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似画》青青梅子

51、塞外（三）

　　不好的预感往往总是准的。
　　尽管皇上对十八阿哥这个老来子百般的疼爱，让回京的队伍尽量慢行，一天才行二十里，还是没能抗的住老天的召唤。十八稳定的状况没有持续几天，再次发作，这一次的高烧让宫中的太医都束手无策了。队伍停在了布尔哈苏台行宫。
　　青梅感到心口疼的难受，她蜷缩在帐篷的角落，下巴搁在抓着膝盖的手上，脑海中是几年前弘晖脸烧的通红的样子。
　　“姐姐，如果我不在了，你要安慰我阿玛和额娘哦。”
　　“你要画下去，一定要画下去，不管遇到什么，都画下来，那样就能永远记住了。”
　　那个讨厌的小孩子这么说过。
　　现在这个讨厌的小孩子却还没有给她留下什么话。
　　“他走的时候没有多痛苦。那个时候他在皇阿玛怀里呢。这孩子好幸福，我小时候皇阿玛都没有抱过我几回。”十三走进来，在她身边坐下，摸着她的头，慢慢的说道。
　　“大家都很喜欢他，包括我们这些已经成年的阿哥，虽然表面上都没什么，但我知道是这样的。”见她没回话，十三继续说道。
　　“他跟弘晖一样讨厌。”青梅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
　　“是的，跟弘晖一样讨厌。”十三将她拥入怀中。青梅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十三，有你在真好，我终于可以不用一个人面对了。
　　她想道。
　　密嫔的伤心程度可想而知。可是青梅还是不得不去打扰。她把到塞外以来跟着十八一起玩耍所画的画送来。
　　“十八阿哥一直喜欢这些画，奴婢还没来得及给他呢。希望娘娘代他收下。”她恭恭敬敬的说道。
　　“难为你有心了，十八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密嫔一面勉强微笑，一面吩咐宫女接过画卷。唉，失去儿子的母亲，连打扮的心思都没有了，满脸的憔悴啊。好在还有两个儿子十五和十六在。
　　青梅胡乱的想着，见密嫔又要落泪的样子，便告辞出来。这些年自己经历的离别哀伤也不少，比起人家至亲的生死来说，却算不了什么了。
　　吐了口气，慢慢的踱步回帐篷，却见小喜子急急的跑来：“姐姐，姐姐，总算找到你了，出大事了！”
　　“怎么？能有什么大事？”
　　“爷被皇上拘禁了！”
　　“什么？”
　　小喜子将她拉进帐篷，将自己知道的一口气全说出来：“今日皇上在行宫里面宣布要废掉太子，并将大阿哥、太子和咱们爷一起抓了起来，说是要圈禁。本来我在行宫外面等着爷出来的，哪里知道出来就是这个消息。我好歹央求行宫的侍卫给我讲当时的情形，他们说昨儿晚上太子爷还偷窥皇上的帐篷来着，被皇上知道了大发雷霆，今儿就把太子爷的罪状历数出来，行宫外面的人都听见了。”
　　“可是跟咱们爷有关吗？连咱们爷也一起抓了。”青梅不由皱眉。
　　“他们也不太清楚爷的事情，可是爷就是被牵连进去了。怎么办啊，怎么跟福晋说啊？”小喜子一副快哭了的样子。
　　“这么大的事儿，还不知道爷会被拘多久，瞒是瞒不住的。必须让福晋知道，得托人送信去。府里的石佳妹妹还大着肚子等着爷回去呢。唉，只能叫福晋暂且宽心，咱们爷只是暂时被拘而已，皇上又不会对自己亲儿子怎么样，况且还有太子呢。”青梅飞快的想了一下，说道。
　　“这会儿托谁送信去？姐姐，你看现在谁还敢沾上我们爷的事？”
　　“一定有人可以的，我去找！你赶快去行宫那边打听爷的消息，看能不能瞧瞧爷被关在哪里，缺什么就想办法送点去。”
　　小喜子应声去了，青梅赶紧坐下来，摊开纸，提笔将事情简单写了一下，并请玉萝尽量婉转的告诉府里的女人们，尤其是石佳氏。如果十三被拘禁的久了，石佳氏迟早也会知道，所以不如一开始就告诉她，因为十三的皇子身份，应该就只是委屈一阵子就没事了。
　　写完了，找了信封封好，再跑出去。外面倒是跟平常一样，太监、宫女、侍卫，忙着各自的事情，只是十八去世之后气氛一直很凝重。
　　好不容易找到十四的帐篷，却见只有小豆子在。
　　“我们爷也还没有回来呢。”小豆子说。
　　“你们爷没事，我们爷有事。我等一会儿吧。”青梅说道，跟他一起站在帐篷门口等。
　　这一等便等到了晚上。十四回来的时候疲惫之极，看见青梅吃了一惊，随即又点点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
　　“皇阿玛说我们对十八弟的离去无动于衷，简直没有手足之情。”十四坐下来，慢慢的说道。
　　青梅记起他和太子一起探望生病的十八的情形，这兄弟二人两人眼里满满的都是对弟弟的宠爱唉，皇上怎么能这么说？还有十三，更是没得说，就是因为他们没有像皇上一样失声痛哭，所以认定他们没有手足之情？
　　“太子晚上喝醉了偷窥皇阿玛的帐篷，还调了兵过来。皇阿玛大怒。”
　　“那为什么十三爷被牵连了？”青梅问。
　　“因为调兵的手令是十三哥写的。”十四犹豫了一下说道。
　　青梅的手不由颤抖起来。不对，十三绝不会干这种事情！一定是哪里不对！
　　“这些事本不该让你知道，可是这次你在这里，多少也要知道一些。”见她开始咬嘴唇，十四继续说道，“凭着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不愿意让你知道这些政事。”
　　“这事儿到底有多大？十三爷有没有性命之忧？”青梅抬眼看着他。
　　十四移开视线，想了想说道：“事儿大小取决于皇阿玛，但是十三哥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上面还有太子呢。”
　　青梅低头默然。过来一会儿，她将信递给十四：“好吧，谢谢十四爷告诉我这些，今儿这么乱，我知道谁也不愿沾我们爷的事，还烦请爷派人给我们福晋带去家书，这么大的事儿我不敢瞒着她。”
　　“你就笃定了爷不会拒绝你。”十四说，“也罢，只要知道你还把爷当朋友，爷还是很高兴。”他接过信，伸出手来，似乎想摸摸她的头，忽然停住了，似乎在自言自语：“现在不一样了，不能像从前那样毫无顾忌。”
　　“我一直把爷当成好朋友的。”青梅说道。
　　“爷也一直是的。所以从来不愿意你卷进来。”十四回道。
　　青梅心事重重的回到帐篷。
　　穿越来之前她是个历史白痴，只知道下一个皇上是四爷，这中间的事情，她实在是不清楚。照目前看来，太子爷是活靶子，大家都想把他弄下那个位置，现在只是所有的事情一并爆发了。十三是跟着四爷混的，四爷目前又是跟着太子混的，十三是个明白人，他的行事应该是很小心的，这一次究竟是怎么回事？忽然想起落月说过的话：“你既然跟了十三，就要远离十四。”十四总是跟着八爷他们混的啊。平时青梅也跟十四没什么交集，连去十四府上拜会也是跟着玉萝一起去的，并且次数少的可怜。因为阿哥们已经分化了阵营，内眷们也按着阵营分清了来往的疏密。所以她反而去四爷府上还多一些。忽然打了个寒颤，这次的事件，究竟跟十四有没有关系？
　　然而，就算跟十四有关，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政治斗争，那是男人的世界，他们赌上的是各自的政治前途乃至身家性命。要怪就怪那个位置太诱人，皇上，你生那么多儿子，又都教育得那么优秀干嘛？阿哥们有资格有野心的谁不想去争一回？她能劝十三不要参与吗？根本不可能。十三正当二十几岁的美好年华，政治上无论如何要大施拳脚的，他有这个才能，只是他到底是要为自己争取，还是为四爷甘当良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依着他那洒脱不拘的性子，应该不是想为自己争那个位置。
　　脑子里乱了好一阵。她只有安慰自己说，最后四爷是大赢家，所以十三应该没什么大事。这么一来才渐渐入睡，过了一夜。
　　小喜子还是没见着十三，哭着跑来告诉青梅。
　　“没事的，有直郡王、太子爷在，咱们爷没事的。快收拾东西，准备回京了。福晋很快就会接到我的信了。”青梅安慰他。

作者有话说

　　有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其实在想，女人对于政治的作用，真的很小，所以女主只能旁观，不能改变。随着年龄的增长，也该明白一些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