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似画》青青梅子

60、糖葫芦

　　半月后宫里才将八公主的噩耗昭告天下。同时仓津也赶到京城，准备将妻子的遗体和两个女儿带回草原。
　　对于仓津，青梅一向是敬重的。他已不是当年在草原上初遇的那个生气勃勃却略显稚嫩的青年了，而是成熟隐忍不会喜形于色，给人一种王者之气。他皮肤早已变得黝黑，留了众多王爷们喜欢的那种一撇胡子。当然这也是青梅怨念的地方，胡子王爷没有当年帅气了。
　　话说回来，仓津王爷的悲痛也是隐忍的。他与十三在一旁说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八公主的两个女儿是要带走的，本来若公主平安无事，当初一干陪嫁人员又要全部回去。但因着公主的去世，随同人员便减少了一部分。自然为了照顾刚出生的两个小格格，章佳嬷嬷和琴儿赫然在列。
　　青梅记得送行的那天，好好的六月天变得阴郁，刮起了大风，京城郊外扬起了飞沙。她看着仓津、阿木札骑马带着护送公主棺木的队伍缓缓前行。天地之间，风沙裹挟中，仿佛只剩这样一列哀伤的人马。犹记得当年十三和十四骑着高头大马送嫁的光景，满城为之轰动，那个时候叫冠盖满京华也不为过，人们争先恐后，为一睹皇家子孙的风采。那时候的十三和十四，是两个风华正茂风流俊秀的王子，嫁车里是一身红妆美丽无比的公主……
　　十三终于不再前进，勒马驻足。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和十四分别骑马伴在左右。青梅挽着玉萝下了马车，在路边望着天边。另外几位阿哥的福晋也纷纷下了马车，不论情谊真假，至少面上都带着哀痛。
　　青梅知道玉萝对于八公主，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感情的。当初在宫里当差也有接近一年的时光，此时作为大老婆，她应该是更担心十三的身体。毕竟自十三从草原赶回来，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那天回到府里，十三下了马，忽然用手扶额，正被小喜子牵下马车的玉萝见状，忙奔了过去挽住他道：“爷，你怎么了？”
　　“没事，有点晕，坐一会就好了。”十三轻声回到。
　　“公主的事，爷要节哀，保重身体，您还有好多事儿呢。”玉萝道，抓紧了十三的袖子。
　　“没事，别担心。”十三摇摇头，反手牵着她，二人一面说着，一面往府里进去了。
　　青梅还坐在马车上，掀着帘子，默默的看着这一幕。这个画面，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就像她刚从草原回来看到的情形，觉得自己闯进了别人的世界。
　　“好姐姐，下来吧。”小喜子叫了几声，她才回过神来。于是深呼吸，跳下地来。
　　“还跟个小丫头似的。在宫里呆这么久，又变回以前那个宫女了。”小喜子说道。
　　青梅没有心思接话，她走到影壁旁，已经看不见十三的身影了。不由得叹了口气，回自己院子了。
　　我以为，十三即使在悲伤的时候，也不会忘记我。看来，我错了。可是，当我伤心的时候，却只想到他。为什么会这样？
　　她想道。
　　住在宫里的时候，忙丧事忙的团团转，若不是该送走公主的棺木了，她可能还没机会再见十三。
　　接下来的日子，阖府上下似乎都在伤感之中。十三没有再回草原，直接留在京城处理政务。风风火火随后赶回来的乌苏氏被折腾得骨头快散架，很是休息了一段日子。
　　“这些天，爷都在福晋那里呆着呢。您也真是，自个儿病了也不让去说。”倩儿一边绣花一边抱怨道。
　　“只是一点小毛病，在宫里也有过，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自己都会开方子。你就听我的。”青梅正半躺在床上的大迎枕上看书，主仆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我记得爷不是这样的，之前我觉得在这府里爷的心里您是第一位的。他不会这么多天都不来看你，也不托人来问。你瞅瞅日子，送走仓津王爷，你回到府里也有一个多月呢。只有福晋招呼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你才见一下爷，爷也没有特别的表示。这样好吗？”倩儿继续说。
　　“第一位？有吗？”青梅似乎自言自语。虽然她认识十三好多年了，可是，跟他朝夕相处最多的，却是玉萝不是她。玉萝的品质从来都是一个大家闺秀所应该具备的，皇上指婚，出身名门，美貌，善良，知书，达理，大度，让人无法不喜欢。青梅有什么呢，以前是一个会画画的小宫女，现在是一个没有名分的侍妾而已。她与十三的交集，是从八公主开始的，现在八公主去了，她与十三还有什么能够联系起来的呢？
　　被这想法吓了一跳。
　　她不由得闭上眼摇头。唉，八公主，年纪轻轻的八公主啊。十三现在的心思，应该是整个沉在悲伤里了。大概只有玉萝能够开解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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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时候就是心思重。想得太多。”小春道。这次是小春到十三府上来找青梅出去的。二人正在街上漫无边际的逛着。夏日的阳光在八月末的京城弥漫开来，暑气还未消退殆尽。时光总是流逝极快的。京城的百姓永远是这样，不管谁去世了，街头巷尾的生活永远是热闹的。
　　“唉，要是还能像以前那样，躲在公主的院子里画画，去造办处烧瓷器，也不坏。”青梅瞟了一眼路边追逐嬉戏的小孩子。
　　“可是我们都会长大，我们会出宫，公主会嫁人，我们也会嫁人。”小春的话一字一句的敲打在她的心上。
　　是的。小春总是看的比谁都清楚。
　　正低头想着该怎么回答，面前出现一根红色的糖葫芦。她不由得抬眼，十四站在二人面前呢。
　　“一人一根，多的爷就没有了。”十四似笑非笑的说道。
　　“谢谢爷。我不客气了。”小春立马接过了。
　　“你也是当娘的人了，仗着八姐宫里出来，就你在爷面前胆子这么大。”十四笑道，又转脸过来：“你呢？”
　　青梅愣了一下，旋即微笑了，伸出手来：“十四爷的糖葫芦，我自然是要的。”
　　于是，本是两个丫头的逛街，变成十四领着他们出游了。
　　“今天我们就替八姐把她想逛的街都逛完吧。”十四说道。
　　青梅眯缝着眼望望天空，天色还不见晚。忽然记起多年前的那个元宵夜，两位阿哥带着两位公主及她们几个宫女逛花灯的情形。就是这条街啊。只是花灯不见，公主也不见了。那时候的大家，都青春年少。那时候的八公主，还偷偷钟意着哈格。那时候的十三，第一次牵起了青梅的手。那时候的少男少女们，只是单纯的为能够在一起快乐着，决然不愿意想着将来的分别……所谓的物是人非，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十四爷，我在草原的时候，好感谢你给我写信，给我寄画画的颜料。”她扯了扯十四的袖子，轻轻说道。
　　“爷还要谢你在草原上陪了八姐那么久，八姐生孩子你也一直在她身边。爷没看错，你和小春都重情义。”十四偏着头看她。“猜着你这段时间也是闷的慌，该出来散散心了。”
　　“谢谢爷。”青梅也没有跟他开玩笑的心思，是真心实意的感谢他让小春出来陪她。呃，可是，十四这个死孩子，这么闲，不用处理朝政么，为什么十三总是忙到不行？
　　“八姐也不愿意我们一直为她伤心，所以你不要消沉。八姐的愿望，是我们大家都要好好的过下去。那天送仓津他们走的时候，爷看你憔悴的不行呢。你得振作起来。”十四继续说道。
　　青梅的眼睛忽而湿润了。十四，总是这么让人小小的感动。他还是当年的那个蓝颜，即便他已经从少年长成青年，即便他已经娶妻生子，即便他已经开始了夺嫡之争。无关风月，无关地位。
　　谢谢。这次她在心里默默的说了。
　　糖葫芦，自然是很甜的。
　　可是，在这个时代，徒步逛京城几条繁华的街，也是一件体力活啊。
　　当她筋疲力尽的回到府里，走过花园小径的时候，听见游廊里的两个丫头在说话。本着不听墙角的原则，她继续往她的院子走，却被她们的话定住了。
　　“福晋这次应该是怀上阿哥了。”

作者有话说

　　十三绝对不是个专情种，女主一开始就知道。十四，却绝对是个好基友。从来都觉得阿哥争皇位可以要死要活，为亲情可以要死要活，却不会为爱情要死要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