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似画》青青梅子

23、婚事（一）

　　四爷府门口的两盏白灯笼，轻轻的随风摆动。青梅最后看了一眼，长长的舒了口气，抱着包袱，登上了马车。尽管四爷和福晋表示，她可以多住一阵子，甚至可以把她接出宫，直接成为四爷府上的丫头。但她还是拒绝了。小孩子固然可恶，可是失去了那个奴役她的人，心里的痛一时半会真缓解不了，不愿意呆在他呆过的地方。况且，四爷府就真的是她的家？不见得吧。
　　“我还挺受欢迎的嘛，有几个人都说过要收留我呢，先是落月格格，再是十四，然后是四爷。”她苦笑，“可是弘晖，我会记得你的话的。”小孩子别的什么也没有留给她，她却给未来的皇上大人留下了一堆画册。但愿有一天未来的皇上大人不要迁怒于她。
　　马车先去了房山。正在清点账册的塔拉穆老爹对她的到来吃了一惊，弟弟并不在，母亲正在安排一帮人清洗庄子的蚊帐、桌布、窗帘等。其实，青梅也不是特别想念他们。只是弘晖的离去让她觉得该来看看了。
　　“阿玛，额娘，我就是来看看。”她轻轻的说道。
　　“瘦了。”额娘抚着她额前的乱发。
　　“我就想，我们一家人，只要想见，就能见到，那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青梅握着母亲的手微笑。
　　什么时候倦了，累了，还有个家可以依靠。这样就好。
　　这么想着，马车已经带她回到了皇宫。
　　就像离开了很久似的。好累。只想回到自己的床上好好睡一觉。这几个月来，没有一天是睡得安稳的。
　　记不清过了多少天了，小夏带来新的消息，四爷府上又办喜事了。去年的那批秀女里面，有一个指给了四爷当格格。那个女孩子在宫里当女官也当了一阵了，家世不算特别好，又因着大阿哥的丧事才完没多久，因此喜事也没大办，一顶轿子抬进府里，自家人吃了几桌，也就算办完了。
　　小破孩，你爹小老婆的队伍壮大了，你的漫画里面该添人了。青梅撇撇嘴。打起精神，过自己惯常的日子吧。
　　十四从塞外写了信回来，呼兰把她家的小黑马交给他，让他养着，将来送给青梅。还说呼兰被指婚给了科尔沁部的一个小王爷云云，大意就是这些琐事。青梅一开始看的很高兴，因为十四的行文风格很对她的胃口，俗啊。她对呼兰并没有什么成见，想着这一指婚，大概好多福晋都松了口气呢。后来十四提到了弘晖，写道他知道她一定会哭，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哭。青梅不由愣住了。十四啊，他到底有多了解她？这就是传说中的蓝颜？
　　她摊开信纸，将与弘晖相处的点滴细细的告诉他，包括后来自己一个人面对他的无助与绝望。写着写着，眼泪止不住了。
　　“何不跟了十四爷呢？”小夏知道她与十四的交好，忍不住劝道。
　　“你说什么呢？我跟十四爷的交情，你和公主最清楚是怎样的了。就是好朋友而已。”青梅笑笑，将信细细叠好封装。
　　“姐姐，你离十八岁不远了吧？在宫里是老人了哦。”小夏提醒。
　　“啊。”一时哑然。还真忘了自己的年龄。一直把自己当小丫头看来着，原来已经是剩女了。严格的说，自己翻过今年就不算少女了是不是？哈哈，那些秀女才真的是少女啊。说不定过不多久，新进来的宫女都得叫自己姑姑了。
　　十四很快就回了信，一面嘲笑她被小孩子欺负，一面又安慰她，这叫什么跟什么嘛，不改他往日的作风。青梅看得又气又笑。本想提笔，忽然想起来，子君可是就在德妃娘娘身边呢，万一让她知道自己跟他夫君这么书信往来，换谁都不舒服吧。所以还是不要再写了。叹口气。十三却是从来不给她写信啊。
　　玉萝被接回家去了。据说是为婚事做准备。做女官还不到一年呢。果然先指婚了的就是不一样。她临走的时候送给公主和宫女太监嬷嬷们每人一个亲手绣的荷包，并且每个人的花色都不一样。给青梅的是缃色的缎面绣着一枝绿梅，给小夏绣的是晴空下的山谷。
　　果然心灵手巧啊。青梅真心赞叹。好在以前她画了玉萝，于是终于可以拿出来当礼物了。未来的十三福晋也坦然受之。当然，这一别的滋味也不是那么好受的。青梅望着天空，已经不愿意去想更多了。
　　皇上大人终于带着儿子们回宫了。
　　十□□风火火的跑去永和宫看子君，据说缠绵的让人羡慕嫉妒恨啊。见过美人，解了相思之苦，他立马杀到公主这边来。青梅没想到他的出现这么意外：他似乎长高了，变壮了，晒黑了，在脱去少年的稚嫩。
　　“好好的怎的后来不给爷回信了？人子君都老老实实的每封信必回！爷还没嫌弃你那字难看呢！”十四嚷道。
　　“这不想着爷要回来了么？再说了，奴婢的信哪有子君姑娘的信重要。”青梅笑道，给他沏茶。换了别人还不当成他在招桃花？
　　“额娘不许爷再胡来了，子君也要回家了。爷要忙大婚的事情了，得有一阵子不能来了。”十四啜了口茶，“嗯，你这丫头泡茶的功夫倒是长进了。”
　　“谢爷夸奖。”
　　“手还疼吗？”十四忽然问道。
　　“呃？疼？”青梅诧异的抬眼。
　　“没日没夜的陪着弘晖画画，手一定很疼吧，我估计你回来这段日子都没怎么画了。”十四放下茶杯，并没有望着她。
　　一时有些感动。青梅不知怎么回答，好一会儿才说：“爷真是奴婢肚子的小虫子。”
　　“才知道爷的好，后悔没给爷做小了吧？”十四恢复了戏谑本色。
　　“给爷做了小，奴婢才会后悔呢，到时爷哪里分得出心思来关心奴婢呢？”青梅笑道。
　　“哈哈，果然你跟爷互相都太了解了~”
　　“所以，奴婢跟爷会一直是好朋友。”
　　“爷也这么认为。”
　　所以跟十四说话真是太轻松了。没有必要防备，想说就说，想不说就不说。
　　末了，十四敲了敲她的头道：“十三哥回来就忙婚事去了，估计好久不能现身，爷也要消失一阵子。等爷成亲那天，没事的话就去看看吧。爷的府上也很漂亮。还有，”他歪头想了想，“将来爷有了儿子，你教他画画可好？”
　　“您说什么呢？奴婢哪有那个水准？”青梅忙推脱。
　　“瞅着你也不像，哈哈~”十四大笑起来，踏出了公主的院子。
　　青梅撅嘴，暗自腹诽一阵，回头看见满树染红了的枫叶，在淡蓝的天空下，好刺眼。
　　不管她愿不愿意，小孩子还是要逝去，婚事还是要一桩接着一桩，世界的脚步并没有因为谁而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