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登殿》雒铘

3、第二回.

　　时值荷月，江南一带的阴冷更是平添几分。
　　天是灰蒙蒙的，眼翳一般罩着。纵是这般不讨喜的天气，早晨六七点钟，学生们仍旧在街上忙碌赶着，手上拿着早点，匆匆行在湿滑的沥青路上。
　　墨苏凉望望窗外，又烦心地阖上眼，手指不断敲击着桌面。起了个大早，囫囵吃过饭就需往校赶，让谁想着都心烦。偏偏他还是三年级的毕业生，真算得上是起早贪黑，夙兴夜寐。
　　“过早了么？”前座，路子虔毛手毛脚拉开椅子，发出很大噪声，顺手将一袋冒热气儿的豆浆扔在墨苏凉的桌上。
　　“没，谢了。”墨苏凉丝毫不客气，拿来撕开了就大口喝起来。
　　“今儿什么日子啊？”路子虔手撑着下巴，一脸猥琐地倚在后座桌面上，阴阳怪气儿。
　　“啊？”墨苏凉皱皱眉，就着袖子抹抹嘴。
　　“没什么，就是稀罕，”路子虔“嘿嘿”笑着，“没想到咱墨少爷也有今天啊，咱班如今披星戴月的加班加点，也就你一人儿悠哉游哉；怎的？你家老爷子突然管严了？今儿的居然在早自习出现了，奇迹啊。”
　　墨苏凉瞥他一眼，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懂不懂？老爷子就指望小爷争个气，这个节骨眼儿上拼一把，让他老人家开心开心。老爷子都快奔八十了，以后想孝敬也难。”
　　路子虔耸耸肩，表示理解。墨小少这人平素没心没肺，唯独对他家老爷子那叫个毕恭毕敬祝哽祝噎。哥儿几个晚上在外寻欢作乐，玩到兴头，苏老爷子一个电话就能把墨小少揪走。这墨小少可是哥儿几个里的头儿，墨少都走了，人也就差不多散了，每每留几个野惯了的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这回中考在即，老爷子对他的期望那是大大的。
　　“您那脑瓜儿，随便突击一下都能蹿个前几......”哀怨归哀怨，路子虔还是老实扭过身去复习。他家就小小的小康水平，经不起他来回折腾。
　　墨苏凉嗤一声，不置可否。

　　十七中是座重点中学，套用某作家的话，“天才遍地走，精英贱如狗”。私立学校的气魄，依本校学生看来就是一座名正言顺的当代紫禁城，学生们一个个幽怨地勤奋苦读，拼死拼活地争分数夺名次，倒似这深宫里头的争宠妃嫔，勾心斗角，拼美貌拼家世；一年到头除了实在天才的学霸们，战战兢兢患得患失的就只有那些家里普通的学生了——像墨苏凉这样整个儿一混日子的二世祖在十七中也不少见，倒是跟他一样每每在考前突击进优秀行列的世家少爷是寥寥无几。
　　“就那些猪脑子，也想跟小爷一个档次？笑死人。”某人不屑。
　　学习上不发愁，倒是近来听到的消息，真真是够他恼上一阵儿了。不只恼，那简直是晴天霹雳，墨某人要回浙了。想起那墨某人每每见着他就是一副包公脸，总觉他怎么着就是不顺心。
　　墨苏凉想不通，首都甚么不好的？经济发达美女如云鲜衣怒马......主要是，墨某人居然舍下了那一摊子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中国好青年告老返乡？他倒是曾通过线人听说墨某人再过个几年就能在京师大学国学系一统江湖笑傲全系了，怎的？脑子行动不便，白白告别这院长之位？连带辞别华国政治上黑暗内定的文学院院长、国学院士、人大教科文卫委员？莫不是贪污公款被察觉携款潜逃吧.......
　　墨少爷的诅咒再真切，想象再天马行空，怨念再幽深，也改变不了这个既定现状——他老子要千里迢迢地搬家回来了。
　　殊不知，这次的人事变动给他的未来增添了多少变数。

作者有话说

　　一直木有人一直木有人一直木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