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外公与外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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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姜想想照例带小柚子去外公家玩。
姜海军居住的地方坐公交车有五站路。周六的早晨，车厢里空空荡荡的，小柚子却非得坐在妈妈腿上，两人头碰头，看着窗外飞驰的街景。
“外～婆～家”在某个红灯前停下的时候，小柚子伸出胖嘟嘟的手指点着玻璃，奶声奶气地读着某个饭店招牌。然后仰起脑袋晃啊晃，等着妈妈的表扬。
姜想想很惊奇，亲了亲小柚子的额头，“宝贝，这么难的字都认识啦！”
小柚子一脸不屑，“笨妈妈！这个你指给我看好多次了呀。”
姜想想又抱了抱女儿，夸奖道：“真聪明。”
公交车晃荡了一下，又发动起来。小柚子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外婆家的霓虹招牌，圈着姜想想的脖子撒娇：“妈妈，幼儿园的其他小朋友都说是回外婆家，为什么我们是说回外公家呢？”
姜想想的心猛地抽了一下，脸上却笑得温柔可亲，“因为，那是外公住的房子呀。”
“那外婆去哪里了呢？”小柚子随机拍拍手，咯咯笑着自问自答，“对啦，外婆开饭店，开饭店。”
姜海军居所住的的云福大楼，是一幢楼龄十五年，半新不旧的电梯高层公寓。原本他打算让女儿和外孙女住这里，因为房型宽敞，采光通风都好，物业安保也比较完备。但姜想想考虑到爸爸年纪大了关节也有退行性病变，住房有电梯总归比较方便，于是就以老房子学区比较好为理由拒绝了。自己带着女儿住在一室一厅的老公房里，双休日则来陪陪爸爸。
刚下公车，隔着马路就看见姜海军拖着个塞得满满的小推车，步履蹒跚地走着。小柚子眼尖心又急，蹦跶着喊了好几声“外公！外公！”但都被疾驰而过的车辆呼啸声掩盖。
姜想想牢牢拽着女儿，却还是怕她一个使劲儿冲了出去，见指示灯变绿了，抱起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过马路。
姜海军也看到他们。停下步子，微微蹲下身子，张开双臂，脸上尽是笑：“悠悠诶，来看外公啦。”伸手就要抱。
姜想想却不肯，对小柚子说：“外公今天腿疼呢，小柚子最乖了，妈妈放你下来自己走，好不好呀？”
小柚子听话地点点头，顺势就要从姜想想身上滑下来，姜海军却不肯，一把搂过小柚子，固执道：“都是老毛病了，我自己也都注意呢。哪有那么厉害了，你别吓到孩子。”
小柚子也特别给面子地用额头抵着外公蹭了蹭，随后用双手捧脸，响亮地吧唧了一下，“嗯！小柚子要外公抱。”
姜想想反驳无效，只得认命拖着小车走在两人后面。
刚进门放下小柚子，小姑娘就两眼放光地冲向客厅茶几，“啊，有布丁啊，好开心！”但终究顾及妈妈就在身后，指不定正在飘散出怎样的低气压，还是在最后一刻松了手，转过身来，小手背在身后，用湿漉漉的大眼睛巴巴地望着妈妈，身子微微晃。姜想想还没被萌翻呢，姜海军就先投降了，“布丁而已，吃吃有什么关系。”
姜想想也顺着同小柚子约定：“只能吃一个，怕你待会儿饭吃不下。不过要先洗手。”
小柚子再度欢呼，“噢”地一声，非常有行动力奔向卫生间。
见父亲在客厅陪着小柚子，姜想想将他买的东西放到厨房，分门别类地放好，又顺手打开冰箱整理起来。
心满意足地看着孙女吃掉大半布丁，姜海军想到女儿在厨房，又扶着腰，拖着脚步走过来，说是要帮忙择菜。
“帮帮忙你就歇着吧，刚才和我抢着抱柚子，现在累了吧。”姜想想头都没抬。“这都多久了，没去医院看吗？”
姜海军揉了揉腰，不以为意，“看不看都是那么回事。医院里人又多，做什么都要排队，随便去去一天时间都没有了，都在等，看看医生也就是那么几分钟，那么几句话，然后就是一堆的检查，一眨眼几百块就没了。上次开的药还有，吃着就行。”
姜想想知道自己父亲脾气倔强劝不动，也就不再说了，只是赶他去客厅陪着女儿。
最后还是姜海军做的午饭。他祖籍浙江宁波，靠海养成了爱吃咸鲜的口味。只是青年时代便在西南地区当兵，之后又做了远洋轮海员，吃口也变得偏重偏辣。
于是这天饭桌上出了红烧肉圆，红烧茄子以外，也有呛拌香辣萝卜皮、麻婆豆腐和剁椒双色鱼头，另有小小浅浅一碗虾仁香菇炖蛋，是特意为了小柚子准备的。
临上桌的时候，姜海军拿了瓶冬酿花雕启开。忽见女儿锐利的眼神，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就咪一口，活活血。你也来？”
姜想想从善如流地也去厨房拿了个小瓷盅，倒了一些，说：“行，我陪你喝。”
姜想想是颇有些酒量的，但却不怎么爱饮酒，所以姜海军也有些意外。
小柚子也激动，在一旁歪着脑袋看，问道：“为什么大人都爱喝酒呢？”
姜想想拿筷子头沾了一些，送到女儿唇边，逗她，“你试试，看好不好喝”
小柚子先是不敢，粉红色的小舌头吐出来有很快缩了回去。又皱眉看了看筷子，方才犹犹豫豫地舔了一下，咂咂嘴，评价道：“甜甜的，辣辣的，不难喝。”想了一想，老老实实地补充说，“还是椰奶好喝。”惹得姜海军直笑，又张罗着要给小柚子下楼去买椰奶，被姜想想劝阻了。
接着二大一小吃了一阵饭，姜海军终于没憋住，问小柚子：“悠悠，最近和爸爸出去玩了吗？”
小柚子正忙着用剩下的炖蛋拌饭吃呢，埋着头飞快地回答：“没有。”
姜想想知道父亲的意思，在心中叹了口气，终究没有说破，淡淡道：“他最近忙。”
姜海军就有些生气了，抿了一大口酒，“再忙，自己的老婆女儿还是要管的吧！”
“爸！”姜想想也拔高了嗓音，又看了一眼小柚子，道，“算了，别提了。”
“怎么能不提呢！想想，你和爸当年不一样，你还年轻呢……”
“爸！”姜想想出声打断父亲，“能别当着柚子的面谈这些吗？都过去多久了，烦不烦呀！”
“我这不是为了你们母女两个好么？你今年才三十，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碍于小柚子在场，姜海军不想同女儿吵起来，压低了声音嘟囔着说。
“就算以后我来事，也轮不到陆子扬。”姜想想心里很清楚。
“这，他毕竟是孩子的爸爸，想想啊……”
“陆子扬和你不一样，他没怎么玩把自己当成爸爸。”
姜海军长叹一声，不说话了。原本欺气氛还不错的午餐，就这么潦草收场。
姜想想心里堵着一口气，又不好发作出来。只得通过做家务来发泄。把碗一个个擦得锃亮，又把橱柜整理了一通，扔掉姜海军囤积的一打塑料袋以后，姜想想准备拖地整理房间。
叉着腰放水的时候，小柚子跑来扯了扯姜想想的衣角，指了指客厅方向，小小声道：“妈妈，外公睡着了。”
“那想想要不要午睡呢？”姜想想擦了擦手，蹲下身去平视着女儿。
或许是被父女两人午饭时小小的口角，原本在午睡问题上总爱讨价还价的小柚子，此时却非常乖巧地点了点头，“小柚子自己睡，去妈妈房间里。”
“小柚子真乖诶！”姜想想抚了一把女儿的额发，“那等一会睡醒了，我们一起去买檬舒舒的幸福袋吃好不好呀？”
“嗯！”小柚子再度两眼放光，重重地点点头。
“那现在，小柚子和妈妈一起，用小花猫的脚步，轻轻地走到房间好不好呀？”
安排女儿睡下，拉上房间的窗帘。姜想想又去大卧室里拿了一条毯子。
姜海军酒喝多了一些，稍稍走进就能闻到味道。他仰面躺着，神色却不是特别柔和。姜想想看了一会儿，伸出手又替父亲把滑落下来的毯子拉上去。
这套屋子是老装修了，处处都残存着浮夸的九十年代舞厅风格，墙纸的接缝处泛黄，墙角则透出星星点点的霉斑，客厅的双层蛋糕形的水晶吊灯也脱落了好几处，一半的灯泡都不亮了。
其实住在里面的时候并不觉得，但当姜想想搬了出去，再回娘家以后，才会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时间在这里仿佛凝固了，而自己的年少与青春仿佛都还在。
把地板扫了又拖了以后，姜想想就忙着整理方才拭灰时就很看不顺眼的电视机柜台。那里面拉拉杂杂塞满好多东西。
外一层姜海军的常用药，还有各种缴费单据，养生古玩的盗版书，过期杂志。里面则是姜想想学生时代攒下的宝贝。主要是各种日剧和动画的dvd，她甚至在魔女的条件和十二国记的碟片当中发现了小开本言情！
看那香艳名字，姜想想能够隔空理解自己把它妥帖地收藏在这里的原因。
或许所谓的真正的爱情，都需要这样的隐秘才足够安全吧。姜想想有些自嘲地想，顺手把这些东西都整理出来，打算一会打包后放回自己的房间。
空间瞬间被清理出一大片，然后姜想想看到了被杂物所遮盖的东西。
那是一个老式的相框，长约三十厘米宽二十里面，四遍黑色木质框架，擦拭得干干净净的玻璃板下夹着多张照片。
有年轻的姜海军穿着制服，眺望远方的黑白照，也有一岁的姜想想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镜头的一寸照，还有潘丽韫穿着旗袍，倚偎着人造花的单人照。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姜海军与潘丽韫的结婚照，以及两人带着五岁的想想，在外滩拍摄的照片。
在那张张褪了色的彩色照片上，观景平台上姜海军抱着姜想想，而自己则灿烂地笑着，一手揽着父亲，一首指向远处。而身侧的潘丽韫恰好面对着镜头，温婉得体地笑着。
姜想想有些讶异自己居然还记得照片背后的细节—那应当是姜海军正好出海归来，用外汇券买了一台照相机。潘丽韫抱着想想去码头迎接自己的丈夫，然后三个人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东风饭店排队吃肯德基庆祝团聚，然后就在外滩请路人拍摄了这张照片。
如今突然看到，只觉得回忆渺渺，前尘如梦，却是姜想想生命之中不可多得的安定与幸福。
姜海军醒来后，看着整洁的房间，心中虽然心疼女儿，嘴上却抱怨：“你每次来都理啊理的，我放好的东西都找不到了。”
姜想想也不回嘴，只让他和小柚子都换了衣服，然后三人散步到附近的商场买甜点。
回来以后，距离吃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姜海军便陪着小柚子看荔枝卫视重播的仙侠剧《花千朵》。祖孙俩其乐融融，时不时地就剧情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姜想想则在厨房切了水果，并准备晚饭要用的素菜。
客厅电视里的剧应该是放完了，此刻传来了广告的声音。但还没多久，就听见了小柚子兴奋的脚步声，姜海军则在后面喊着：“慢一点慢一点，哎呀悠悠，你怎么把这东西给翻出来了？！”
姜想想生怕小柚子闯祸，连忙探出身去看。却看见女儿顶着头纱，身披vera wang的婚纱，正在沙发上蹦啊跳啊，嘴里还不停念着：“师尊，我是小朵啊。”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外公与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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