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赠君尺素》凉宫若

3、Chapter 02. 紫衣金蝶

　　(1)

　　鱼素有些不可思议地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此时的她一袭水色烟萝云纹襦裙，如墨的长发未经束起，披散在肩头，柔顺的直发在发梢卷起些微弧度，清丽明艳。她未施粉黛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眸子中流露出似水柔情，眉目含烟，素齿朱唇，一颦一笑间却又微微显出几分慵懒媚态。

　　神威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站在门口，未多言语，只是带着几分兴致地看着这个女人对镜理妆。

　　几个小时前，鱼素在莳花楼的小巷中遇到了这个笑容温雅而虚伪的男子。无奈自己当时不想和这种危险的人扯上关系，没有如实道出自己的身份，却反而被这个非要扯上自己的人摆了一道。

　　由此观之，还不如最初直接点明身份来得好，至少天水鱼家的背景总归还是会让人顾忌的。

　　然而此时，鱼素不得不把神威领到自己暂住在莳花楼的阁子中，按照他的要求梳妆打扮起来。

　　“神威大人，不知您要带我去见何人？”鱼素敛了平日里云淡风轻的神色，低下眉理了理振袖的边角。

　　“果然这身衣服很适合你。”神威似是漫不经心地回了鱼素的话。鱼素只感到身后的人靠近了些，然后便从眼前的铜镜中看到，神威俯下身来仔细打量着镜中她的容颜。他束成一束的橘色长发有意无意地落在她的肩头，勾得她有些发痒。

　　“唔，妆好像太淡了呢。”神威毫不怜惜地抬起她的下巴，让她姣好的眉眼对着自己。

　　眼前的人儿翠眉微低，一副伶人娇羞之态，偏偏眼眸中的随性恣意不曾掩去，那我见犹怜的柔弱之貌分明是这个女子在演戏。算不上什么天资绝色，但是那灵动如波的眸子倒是让他有几分兴趣。

　　“神威大人……您这是怎么了？”鱼素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本能地抓住了那只游移到自己脖子上的手，如果不是错觉，那么刚才的神威对自己是有几分杀意的，“若是小女子有何惹您厌了，还请直言告知。”

　　神威冰蓝的眸子反而带上了些许笑意，原本卡在鱼素脖子上的手松了几分力道，修长白皙的手指转为轻柔地摩挲着衣领与脖子交界的皮肤。刚才他握上她脖颈的时候，这个女子的反应太过平常了，没有普通人的紧张战栗，连气息都没有丝毫紊乱。

　　虽表面说着求饶的话，但眼底亦是只有诧异而分毫没有惊慌。

　　“请大人松松手，我立刻就去上妆。”鱼素知道这夜兔神威虽然喜怒无常，杀人无数，但此人随意杀的只是些弱者，对于强者，凡是有着夜兔血统的人都是渴望与之一战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能被神威认可为强者的人，都是与他能力不相上下的，倒也不会轻易被他杀死。

　　春雨城不少人认为这夜兔神威将来必会弑君，曾有一派执意灭了此人，然而在不知不觉间势力被削弱直至毁灭，夜兔第七师团并不容易对付。

　　“不必了。云儿姑娘还是这样素净的样子最好。”神威原本挑着鱼素下巴的手饶有兴味地环着她的发梢，另一只手轻轻将衣领挑起，一只手指由她如玉光洁的脖子滑下，直至锁骨处，“真不想将这样的云儿姑娘带到那个人那里啊。”

　　鱼素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那个人？那便是惹得这夜兔神威找上自己的原因吗？恐怕是个比此人还要麻烦的货。

　　(2)

　　“云儿姑娘，请走这边。”鱼素被神威带入莳花楼主楼后，便有一个穿着精致的丫鬟带领着进入了楼内的暗道。

　　这主楼内灯火通明，女子如山涧清泉的泠泠笑声和男子略显低沉的柔情蜜语相交杂，却又并不显得喧哗繁闹。一入玄关，是一面上好的紫檀木屏风，上雕有一幅落霞孤鹜图，高岭峻柳，水阁临江，倒是放在极尽风雅的书阁内也是恰得好处，但是如此沉静渺远的图偏是安放在了这灯红酒绿的烟花之地，尽被些脂粉钗环围绕，真是可叹。

　　鱼素还未来得及好好赏一赏这主楼内的精妙，那丫鬟便给她一薄纱掩面，悄悄地走进了玄关旁的暗道。

　　“神威大人在何处？”鱼素打量着这丫鬟，头上戴着一溜银喜鹊珠花，看来身份不低。

　　“夜兔大人先行上楼见楼主大人了。”那丫鬟的眉眼也是极好的，一副可伶俐的样儿，“姑娘一直顺着暗道走上便是。”

　　“嗯，知道了。”这暗道内自然是没有主楼内的灯火那般亮堂，甚至微有些昏暗，虽然打扫得很干净，但恐怕是不常有人通过这暗道的，空气中隐隐透着阴沉之感。

　　不知走了多久，空气骤然冷了下来，半道上跟在身后的那丫鬟就悄悄地离开了，鱼素虽然清楚，却也未多言语，这人的轻功还是不错，步行无声。

　　看来快到楼主所在之处了，鱼素敏锐地感觉到了危险，空气变得有些令人发寒。再往前行没有点灯，几颗夜明珠照亮了暗道。

　　鱼素好像听到了神威的声音，那个男子的语调向来都是轻飘飘的。“云儿姑娘，既然已经上来了，为何止步于此？”

　　鱼素有几分尴尬，只好加快步子拐入最高层。没想到这最高层，楼主所住的地方竟然是出乎意料地简约，甚至显得有些空旷了。

　　“云儿姑娘，请舞一曲来助兴可好？”神威盘坐在榻榻米上，见鱼素走近便冲她笑了一笑，面前雕刻有暗纹的楠木矮桌上放着一个有些煞风景的饭桶，已经叠了很多空盘子，此人正在对下一盘菜大快朵颐。

　　“我早已听说高杉城主的三味线弹奏一绝，能否请高杉城主奏上一曲？”神威又转过头来望向那个倚在窗栏上的男子，态度没有像使唤鱼素那样漫不经心，稍微有了些认真。这点从他停下咀嚼食物，只是盯着那个男子的背影即可看出。

　　“哦？”那个一直背对着他们的男子转过头来，虽然是笑着的，但是却毫无笑意，“那要看这舞值不值得我为之配乐了。”

　　夜色渐深，窗外的月光愈发明亮皓洁，衬得晚樱在一片迷蒙月色下散发出清冷而浪漫的幽光。在危楼之上，底下莳花楼的繁华恍若隔世，只是隐隐觅得一些人声。天边的光泽绚烂，夜空中的云好像极远又极近。

　　云敛清空，冰轮乍涌。当那个风华绝代的男子回过头来时，好像连那花辰月夕都黯然失色。他的唇角是勾着一抹笑的，神色却极淡极清冷，那一双墨绿色的瞳仁中，仿佛看不见这繁华的一切，像是在努力抑制着心中的风暴。紫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发丝在风中微微浮动。一袭紫色浴衣，其上的金色蝴蝶恍然带有致幻之力，在一片落花中魅惑得不似真人。

　　翩翩君子，其人如玉。此人形貌昳丽胜于佳人，然浑身上下无半分柔和，只有疯狂与吞噬。这便是身为鬼兵城城主与莳花楼楼主的高杉晋助。

　　鱼素欠了欠身，身子一旋开始舞动起来。这水色长裙的薄纱振袖再适合舞蹈不过了，在如水月光中，有些渺渺出尘之感。三味线声先前柔和似空谷幽兰，而后便转如疾风骤雨，仿佛之前的柔情只是幻想，那陡然转快的音色像是酝酿着千军万马。

　　鱼素虽说长袖善舞，但也只是曾经为了主上而学，并且主上素来喜好轻歌曼舞，这般节奏明快的舞蹈是她所不擅长的。与其所不擅长，但更不如说是鱼素她完全对音律节拍一窍不通，能掌握慢舞已是努力的极限了。

　　高杉晋助弹奏得是畅快淋漓，然而此时的鱼素却是慌了手脚，原本如一张面具般完美表情的脸上出现了慌乱的神色，而这高杉仍是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清冷的眸中却是多了分笑意。

　　神威眼前的盘子渐渐空了下去，他抹了抹嘴，亦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两人。在他遇到鱼素这些时日以来，这个一直在想方设法圆谎欺骗他的女子，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失却了表面的伪装。而让他更没想到的则是，高杉晋助这样强大并且一心只有复仇的野兽，竟会为了个女子眼中流露出温柔。

　　三味线的乐声由刚才的激荡回旋兀然缓慢下来，恍若骤雨初歇、云销雨霁。而鱼素一下子未能反映过来，原本就已经慌乱的她被这虽美却拖沓的长裙摆一绊，一下子向前扑去。

　　大事不好！鱼素面前刚好是神威的饭桶。她是知道的，夜兔家的人唯有一件事是觉得的逆鳞，便是吃饭。这点当然也是十分隐秘的逸事，但凡是与神威有所接触的人，都会为这个一味追求力量的残暴男子，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不觉莞尔一笑。

　　更要紧的，其实是她不大乐意自己的衣服被饭菜油渍弄得脏乱不堪吧。

　　鱼素在即将倒下神威的一瞬，步伐用力一转，向后翻去。却因为用力过重，倒是要翻出窗去。高杉一直在侧看着鱼素手忙脚乱，手中的三味线甚至都没有停止演奏，柔和的声音中好似能够看到幽幽深潭之上，一朵朵妖冶诡异的莲花缓缓绽开花叶。

　　见鱼素将要摔出去，高杉手臂一拦，将她轻巧地揽在怀中。因为步伐不稳的缘故，鱼素乍一看就像是径直一个翻身撞入高杉怀中，衣角的薄纱已透出窗户在风中飘舞。

　　她近距离地观察着这个男子的眉眼。虽是一只眼睛被重重纱布遮住，但却丝毫削减不了他的风流绝色，一双狭长丹凤眼似笑非笑，薄唇微抿却并无冷意。张扬的金蝶紫衣与水色裙摆交缠一处，他只是淡淡地注视着怀中的她，却让她觉得他好像在竭力隐藏着什么，不想流露于人前，尤其是此刻面色绯红的她。

　　鱼素只觉得自己脑内好似随着一瓣瓣落樱摇摇晃晃地飘下，呈现出整树樱花的绚烂图景。高杉的呼吸似乎就萦绕在自己脖颈间，惹得她连耳根都染上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