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登殿》雒铘

4、第三回.

　　“驷马高盖，其忧甚大。富贵之为人兮，贫贱之肆志；你堂舅这是淡泊名利、归隐田园啊。”墨守国眯了眼，缓缓端了那搪瓷茶缸抿着，一副雅儒做派。
　　祝翦牧忽然想到那人也曾是这般，饭后携他散步公园，悠哉叨着“故有俗人者，有俗儒者；有雅儒者，有大儒者……以是尊贤畏法而不敢怠傲，是雅儒者也”，本是颇有名士风范，结果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差些摔过去。哑然失笑。是苦笑。
　　墨守国见他笑，以为是自己那不甚高明的冷笑话奏了效：
　　“翦牧啊，你以后就跟着堂舅吧；你妈妈她.......家中本就无甚长辈，自小孤零零的，都是在我这个表哥家中住着的，你以后也不要生分了，若是不嫌弃，就当做是个家吧，彼此间.....有个照应。”小心翼翼地捡些折中的话来；这孩子自小心思细，又自幼丧母，近日父亲的死已在他心头造成了不小打击，墨守国不是个善于照料孩子的人，尽管眼前的祝翦牧已是16岁的少年了。
　　“今后就麻烦堂舅了。”祝翦牧垂眼看着指甲。
　　一路无言。

　　“就今儿的啊？”墨苏凉觉得自己手脚都乱了套儿。
　　“是今儿的。”苏老爷子悠哉悠哉，啜着大红袍，一旁收音机放着《宇宙锋》，气定神闲。
　　一旁墨苏凉如临大敌：“那您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啊？”
　　“告诉你干嘛？还指望你去接风啊？”
　　起码可以提早应对啊，详查敌情很重要啊.....心里嘀咕，他苦着张脸，“我这不是怕我爸嘛......”
　　苏老爷子哈哈笑道：“怕什么，墨守国见了我，还能嚣张到哪儿去？”
　　听得老爷子一番话，墨苏凉就像喂了定海神针一般，一下子什么紧张劲儿全没了，手脚一摊就横在一旁的软榻上，他就等着老爷子这句话呢，打个呵欠，问道：“他什么时候到啊？”
　　正说着，门铃声传来。
　　“说曹操曹操到。”墨苏凉嘀咕着，从软榻上窜下来，去开门。
　　开了门，正准备挤个笑脸，结果发现来人并不是墨守国，却是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生：“........你找谁？”来人还拎着行李箱，大包小包看起来沉甸甸的。
　　“请问这里是苏程鹏老司令家吗？”苏程鹏苏老爷子，曾是军区司令。
　　“是。”墨苏凉狐疑点点头，这小子什么来头？一口京片子，还是扛着行李来找老头子的——活像南下逃难的；当然，不尽然，此人穿着讲究，都是些低调的名牌，问话间彬彬有礼，像似官场话。墨苏凉脑子里飞快转着，把他迎进屋：“我外公正好在家。”
　　道了谢，那人跟着他在玄关卸了行李，来到客厅。
　　苏老爷子家就在军区大院里，一栋独立的复式小洋楼，每年家里还备着俩勤务兵，出入车接车送，待遇是相当的好；但苏老爷子戎马一生，骨子里是军人脾气，家里大是大，摆设没几个，干干净净利利落落，正对沙发的墙上挂一幅书法卷轴，是墨苏凉贺苏老爷子七十大寿写的《滕王阁序》，老爷子一直爱不释手，但凡老战友来了，都会炫耀一番。
　　“你就是祝翦牧吧？”白发老者手执茶盏，笑容和蔼，即便是坐卧在躺椅上，背也挺直。祝翦牧估摸着这精神矍铄的老人便是苏老司令，便上前问好：“是——苏老司令好；堂舅途中说是有要事，就让我先来了。”
　　老人冷哼一声，未再多提，摇摇头，又用眼示意墨苏凉：“翦牧啊，既然来了就不必当自个儿是外人——这是你表弟，墨苏凉，你们哥俩以后也互相是个伴儿。”
　　墨苏凉正在一旁一头雾水，闻言奇怪：“啊？他谁啊？”
　　祝翦牧向他笑笑，道：“我叫祝翦牧，是你远方的亲戚，从来没见过，所以不认识——祝贺的祝，前羽翦，牧是牧师的牧。”
　　墨苏凉心不在焉，“哦”一声，转而去问苏老爷子：“我爸不会是半途怕了，临阵脱逃了吧？他就这么怕您那？”
　　苏老爷子被他逗乐了，佯骂道：“小兔崽子，少贫嘴——”
　　“您不是不待见我爸嘛....”墨苏凉又道：“表哥要来我们家长住？”
　　祝翦牧点点头：“对。今后还得麻烦你们了。”
　　墨苏凉满不在乎，笑，“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啊，一家人——房间我给你清一个出来？就住我隔壁那屋怎么样？”
　　“好，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