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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前尘未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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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未说得几句话,皇帝便乏了,佑昕哄着父皇睡去,便起身看了一眼这些跪着的福女,起驾离开。
青梅手捧着那蟒袍,低着头目送大皇子离去,等待着厅里只剩她们一行人后,才与众姐妹一同起身,众人看她的目光有些异样,她倒也顾不得那么多,直觉告诉她,佑昕,确实已经认出她来了。
大家散去之后,青梅急忙前往荣黎堂,然而,到了那边,却没有见到青桃。
“请问,”她叫住一位正捧着篮子的宫女,指指身后的位置问道,“通常在这边做事的那个姑娘呢?”
那姑娘斜眼看了一眼青桃通常所在的位置,哼了一声道:“她呀,麻雀变凤凰了呗。”
“什么意思?”青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道,那姑娘看了她一眼,缓和下来道:“你不知道吗,前几日她不知怎么竟被二皇子看上,要去了追云宫,也许过不了几日,宫里就会多了位皇子妃了。”说罢便抱着她那箩筐扬长而去。
青梅明白了,那日她为二人创造了时机,青桃也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如今她也算是首站告捷,接下去便该是步步为营了吧。
听到这个消息,青梅竟觉得有些欣慰,她所能做的就这些了,已经仁至义尽,接下去的事情,便只能靠青桃自己了。
青梅去水房打了盆水,便坐下来洗起了衣服,等她自己觉得干净了之后,便收拾好东西,前往安平宫。
大皇子佑昕正在宫里练剑,便听下人通报说有位宫女前来,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微笑,被陪侍一旁的逐夜看个正着。
于是逐夜对着他意味深长地傻笑,佑昕放下手中的剑,递过宫女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瞅了一眼脸皱成一朵花的逐夜,嗔道:“你笑什么。”
逐夜摇摇头,摆出一本正经脸,道:“殿下晃眼了,逐夜并没有笑。”
“好好,”佑昕披上外衣,道,“把那姑娘请进来吧。”
青梅踏进安平宫时,觉得这座宫殿没有追云宫那么大,却是五脏俱全,宫内的一草一木修剪的十分整齐,不似追云宫似得植满了梨树桃花显得锦绣繁荣,倒是处处竹影水榭,别有一番文雅清恬。
跟着下人走的近了,便看见两个人影坐于院子的石凳上喝茶,其中一人是佑昕,另一人,也有些眼熟,她大着胆子盯着那人瞧了一阵,竟发现,那是逐夜!
青梅内心里已惊讶地不知说什么才好,但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跪下身去,口中问安,道:“奴婢已将蟒袍洗净,特此呈来。”说罢,将那篮子呈上前去,佑昕招了招手,便有宫女过来将那篮子接了过去。
“你,起来说话。”佑昕放下茶盏,走到青梅面前。
“遵命。”青梅磕了一头,便站起了身。
佑昕对着她如沐春风地笑着,就像曾经在宫学的那些日子里一模一样,她眼前的少年,依旧没变,只是眉宇间有些愁丝,淡淡萦绕。
佑昕没有说话,此时逐夜也走了过来,不似当年在山上那样粗布衣衫,此时的他,锦衣束发,俨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逐夜站到佑昕身后,对青梅微笑道:“苏小姐,好久不见。”
青梅心里如明镜般清明,她知道这位逐夜的真实身份,并不是落珈山中那位高人的徒弟,他应是佑昕的侍僚,帮助大皇子做事,她也明白了,山上的事情,看来并不是偶然,也许,这一切都与佑昕有关。
佑昕仍在微笑,并不开口,逐夜向前做了个请的手势,对青梅道:“苏小姐,里面说话。”
青梅无法拒绝,看向佑昕,佑昕却道:“你先走。”
得了皇子的旨意,青梅只好首先迈步朝向前方殿内走去。
走进屋内,逐夜便将门关了上,佑昕邀着青梅坐下来,关切地问:“你这几天,没事吧?”
青梅打起精神,朝他露出甜甜一笑,道:“我很好,不然怎么完好无损地站在你面前。”
佑昕点点头,道:“可有受伤或者什么情况么,我听说佑晟将你和你同伴召入追云宫去服侍他……”
青梅心里浮起一阵暖意,脸颊冒出红色,道:“多谢殿下关心,当日,我与影泽只是去做粗使宫女,并没有见过二皇子几次,所以,殿下放心。”
“哦,”一向淡定的佑昕似乎察觉出自己所问略有些不妥,尴尬地红了脸,却又问道:“青梅,你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却又为何,又要回到这龙潭虎穴里来?”
青梅听此一问,正中她下怀,便道:“殿下,梅儿此次入京,实乃担心一个人。”
佑昕眼神收紧,狐疑地盯了一旁立着的逐夜,逐夜心虚地摸摸鼻子,低下了头。
青梅继续道:“那个人的名字叫未央,居于落珈峰顶,不知为何,当日我被关于云亭府之时,竟是她来作陪,后来,后来更是她将我救出,而我回来之后,听说那日云亭府走了水,烧死了关于此处的一众囚犯,我不知,这事,是不是也是未央所做,心里疑惑,因此,才想进宫来寻殿下。”
佑昕没有说话,意味深长地看了逐夜一眼,便听青梅接着说:“那未央,夜夜痛苦,告诉我,只有当朝大皇子才能救她……为报救命之恩,才想回到宫里,来见,来见殿下,求殿下去救她一命!”说着,青梅便跪下身去,哀求道。
佑昕叹了口气,将青梅拉起来,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最是玲珑剔透,果然,即便逐夜也没法将这疑问从你心中抹去么?”
“既然如此,未央之事,我也不便瞒你。”佑昕道,将青梅扶到位置上坐下,招手让逐夜倒了两杯茶,缓缓道来。
“众人皆以为,皇室人丁凋薄,除了我与佑晟二位皇子之外,皇上只有一个女儿佑澪,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多年以前,我的母亲安贵妃,为父皇诞下了一双孪生兄妹,当时,皇后之位空缺,而我的母妃却是宫里最受宠的女子,当时大家都认为,母凭子贵,因了这件喜事,皇后之位非母妃莫属。然而,才生下我与妹妹不久,母妃身体越来越虚弱,过了几日,便殡天了。我与妹妹便交由当时母妃宫里的芳嫔照管,父皇怜惜我们,因此常常过去那儿看我们,因此,芳嫔也得了龙恩。”
他顿了顿,喝了口茶,继续道:“青梅,接下去的故事,也许会让你接受不了,若是不想知道,你告诉我,我不说便是了。”
青梅一听此话,可来了劲,平生最喜欢这些神神叨叨的故事,现如今刚好有一个摆在眼前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岂不快哉,急忙回答道:“殿下你说便是!”
“嗯,”青梅这不假思索的回答倒是让佑昕惊了一惊,微笑道:“若是普通女子,早吓的说不了,你啊,不愧是青柏的妹妹,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后来,我们三岁那年,京城爆发瘟疫,而说来也奇怪,我同妹妹从未出过宫,可却偏偏染上此疾,宫里人人都觉得我们很危险,将我们关了起来。”
他又顿了顿,眉宇蹙了起来,似乎陷入到了深远的回忆里,而那记忆,并没有让人开心的画面:“我们被关押之地,便是当年的离宫,如今的牢狱之一——云亭府。当然,如今的云亭府只剩下山洞的部分,而那个时候,山洞的外延还有座巨大的庄园,平时是皇室宗亲十分喜爱的避暑之地。”
“那时,除了父皇之外,没有人来看过我们,而那位芳嫔,自从生下皇子,晋封为妃之后,便对我们再也不曾正眼瞧过,更不要说千里迢迢前来探望,当时,我与妹妹十分绝望,妹妹病的更是严重,几乎毫无生机,那个时候,陪伴我们的只有一位垂垂老矣的嬷嬷,虽然条件艰苦,但她依然像在宫里一样无微不至地照料我们,可是,也许妹妹比我脆弱,她却是一天不如一天,最后,还是无力回天。可妹妹走后,我的身体却一日一日好了起来,我问嬷嬷是为什么,嬷嬷收了妹妹的遗体,将她的骨头葬在山洞最深处,然后咧开嘴对我笑,只告诉我说这是天命,妹妹的命数到此为止,而我的,还是开始。”
“再往后,也许是嬷嬷通知了宫里,皇上派人把我接回了宫,认为我是菩萨福报,平安涅槃,赐我承平宫,让宫里最好的夫子教我念书,最好的侍卫保护我,最好的大夫跟着我,我才平平安安活到了现在。”
青梅听罢佑昕的故事,一面感慨着古人长大真不容易,一面托着腮道:“我猜……那个未央,便是你妹妹的什么人吧?”
“不,”他干脆地否决了,继续说:“我回宫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位服侍我们兄妹的嬷嬷了,自那以后,云亭府被拆,尔后被改建为牢狱。而无论我回去多少次,那位嬷嬷就像消失了一样,从来没有出现过。但是,经常听起守狱的侍卫说起山洞里有鬼,那些犯人,十有八九是被吓死的。我不相信,就在后山建了驿站,挖了条地道直通云亭府洞中,我才发现了未央。”
“一开始,我以为她没死的,可是未央也是奄奄一息……”他忧伤地望着青梅道:“你知道吗,人有三魂七魄,若是死时心愿未了,即便已走在黄泉路上,但一魄依旧在人间徘徊,不肯离去,而这样的逝者,无法转世,无法投胎,也找不回自己,那一魄飞离身体愈久,元神伤的更厉害,最终的结果便是魂飞魄散……”
“而我妹妹那迷失的一魄,便是被困在了云亭府,成了未央。”青梅已听得一愣一愣了,他却依旧气定神闲地平静诉说,“后来,为了帮未央,我找来了心为道长,道长告诉我,佑霏的灵体早已入了忘川,可却无法再往前,要想帮助未央,只能完成她的心愿,待她心愿了结,便会自动归位,无须担心。可现在,未央的心愿是什么,我不知道,她,也不知道。”
“未央十分迷茫,迷茫又生出痛苦,常常会散发出巨大而可怕的能量,虽然,她是与我血脉相连的亲人,但不得已,只好求心为道长将她封印在云亭府内,她的记忆越来越模糊,现在,也早已忘了自己本来是谁,总觉得还是从前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而已。”
“她很危险,所以我托心为道长在山谷中修行,并让逐夜拜他为师,同时观察未央的动向。”
“那么,未央经常给我托梦,让我去求大皇子去救她,可是如今……”
佑昕无奈地摇摇头道:“我试过种种办法,可是都没用,最重要的,是自救。可未央的内心和记忆都十分排斥,我没有办法。”
“那么,她的心结,又是什么?”青梅望着佑昕问道。
佑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我不知,你当日与她竟能成为朋友,可知,有什么困扰着她么?”
青梅思索一阵,却摇头道:“她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执念很深,想要离开落珈山,这……会是心结吗?”
佑昕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