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神仙生存指南》雨过春山

6、青春的阵痛（上）

　　日子过得飞快，等到过了春节，眼瞅着小草就冒了头，在那个充满希望的季节里，琅小牙却偏偏病了，间歇性低烧，时好时坏。好的时候没事人一样，病的时候针扎骨头缝，小牙躺在床上奄奄状，偶尔胳膊耷拉下来，马拉之死的标准姿态。

　　琅红说，这是小狼要变身的正常反应。小牙体质不好，内心又抗拒变身，症状才特别明显。不过这病都是必然经历的，用电视里的说法，这叫青春的阵痛。

　　小牙呻吟着，眼角划下心酸的泪：“什么阵痛，明明是剧痛……”

　　小牙的痛苦大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就连惯常严厉的琅久都温和了许多。七夕这几天晚上起夜，总能看到月光下琅久独坐炕沿，大手摩挲着小牙的额头，眼中满是温情和期待。那种眼神七夕其实经常看到，心里总是羡慕得不行——如果自己也能被这样期待着的话，会不会嗖的一声就长大了？

　　七夕一直都明白，自己不是琅家的亲闺女，这可真让人难过。要是能改变这件事，要是能让琅爸也期待她一下……为了这个，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这个心愿像是一颗种子，在七夕的心田里悄悄生了根，发了芽，呼啦啦地凶猛生长。

　　为此七夕天天拼了命的练打架，多伤多痛都愿意忍，因为只要能打败小牙哥，她最大的心愿就能成真。

　　七夕心中的道理简单得像条直线，然而世事不如人意，通常纠结成麻花。七夕抱着必胜的决心，面对被自己揍得鼻青脸肿的小牙哥，愧疚一天天堆成了山。

　　这几天，眼看小牙变身症状越来越重，历史性时刻就要来临，七夕开始莫名地间歇性焦虑，不知怎么的，特别想对小牙好，于是时不时跑来问：哥，喝水不？哥，吃药不？哥，上厕所不？

　　搞得小牙异常的烦燥。

　　现在只要七夕那张傻包子脸能从他眼前消失，小牙宁可用100点智商来换！

　　“哥，吃橘子不？”

　　“不要，什么水果都不吃！”小牙翻身裹进床单里。

　　“那要不要来个梨？”

　　“说了水果都不吃！”小牙把头埋在枕头下。

　　“那我给你杀个苹果？”

　　“橘子苹果梨，哪个不是水果了？说了都不吃！” 小牙借病撒娇，夹带着一股爷们的气势，从被窝里猛坐起来，迎面正对上七夕手里的刀，水果刀背后，两只真诚的黑眼睛可怜巴叉地眨啊眨。一道寒光闪过，琅小牙泄气皮球似的缩回去，咬着床单哼道：“妹啊，我要吃苹果泥……”

　　于是七夕登登登地跑去拿勺子刮苹果泥。

　　小儿女的焦虑看在琅红眼里，却是别有一番亲香甜蜜，坐在炕头揉揉闺女的头发，怎么看怎么顺眼。

　　七夕带着小心思，闷头嚓嚓地刮苹果，好半天才嘟囔道：“妈，我哥为什么一定要变狼啊？你看他难受得……”

　　“男人跟女人没啥区别，每个月总有几天人不是人的！”琅红答得轻描淡写，又问道：“七夕啊，你哥变成狼，你怕不怕？”

　　七夕鼓起包子脸，回想起今年元宵节晚上琅爸喝得有些多，于是长毛长尾巴长獠牙，衣服撕一地，嗷嗷吼着冲了出去，在动物园水塔上嚎了半宿，那情形，七夕还是第一次见。

　　但是琅家饭铺是个什么地方？神仙妖怪改善生活的地方。长角长尾巴长鳞片的七夕见多了，什么怪还能叫怪？

　　于是七夕果断摇头道：“我才不怕，就是……”

　　“就是什么？”琅红目光闪闪。

　　七夕红了脸，低头猛刮苹果泥，没注意琅久掀帘子走了进来，自顾自地喂了小牙满满一大口，才支吾道：“就是他们变身的时候，要背一套衣服才好，不然光着腚回来，多冷啊……”

　　话音未落，琅小牙一口苹果泥咽错了管道，趴在炕沿咳得眼泪横飞。

　　琅久嘴角抽搐了好几秒，直挺着背倒退了出去，没声息地阖上门帘，老脸悄悄淌下一条热汗。只听见他亲爱的老婆在帘子内一本正经道：“这事别担心，你爸身材保持得很好，偶尔裸奔一下，不丢咱的人。”

　　琅久老脸微红：老婆……

　　“小牙就不同了，光着回来会找不到媳妇的！——妈这就给你备衣服去。”琅红雷厉风行，当即起身翻柜子找衣服。

　　琅小牙忍无可忍：“妈！！！”

　　七夕咔嚓咔嚓刮苹果泥，笑眯眯地摇头道：“琅妈，哥在学校可受欢迎了，可不愁没媳妇，他——”话未说完，被琅小牙一个猛扑按住了嘴，捂得七夕丈二金刚，眼珠子一骨碌，坏笑起来。

　　琅红回头，狐疑地问道：“他咋了？”

　　琅小牙飞快缩回手，红着脸滚回被窝里，哼道：“我又发烧了……”

　　“那还不早说？”琅红扔下衣服，急忙忙地找体温计。

　　七夕一大勺苹果泥塞了过去，顺势凑到琅小牙耳边悄声念了三个字：“何薇薇。”

　　迅速的，被窝里伸出一只瘦白的胳膊，摸索到炕上的衣兜里，掏出一块钱递了过来。

　　七夕哼着蓝精灵的小调收好票子，剩下半个苹果自己带皮啃，咔嚓咔嚓的脆！

　　何薇薇同学，小牙隔壁班的同学，漂亮又温柔，像朵微雨初绽的蔷薇花。

　　七夕能认识她，是这些天给小牙送晚饭的收获。

　　琅小牙学习向来不打疲劳战，因此通常也不待见晚自习，不想最近身体不好，反而却上得勤了，还得劳烦家里送饭，一送就是两大盒，也不吃素了，鸡腿猪蹄来者不拒，仿佛要把这几年欠的肉食全补上。事不寻常必有妖，琅红因此特地叮嘱七夕，要她送饭时注意侦查，看好这个不省心的哥哥。

　　别说，这一留心观察，还真有问题！上礼拜兄妹俩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正巧何薇薇同学从花坛边走过，也就是互相打了个招呼，结果小牙回手一筷子米饭往鼻孔塞。

　　这还没完，悄悄瞥着薇薇同学俏丽的背影，小牙面无表情地啃光了七夕吃剩的全部鸡腿骨。

　　七夕捧着饭盒问道：“哥，5加6等于多少？”

　　小牙答道：“10！”

　　七夕：……

　　然后，莫名其妙地，只要七夕提起何薇薇，小牙的零花钱就主动送到眼前来，七夕稀里糊涂地收着钱，心中狐疑又欢乐。

　　七夕终究担心小牙哥，于是今天特地翘了一节课，早早抱着饭盒翻围墙跳进三中，忧心忡忡地径直去了体育馆后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