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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曾经残月沐末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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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候说,我出生的时候,“昊日离岑山,残月沐末曦。”所以,我的名字,便叫末曦。
先前我并不知道这句诗更深的意思,也无意去追查,因为娘亲是因难产而去世的,而她弥留之际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这句诗。
直到有一天,当襄垣侯府,边西最大最美丽的庄园,这个记载着我十七个寒暑十七载欢声笑语的府邸,在焚天的烈焰中熊熊燃烧,在漫天的大火中如同凤凰涅槃般发出凄厉的噼里啪啦的声响,当父候老泪纵横地跟我讲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我才明白,原来末曦,是鄞都的末曦,是皇家的末曦。
即使是坐在了北上帝都的马车上,我仍然觉得这个故事不可思议。
我的母亲水清月在十七岁遇上我父候之前,是江南小家碧玉,在那之后,是襄垣候妃。而现在,从父候口里,我得知了她的另一重身份:先帝宠姬!
这于我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
父候说,先帝对娘亲一见钟情,甘愿冒□□之险而趁父候出征期间强行将娘亲招至宫中……后来才有了我。父候出征凯旋,为此事与先帝反目,一怒之下杀入皇宫夺回娘亲,向南逃去,先帝秘密追至岑山。
民间只知十七年前襄垣候与候妃游历岑山,诞下末曦郡主,却不知事情的真相这么不堪。原来是娘亲以死威胁,最后才劝服了痴心疯狂的先帝,让这件事淡去……
昊日,是先帝的庙号。
昊日离岑山,残月沐末曦。
原来,襄垣候家的末曦郡主,是这么耻辱而可笑的存在!
车轮轱辘轱辘地有规律地响着,我一个人坐在里面,静静地看着面前这扇门,对自己的未来感到迷茫而无可奈何。
一切都在一条被命运规划好的轨迹上有条不紊地运行着,我即将成为这个庞大帝国的公主,我即将代表这个国家的荣耀去北漠和亲,我,刘末曦,即将成为北漠的皇妃!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啊!我甚至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就要成为一件礼物被送给北漠那个残暴嗜血的暴君!!
仅仅是作为一件和平之礼。
“郡主,到了!”白蔷的声音打断了我混乱的神思,她从外面打开门,一脸担忧地对我说。这时,马车停了,我对她朗然一笑,就着她伸出的手,向外走去。父侯派来护送我北上鄞都的侍卫都是生疏的面庞,我身边只剩下一个白蔷可以亲近了,曾经开朗无愁的心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怎么也摆脱不掉的雾气,遮挡住了我想要飞翔的心!
这里是醴州,而醴州的下一站,便是鄞都。
“白蔷,我要出去走走,晚些再去官府别苑。”我看着繁华的醴州,看着城门内来往如云的行人,笑着对我的侍女如是说。不管将要面临的是什么,要及时寻乐及时欢啊!!
这时,前面传来一阵哄闹声,很引人注目,吸引了我们所有人的目光。
“白蔷,扶我上马车!”为了能够看清楚前边儿正在发生的事,我重新爬上了高高的马车,引颈张望。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秦瑾秦娖姐妹和祁落,她们被一群赤衣劲装的人押解住,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群便衣的祁国禁卫军。
这个时候,被百姓们围在中央的几人,丝毫没有注意到蛰伏的变故。秦瑾冰冷冷地打量着那群祁国士兵的头领之人,目若寒刃,祁落笑而不语,看着一旁破口大骂的男装秦娖,只听她叫道:“这儿是越国,你们这群王八羔子未免也欺人太甚!!”
那人并不恼,只看向秦瑾,恭恭敬敬地抱拳道:“卑职得罪了!带走!”
“喂——”秦娖刚欲说话,此时只见空中一抹蓝影闪过,一个身形高大的少年侠客便纵身飞跃到了人群中央。紧接着,眼前一片缭乱,那少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手执长剑,“刷刷刷”几下便将押解住秦氏姐妹的几人打得落花流水,带了秦氏姐妹及祁落朝人群外逃出来,正好奔向我这个方向。
“喂——”我心下一动,朝他们挥手,示意他们跑到马车上来。
情势危急,那几人并未作过多犹疑,迅速奔上我的马车。我命车夫驾车向北逃去,又留下一半的侍卫与追兵周旋,随后关上车门,看到里面几人正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戒备地朝我看来。
“多谢姑娘搭救!”那蓝衣少年静静地看着我,谦恭有礼而略显淡漠,而旁边三位则是毫不避讳地默默打量起我和一旁的白蔷来。
“江湖儿女,举手之劳罢了!——我是刘末曦,北上鄞都而途径此地,救你们只是一时兴起。不过——”我礼貌地笑着,继而看向那少年侠客,恭敬地说,“我生平最羡慕恣意浮生、仗剑江湖之人,不知阁下高名,师从何门何派?可否交个朋友?”
“在下丁炎烈,闲云野鹤之人,不足挂齿。”丁炎烈谦逊有礼地看着我,继而向我介绍他的三位朋友:秦明、风雨燕和邓祁。
这就是我们认识的开始。
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因为后面还有很多的故事,马踏江湖纵情歌——那是值得用一生去记得的惊心动魄的回忆,只能用“生死之交”去定义的轰轰烈烈。
曾经我以为我们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曾经我以为一入宫门深似海,一切的缘分在我踏入鄞都的那一刻灰飞烟灭。
可是当我们在这座深宫中再次相遇时,我才惊觉,原来一切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