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8、无奈之举 ...
-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不便留你,你也该回去了,否则,她们起了疑心就不好了。”佑昕沉默了一阵,慢慢抿了口茶道。
“嗯。”青梅答应,起身想要离开,却被佑昕猝不及防地拉住。
“你……我送你的骰子……可还,还带着么?”他凑得很近,几乎是用耳语一般的声音问眼前的姑娘。
他们俩一直在说正事,突然被这么一问,青梅不好意思地低了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红了的脸,低声道:“一直在。”
佑昕听罢,欣慰地放开了手,青梅依旧不敢抬头,随手福了福,便退下了。
逐夜望着佑昕满脸的笑容,倒也心知肚明,也不点破,等他坐下休息了一阵后才道:“大殿下,芝玉宫传来旨意,请您同二殿下午时一同前往芝玉宫用午膳。”
佑昕满眼的笑意顿时收敛,眉宇间寒霜凛冽,他看向逐夜道:“可有说,何事?”
逐夜摇摇头,道:“皇后娘娘只传旨,说大家好久没有一同用膳了,此番也是该聚聚。至于别的,并不曾说。”
佑昕叹了口气,道:“知道了。”
其实,已然很久未踏上芝玉宫的主路了,已是深春,午间时分阳光灿烂,路旁的桃枝抽了芽儿,颤颤巍巍露出一缕缕淡粉色的春光,可佑昕却无暇欣赏这样的美景。
到了芝玉宫中,见皇后娘娘正与佑晟说着话儿,谈笑声不时飘来,他走进内殿,见娘娘正握着儿子的手,认真听他说话,一旁的佑澪正襟危坐,对他们所说之事丝毫不感兴趣,眉宇间萦绕着淡淡的忧愁,佑昕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以往的聚餐也是一样,虽然佑澪并非与自己同出一母,但向来跟他的感情更好,却不太喜欢与自己的胞兄亲近。
佑澪见门口立着个黑影,抬眼一望,见是佑昕,立马阳光灿烂地跑过去抱住他,道:“佑昕哥哥,好久没来看澪儿了,澪儿好想你啊!”
“好好,澪儿乖。”佑昕拍拍佑澪的背,安慰道,“以后哥哥有时间,一定常来看你好不好?”
佑澪抬起头,用充满希望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哥哥。
此时屋内之人也听到动静,皇后娘娘同佑晟起身,便也看到了佑昕,皇后娘娘急忙堆出一堆笑容,伸手招呼佑昕道:“昕儿忙完啦?来先吃些棉花糕,西域贡品,你一定没尝过这样的味道。”
佑昕不好拒绝,拿起一块吃了下去,客套地恭维了几句。
又一同聊了些有的没的,这才被叫来摆饭,皇后娘娘带着几个孩子,坐到了主桌旁,一盘盘珍馐美味被端了上来,佑晟佑澪看着这些食物,大快朵颐,但佑昕却依旧心事重重,食不知味。
皇后发现了他的异常,冷笑道:“昕儿自从父皇生病之后,似乎这长长一段时日都是这样闷闷不乐呢,现在可是连饭也吃不下去了么?你这个样子,父皇若是知道,必是会很心疼的。”
说着,十分贴心地往佑昕碗里放了块鸡腿,道:“孩子,无论是父皇还是国事需得操心,来到娘这儿吃饭,那就放下心事好好吃,跟你几个兄妹一同享受天伦之乐。”
佑昕微笑:“多谢母后。”
皇后见他那温柔又开朗的微笑,心里却好像有股火在烧,表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问道:“你一个人,这样操心,母后真的担心你的身体。”
佑昕小口吃着饭,听了这话,停箸望着皇后道:“多谢母后关心,孩子健康的很。”
那皇后拿帕子掩了唇笑,道:“你现在是健康,可这样熬着也不行,母后与众位大臣,还有你的弟弟妹妹已经商量过了,下月初六,便给你娶了若耶家小姐为妃。”
佑昕大惊失色,急忙跪下道:“母后,父皇病重,儿臣不可如此。”
皇后摇头叹气道:“你父皇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你也到了独当一面的时候,而成家,便是这第一步。本宫为你择的这位,乃是朝中重臣若耶旻华的孙女,若耶琪。你也该知,若耶一族,辅佐皇室百年之久,族里元老们德高望重,世族公子也都是青年才俊,这位小姐,不仅仅温柔贤淑,知书达理,更是写得一手好诗词,才华横溢。我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她,才能配得上我们皇长子了。”
皇后说着,慈爱地拍了拍佑昕的肩膀。
佑昕却不吃这套,跪下道:“父皇重病未愈,儿臣无心娶妻。”
皇后不悦:“你这孩子真是不懂事!正因了父皇病重,才更要举行这场亲礼!前几日,命师观察天象,天玑入宿,乃是吉兆,上苍旨意,牵了你们二人的生辰八字于一体,极为相契,乃是天赐福祉,你父皇病入膏肓,只有你们二人的结合,才能让他好转!天命如此,休得违抗!”
皇后话音一落,满室的侍从仆人便都跪倒在地,高呼千岁。
佑晟挑眼望着皇兄,一并劝道:“左长老前些日子在摘星台上不眠不休观察了好久,企图得到治愈父皇恶疾的启示,贪狼隐,天玑出,乃是吉兆,但需得有契机,而这,便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呵,”佑昕冷笑,看了一眼一旁的佑晟,道:“那你为何不娶?”
佑晟被问的一愣,皇后忙走过来道:“放肆,这世上,哪有次子比长子先成家之理,何况,你乃是皇室之子!”
语毕,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于严厉,便缓和下来,道:“孩子,为了你父皇,母后求求你了。”
说罢,竟弯了弯腰,朝佑昕行了礼,佑昕大惊,急忙去扶,只好道:“母后,事关重大,孩儿仍是要去征询父皇之言,群臣之言,方可定夺。”
皇后怕也觉得自己给小辈行礼有失体面,理了理衣衫道:“其实,这也你父皇的意思,不过若你不放心,尽管去问便是。”
佑昕扶着皇后的手,将她送回主座,宴席便开始了,只是这一场筵席,佑昕却食不知味。
出了芝玉宫,佑昕心情沉重,他如何不知,皇后此番并非征询他的意见,而是来通知他下月初六迎娶若耶小姐罢了,父皇缠绵病榻,神志不清,他所说之言也是基本上由皇后转述,而朝臣们,佑昕曾看过他们极力拍温士平马屁的样子,估计这次,不是被收买,也只是顺着风向一边倒而已。
无论自己答应与否,这个倒霉的女孩儿,他是娶定了。
佑昕走后,佑晟与佑澪也是食不知味,虽然皇后心情大悦,一直在不断地为他俩夹菜,他二人却一言不发,静静吃饭,佑澪更是低着头,似在啜泣。没过一会儿,佑澪便推说自己身上不太舒服,想回去歇午觉,佑晟也不愿多呆,稍坐了会儿便离开了。
儿女离去之后,皇后似有些落寞,暗自想着自己所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这双儿女,可他们俩,却好像压根没有把她放于心上,只可惜,既然做了,便没有回头之路可走。
她起身回到主殿,坐于凤椅上,立马便有宫女前来为她按摩揉腿,身前的嬷嬷为她剥好新鲜的水果,她却也不忙吃,只百无聊赖地玩着护甲。
有位得宠的宫女疑惑地问道:“娘娘,现下日头高照,平日里,不是该歇午觉的时候了么?”说罢,睁着她那双可怜无辜的大眼睛纯真地望着皇后。
皇后斜斜地瞪了她一眼,不发一语,瞅了瞅身旁侍立的嬷嬷,那嬷嬷心领神会,喝道:“多嘴什么!来人,给我拖下去!”
那宫女大惊失色,她本意只是想提醒皇后该去歇息,不过想表现一下自己对于主子的关心而已,可这般,竟是祸从口出么!
她急忙跪下,哽咽道:“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娘娘饶命。”
皇后娘娘以手抵额,闭着眼轻轻揉着太阳穴,丝毫不理会座下之人的哭泣哀嚎,那嬷嬷便一挥手,道:“娘娘乏了,赶快把这奴婢拖下去砍了。”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在侍卫前来之前,她一直朝着皇后不间断地磕着头,额角血迹斑斑,可却于事无补,平日里亲如姐妹的宫女们此时都禁言默立,没有一人为她求情。
清理了这个多嘴的丫头后,娘娘依旧如常地玩着自己的护甲,迟迟才开口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你们都记着些。”
此语一出,下面的宫女们急急忙忙跪下身来磕头称是。
过了片刻,那嬷嬷朝着皇后耳语了几句,皇后便一挥手,跪拜的宫女见着手势,便都退下了。皇后朝那嬷嬷示意了一阵,那嬷嬷会意,便也退入阴暗之中。
屏退众人后,殿内的光线也暗淡了几分,便有一条黑影闪入座前,皇后却并不惊讶,他出现后,她竟微微舒了口气,似乎在此等待良久。
那人简单地行了一礼,皇后竟也客客气气地扶了他起身,缓缓道:“先生,我已按照大人的嘱托做了,现在,即便佑昕心里不情愿,但父母之命,皇家威严在身,他也不敢不从,请先生回去转告大人,这件事,不会有什么差池的。”
那人道:“娘娘做事一向妥帖,大人也是极为信任,此番一事,幸得娘娘相助,接下去,娘娘只需好好筹备典礼事宜,其他的事情,大人自会处理。”
皇后面色暗沉,眉头深锁,犹豫了一阵,终于还是问道:“先生,初六那日,真的要……”
那人冷笑一声,低声道:“娘娘现在想要后悔的话,怕是来不及了吧,那日我曾说过的话,想必娘娘应该还是记得,成王败寇,这才是游戏规则。”
皇后听罢,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悄声道:“我明白了。”
——————————————————————————————
佑昕离开芝玉宫后,便前往承丰殿,虽然皇上缠绵病榻,但他还是无论如何想要知道父皇的态度,他踏进院子,便见阶前几位福女正在扫洒,眼见着大皇子驾到,都跪了下去,佑昕环顾四周,没有发现青梅,心有失落,却黯然告诫自己,没有见到她,才好。
“好了,你们下去做事吧。”佑昕大手一挥,让她们下去了,这才踏上石阶,去往寝宫。
皇上昏迷的次数愈发多了,即便醒着,也无法说出完整的一句话来,连表达意思都十分困难,佑昕坐在榻前,揉着皇帝的手指,为他疏通经脉。
正坐了会儿,便听见偏殿传来声响,循声看去,见青梅正同几个伙伴捧着一炉刚煎好的汤药过来,她们见了大皇子,都急忙行礼。
佑昕走过去打算接过汤药,对她们说:“我来。”
青梅捧着药碗,将之交入佑昕手中,佑昕却不敢看她一眼,面上冷然,立马接过之后便转身去服侍父皇。
青梅觉得他的表现很反常,但并没有细想,随侍在旁,等待收拾。”
佑昕觉得这几个女子站在这里有些烦闷,便道:“你们下去吧,有事叫你们。”说完,便温柔地对着病床上的皇帝道:“父皇,起来喝药。”
皇上颤颤巍巍地坐了起来,接过药碗,吃力地喝了几口,佑昕四周环顾,确保几位姑娘都出去了,这才道:“父皇,母后让儿臣迎娶若耶世家小姐,您可曾,可曾知道此事?”
听到此话,皇上幽幽转头,瞪了眼儿子,佑昕见他如此,知道皇帝必是不知情,心中大喜,道:“既然并非圣旨,并非皇上亲口诏谕 ,那儿臣不遵便是。”
可皇上竟然又是怒目圆睁,疯狂摇头,然后又变了表情,满脸笑容地望着儿子,频繁地点起了头。
佑昕看不懂,可有一点他是懂了,父皇已经病入膏肓、神智不清了。
看到他这个样子,佑昕十分难过,父皇病情的加重,对于自己,对于整个朝野都不是好事,现在,皇后已开始公然谋划自己的阴谋,丝毫不把他这个皇子放在眼里,更恐怕,压根就没有把当今圣上也放在眼里。
皇上喝完了药,吃力地挥了挥手,断断续续对儿子道:“睡……”
佑昕会意,知道皇上需要休息了,便将药碗收好,扶着父亲躺好,道:“儿臣这便告退。” 父皇咧开嘴对佑昕笑了笑,就躺倒在床上合上了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