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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遇匪 ...

  •   不知是累还是天下之主的背太舒服,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隐约间,我听见声响。
      有人在门外轻声说话。莫名地,我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下床,赤脚。地上铺了毯子,和皇宫里用的是同一款。
      他对我的事,向来很用心。
      我走近门口,瞥见他与离笙的影子。脑海里蹿过几个画面,有与眼前相似的,还有我的惊讶与恐慌。我摇了摇头,听离笙说‘皇后早产,幸母子平安’。
      我微微一惊。皇后,早产?
      他似乎察觉到异样,回头看见我,便沉了脸。示意离笙退下,他默默地走到我身边,轻抚我的脸颊。
      “你都听见了?”他轻声问。
      我覆上他的手,挤出一丝笑,“恭喜皇上——”
      “叫我的名字。”他微蹙了眉,固执起来。
      我笑了,投身于他的怀抱。
      “回去看看吧。对了,这是你第几个孩子?”
      他叹道,“第一个……儿子。”
      真是诚实的好孩子。
      我强作笑颜,玩笑道,“那就更要回去了。要当个好父亲,不然我可不给你生孩子。”
      他轻轻笑了,说,有你真好。
      有你真好。
      我记得,这话我曾在一个男子的耳畔说过。果然是他呢。
      费了些唇舌,他同意留我在此多游玩三日,加上车程,我与他要别离十日。
      他搂着我依依不舍,“十日呢。我有十日不能看见你。”
      我心里欢喜极了,但又怕他临时反悔,抓了我一起回宫,便故作淡定,催他赶紧上路。不料他见我一副巴不得他走的模样,以为感情培养不够,便又决计带我回去加强修炼。我慌忙否认,忽闻月盈哈哈大笑,方知是他耍我,不由鼓胀了腮帮生闷气。
      他笑着轻拍了我的脸蛋,在我额前落下一吻,一点儿也不顾及他人在旁看着。
      “我可真走了。”
      这话不假,我的怨气立马消失,转而戚戚地挥手道别。直待他没了影子,我还杵在原地张望,茫然若失地长叹了口气。
      “看来有人今天是没心情出去游玩了。”月盈踱到我身旁戏谑道。
      我瞥了她一眼,伸手挽住她的。
      月盈当起了向导,带着我四处转悠。
      由于这是我有记忆以来刚接触外界,所以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连泼妇骂街也觉得好玩极了。后来因瞧得久了,又有些像幸灾乐祸,便被败家挑了头。幸而离笙面色够冷,腰际一把宝剑又擦得熠熠生辉,那败家猜想不好惹便在众人的笑声中悻悻离去。
      我玩心大起,一会儿捞鱼苗,一会儿捏糖人,玩得不亦乐乎。倒是苦了身后的小大夫,时不时准备着给我付账。而离笙和樱桃也很配合地在我随口叫人付钱时齐齐转向他,招呼他付钱。其实,刚开始时我也没针对小大夫,但在小大夫动不动就说这不能吃那不卫生,大坏我兴致时,我便给他穿了小鞋。虽然不公道,但是也没办法——谁让我乐意呢?
      随心而动嘛。
      月盈带了我去一家茶楼小憩。她说这里有位琴师琴艺非常好。
      “你一定会喜欢的。”她信心十足。
      我随她进了雅间。离笙等人被月盈拦在门外。我虽不甚明白,但也不喜人步步盯着,便同意了。
      茶是自己煮的。
      月盈深谙茶道,又是个秀美女子,看她煮茶如看风景一般赏心悦目。待茶水滚沸,门外来了人。我听见离笙门神似地盘问。月盈去迎了门,反将他斥了一顿,我不禁笑了。
      来的人正是月盈口中的那名造诣非凡的琴师。只见他穿了一身飘然白衣,长发也披散着,脸上还带了一面玄铁面具。这身装扮,若是别人穿着,许有些骇人,可用在他身上,却莫名的有一股仙风道骨般的飘然之感。
      我看见他的眼。虽看得不清,但心里下意识地坚信那一定是双极好看的眼。不过,那人的眼神有些奇怪,似有股挥散不去的忧伤。
      他垂了眼,默默地点了头,往琴座走去。
      那背影,我似是在哪里见过。
      月盈笑着解释道,他脸上有伤,怕吓着人,故而带着面具。
      我应了声,视线好奇地追随着他,直到月盈催我喝茶,我才收了眼。
      茶泡得恰如其分。
      我微微笑,听见铮铮琴音,似真似幻,如有佳人在梦中起舞。我心生困惑,望去时却见那人抚琴之际,双眼似也在我这儿流离。我不由蹙了眉,又觉内心深处似有什么东西破碎,在琴音的飘渺下浮上心头,时隐时现。
      有一个地方,一个我万分熟悉的地方,那里有株樱花树,树下有名少年,还有,一个女孩,正对镜梳妆……
      不知不觉中一滴冰凉的液体从眼眶中滑落,打在手背上,震慑我的心神。
      那番景,那个人,我分明是熟识的。
      “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月盈略有几分担忧地问道。
      我呆呆地看着那抚琴的少年,喉头仿佛被千斤石着,疼得难以做声。那少年听见声响,便循声望了来,眼里竟也是担心,甚至,有些许焦急,些许……希冀。
      “他……他……”我艰难地挤出一个字眼,心却慌了。突然间,我不敢直视那人的眼了。
      我垂了眼,暗暗握紧手,强压下内心的混乱后,对月盈故作欢笑道,“这是什么曲子,听着……怪怆人的。”
      月盈扫了一眼琴师,笑容也有丝牵强,“这曲子我也是头一遭听闻,今儿若不是沾了嫂嫂的光,只怕也没这福分听得。”
      她转向那人道,“不知这曲子名儿是什么?”
      我低垂着双眸,偷偷拿余光窥探,只见那人的眼神更添了几分怆然,默默摇了摇头,并未说话。
      月盈笑道,“这是不知道呢,想是从哪里听来,觉得好便记下了。”她顿了顿,见我俩都不做声,便接着道,“嫂嫂既觉得这曲子怆人,那便换首欢快的听听吧。”
      她正要吩咐,我便轻声说罢,“有些乏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月盈望了望我,又瞥了眼那人,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叹道,“如此也罢,倒了了。”
      这话听起来似有深意,可我无心去细究。此时此刻,我只想快点离开,如困兽挣脱牢笼一般得渴望。我怕,怕自己再待下去,心里那莫名的情愫会将我掩埋,甚至,将我眼下所有的幸福打碎。
      我起身,因起得急了些,竟撞到桌子。茶几上的茶水也在这碰撞之下溢出,脏了那雪白的桌布。
      月盈忙扶住我,问道,“没撞伤吧?”
      那人似也站了起来,但我没出息地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只摇了头,往外走去。开了门,离笙等人见我面色不对,互视一番,没有多言,离笙更是机警地将视线投向屋内那少年。
      “与他无关,不许生事。”月盈厉声道。
      离笙望了眼月盈,不知是畏惧她公主的身份,还是想着护我周全为上,只垂首推到后头。樱桃起初似是在走神,见离笙退步,才恍然走来搀我,一道儿往回去了。
      我没有回头。我知道自己,决不能回头。
      突然,那人急急走了过来。未等近身,离笙的剑便已出鞘,停在那人的脖颈边。有人吓得尖叫。小大夫也吃了一惊。
      月盈急道,“不准伤他!”
      我低垂着眼,想见却未敢见。我听见那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从那人的唇齿里飘出,带着颤抖与希冀。
      他唤,妙可。
      妙可?
      樱桃扶我的手一僵。
      这回,轮我、月盈、离笙困惑了。
      他,在唤樱桃。
      樱桃松了手,双眼怔怔地看着那人。她慢慢地向他走去。我看见那人眼里的泪光。
      “你……是妙可吗?”那人的声音带了哭腔,“是妙可吗?”
      樱桃伸了手去,要揭他的面具。我的心跳不由加速。就在此时,樱桃的手被人按下。是离笙和月盈。
      离笙,竟也知道那人的身份吗?
      月盈沉声道,“护送夫人回府,余下的事,我来处理。樱桃且留下。”
      无人质疑。我转身,前行,泪便模糊了我的视线。
      莫名其妙地,我感到无限忧伤与欣慰。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呆呆地坐在床头。眼泪分毫不听我的使唤,肆意地流淌。不知呆坐了多久,便听见轻轻的敲门声。
      “夫人。”
      是樱桃。她回来了。
      我徐徐抬眼,却见身上铺满了橘黄色的光芒。太阳,竟已西下了。
      我略抬了头,让那凄冷的余光落进眼底。
      樱桃走了进来,轻声吞吐道,“奴婢听说娘娘未用晚膳,这样会伤身的。”
      我看向她。她垂着头,脸上冷的没有一点表情。
      这样的神情,我似曾见过,可是那人,不是她。
      “抬起头来,看着我。”我说。
      她依言。漂亮的眼,一片通红。
      果然是哭过了。
      “月盈呢?”我问。
      “还未回府。”
      我慢慢沉了眼,在心里狠下了一个决定,“传令下去,回、宫。”末了又道,“你要留,或是要走,自己决定。”
      樱桃听了,没有回答,只依言退了下去。
      我看着渐行渐深的夜色将我眼前的繁华吞没,心里空落落的,还有,大片大片的令人窒息的悲伤。我不知道自己在悲伤什么,或许是因为那抚琴的少年,或许是因为那莫名的曲子,或许……是因为我太过重视我与梁王之间的感情。又或许,失忆之前的我就是这么敏感而多疑的人。我苦笑,仰头,漫天繁星闪烁。
      我亲爱的你,此时也如我一般在思念着彼此吗?
      雾,很重很重。
      这场景似是相识。
      我站着,久久地站着,直待我确定听不见任何声响,看不见任何事物,才开始慢慢地前行。
      脑海里有一个倔强的声音告诉我——不能坐以待毙。
      有人。
      我微蹙了眉,厉声质问。那人没有回答,径直往前走去。
      该死!我怎么觉得自己被人这样忽视过呢?
      我快步追了上去,在即将追上时,那人止了步。我险些撞上去。
      可恶!
      “你究竟是谁?这又是哪里?”我怒道。
      那人挺着颀长的身子,一动未动,却也是一声未吭。
      真真气人。无奈之下,我小心地踱步到跟前,希望能看清他的容颜,可没想到乳白之下却无一物。我唬了一跳,以为遇上了个没脸的妖物,定睛一看,方知是带了面玄铁面具。
      他仍是不动。我狐疑地打量他,试图窥出他的意图,但终是徒劳。慢慢地,我抬手伸向他的面具。
      只要揭了这面具,我便能看清他的长相。
      面具,是凉的。那寒意是如此得深刻,在指尖触及的刹那,便迅速寒彻我的身心。我怔怔望着那面具下暗藏的双眼,那样的悲伤,那样的期盼。
      一滴冰凉的液体打在我的手背上,如白日坠落的那滴泪,至冷,也至热。
      “你终是忘了我。”他的唇蠕动着,吐出的话语如魔咒般挥散不去。
      你终是忘了我。
      忘了。
      2012-9-16
      睁眼,依旧是漫无边际的黑夜,以及,泪。
      我笑了,自己竟变得如此爱哭。
      一大早我们便出发。樱桃在,月盈也在。她俩似都有心事,一个闷闷跟着,一个闷闷骑在马上,都是少有的沉默寡言。我无心探究,独自坐在马车里,望着窗外倒退的景物,觉得自己有点像是在逃难。
      或许,就是逃难。
      赶至郊外,忽闻一声马啼鸣,马车便猛地停了下来,我一时没有防备,险些摔了。心神未定,又听马车外头兵刃相接的声响。
      樱桃慌慌张张地掀了帘子道,“有贼人,娘娘别出来!”
      贼人?青河乃历代君王踏春避暑之处,故周遭吏治向来昌平,怎会出了匪贼?我往外看去。护卫正与一大批匪贼模样的人厮打在一起。因梁王先行回宫,主要防护也便都安在梁王左右,虽备了些留着护我,却也不敌此刻的匪贼之多。离笙紧紧护在马车周边,一面阻止匪贼侵入,一面大叫月盈上车。
      “不要管我,先护送夫人离开!”月盈高声应道。
      我自是不允,但离笙分身乏术,顾暇不及,只得跳将上来,驾马而去。
      “不能丢下月盈——”我急道。身后传来叫喊声,喊的是“抓住马车里的人”。
      樱桃解衣道,“娘娘快脱了外衣,和樱桃的换上。”
      “你……”
      “娘娘,”樱桃蹙眉劝道,“莫在犹豫了……”
      我无可奈何,只得与她换了衣裳。马车赶得飞快,车内颠得很,好不容易穿上了樱桃的外衣,车子却突然一歪,侧翻在路边的阴沟里了。我摔得有些晕,勉强爬将起身。樱桃也爬了起来。
      “娘娘——”离笙哗地掀起帘子,目光忧急,待见我安好,里衣外露,微微一惊,忙别过脸去,“属下该死,冒犯了娘娘……”
      我不由也红了脸,又听后头匪贼逼近,便也顾不得其他,匆匆系了衣裳,由离笙拉着爬出马车。
      “在那里,抓住那女人!”匪贼大叫道。
      因我与樱桃换了衣裳,离笙为掩饰我的身份,便也只拉着樱桃的手快速往草莽里钻。一个男子带着两个女子,自然是跑不过一群绿林匪徒的。赶了一段,离笙便回首对我道,“娘娘快躲起来,属下带樱桃引开他们的视线。”
      我虽有不忍,却也只能依言。樱桃冲我点点头,眼里的绝决与悲戚清晰可辨。我狠下心,往另一个方向逃去。那么多人的牺牲就是为了换我一条性命,我多犹豫一分,便是对不住那些人所做的牺牲。
      匪贼果然上当,舍了我只往离笙他们那儿追去。呼吸已然急促,可我只能不断奔跑着。我感到心痛,眼前的戚戚荒草也在泪水迷蒙间虚幻。
      对不起,请你们,一定要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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