。”，主人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一定有人进去了。”他拽着管家到西苑。管家定睛一看，西苑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毁了，像似烧焦般，苑内一片狼藉，地上的草枯黄无力，一棵树叶子落过，连根拨起。发生这么大的破坏力，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府上没有一个人通报他。他再次瘫软在地上。
　　“这块地方一旦被陌生人踏进，就再也没有存在的价值。它会自我毁灭。”主人沉痛的说。
　　苏生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这个故事，但这个故事让他突然后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