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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老天总是喜欢和我们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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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宁愿相信我的耳朵出问题了,也不愿相信我听到的内容。
或许是见我许久未答,小姑娘急红了脖子,跳过来扯着我的衣袖不放,急切的问道:“是我家哥哥不好么?”
“你,你家哥哥……他人很好。”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为什么你有喜欢的人了就不能做我嫂子了?”
我记得这几月来都有好好教你们上课的啊,孩子,你学到哪儿去了?
忖度着该怎么告诉这小家伙那些复杂的关系,这时候,震天的马蹄声响了起来。
不会错的,那群人来了,这声音我听过两遍了。
萤慌乱的松手,撒丫子往回跑,边跑还边说:“哥哥他们还在后院训练,必须要回去救他们。”
这死孩子,搞反对象了。
应该被保护的,是她。
迈开脚步的一瞬间,眼前滑过一对紫葡萄般的眼睛,心里略微怔松,咬咬牙,心一横,我快步跑到萤身边,抱起她就往山里冲。
我不能再放任任何一条近在眼前的生命消失了。
小姑娘愣了愣便挣扎起来。
她发现我的意图了。
有时候,小孩子的心真是敏锐得可怕。
我半拖半抱的将萤带进山里,林间的鸟儿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先一步飞走了,此时的山林非常安静。
这次的盗贼来犯来得很突然,这让村民们来不及躲进山里就被捉住了,女人和小孩的哭声从远处传来,隔着这片天然的绿色屏障就像隔了一层玻璃,什么都听不真切。
萤没有一刻放弃过挣扎,但她没有哭,可一直这么僵持着着实不是办法,不得已,我只好将她死死的按住,正视她异常愤怒的双眸,沉声道:“即使你现在回去,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眼前忽然掠过一道白光,顿时,警铃大响。
拉起因为我的话而处于呆滞状态的萤,在林间飞快的跑起来。
身后传来萤的呢喃:“为什么,我已经和那天不一样了,为什么你还是说我什么都做不了?这四个月来的训练又算什么……”
我无法回答她的问题,我更不能告诉她「敌我悬殊太大,你个人的力量太弱」这样的话,这么说她会崩溃的,虽然,现在已经处于崩溃边缘。
跑到半山腰的时候,我向村子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我看见……一大群盗贼骑着马往山这边过来了。
脑海中忽的响起了柴平说过的话,他们原本的目的一直都是这座矿山。
可是,他们不是忌惮着这座山的神灵吗?
凝神看了半晌,我终于明白了这群盗贼为何不再忌惮了——他们请来了几名忍术高强的浪忍。
树林间时不时闪过一道黑影。
现在下山无疑是愚蠢的,可是这么跑下去绝对会被发现……不、或许早就被发现了。
一大滴冷汗顺着脸庞滑落,扯过萤无力的身体,我问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
萤有些被我吓住了,颤巍巍的指了一个方向:“那边……有个山洞,不过……”
没等她说完,我便抓着她的手一路狂奔,就在距离那个山洞前十米处停了下来。
哦,这死孩子,怎么不早告诉我那个山洞在悬崖下?
“我还没说完你就拉着我狂奔了……”萤低着头,挣出我的手,白净的小脸上晦涩难辨。
正想安慰她的时候,眼前突然多出了五条黑影,手中的短刀泛着阴寒的光芒,一如那一双双阴鸷的眼睛。
面临这样的状况,萤做了一个令我意想不到的动作——
小姑娘毫无畏惧的站在我身前,张开双臂,俨然一副护小鸡的姿态。
这同时也让我有点哭笑不得。
什么时候这小姑娘才能意识到她其实才是那个应该被保护的人?
她本不用这么拼命的保护一个她无比讨厌的外来人,她其实可以和其他普通小女孩一样……但是这些都有一个前提。
当一件事物不满足某个前提时,一切的「本应该」都不成立。
心里忽然盛开出大片大片寂寥的花朵,深紫色的花汁渗进心房,像饮了毒一般疼痛。
我又想起晓冬了。
萤的惨叫将我拉回现实,我突然意识到,那个因为我而死的孩子很快会换成另一个。
这样的事……怎么能让它再次发生!
掏出小刀,我快速的扫视一圈,萤的肩膀被划开了一道小口,鲜血正汨汨的往外冒。
五个浪忍中最矮的那个刀上淬着血,我心中大致明了,想要将晓冬拉到身后,但这些人显然不会给我多余的时间,只一个眨眼,刀身带着冷冽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危机之下身体自动做出了反应。
放低重心,转手一刺。
“噗”的一声,是利器埋入身体的声音。
大概是他以为我没有战斗力而有些轻敌,但是紧接着肚子上便挨了一脚,痛得我松了握刀的手,趴在地上捂着肚子,感受着冷汗蔓过全身。
小刀被那人拔出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原来我只伤了那人的左手臂,他仍有活动能力,而我却只能匍匐在地,等待着那把通往地狱的刀。
意料之外的那把刀没有落下,我瞪大了双眼看着那人的身后——一个小女孩双手握刀刺入了那人的后背。
萤和晓冬终究是不一样的存在。
由于内心交织着太过强烈的悲愤,我没有注意到另外四人去了哪里。
浪忍的面目扭曲,回身扼住萤的脖子,轻易地将她提了起来,然后——摔向悬崖。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有这样的爆发力,因为就在萤的身体被甩到悬崖边上的一瞬间,我抓住了她的手,但她的整个身子已经完全悬在半空中了,而我,也有半截身子探了出去。
萤眼中有极力隐忍的泪水。
“别怕,我会拉你上来的。”
哪知小姑娘听完后连连摇头,刚张开嘴,几颗石头顺着山体滑落,跟着滑落的,还有我自己。
脸颊两边的气流紊乱异常,但是内心却出奇的平静。
怀中的萤闭着眼使劲的缩在我的胸口,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我缓慢的笑了:“这次,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失重感不断袭来,整个身体像坐着云霄飞车般悬浮不定,这时候,一声叹息像拨开了乌云的阳光,直接照亮了我的心灵。
紧接着,是一声——
“木遁·树界降临!”
山体啪啪的几声响,从土里伸出两棵茁壮的树干,绿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不消半分钟,眼前便滑过一片苍劲的绿。
我们得救了。
“我记得你做事不是这样不经大脑的啊。”银白发色的男人稳妥的站在树干上。伸出手将我怀里的萤拉上去,一个瞬身不见。
费力地从盘曲错乱的树枝里爬出来,没等我喘一声,一大片阴影便覆盖下来,再过一秒,我便踏着实地了。
或许时间没有那么短,但是也没有长到令我感到他的体温,只是眼前的景象一晃的时间而已。
站在真实的土地上,双腿还留着全身悬浮的滞后感,整个人也轻飘飘的,没有半点真实感。
一个闪着冷光的物体朝我抛来,我下意识伸手接住,是那把带着血迹的小刀。
“如果不好好保养刀具的话,刀会哭泣的。至于这把刀……我劝你还是直接扔掉比较好。”不知何时他站到了我身前,无神的眼让我忽然有种想要叹息的冲动。
但我终究是忍住了,将刀身上的血迹擦去,再小心翼翼的放进口袋里。
“我们那边其实还兴另一种说法,叫「刀在人在,刀去人亡」。”
怎料他听完竟是无趣的撇了撇嘴角,转身时说道:“该走了。”
我立即笑着跟上。
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承认,老天其实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总喜欢和我们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有的笑一笑就过了,然而有些却一辈子过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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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过程中,卡卡西和另一名同伴——不用我说也知道是谁吧——为了迁就我和萤,走得很慢,期间,我也打听到了我想要的情报。
他们是因为任务来到这里的,而且已经有大半个月。
任务内容我没问,因为我知道就算问了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木叶的暗部的保密工作可不是说笑的,不过就人数而言,确实是太少了,想来应该不是特别难搞的任务。
一路上,我们的谈话甚是愉快,不约而同的回避了几个月前的那个夜晚。
“话说这几天在我家乡那边应该正举行着一个重要的考试,本来我也是今年的考生之一。”不知为何,话题被我引向了考试,而且还是那个对每个天.朝高三狗来说最为重要的考试。
“重要程度是?”
“考得好,自然是未来前途一片光明,各个单位争着来请,考得不好的话,对有些人来说,人生已经无望了。”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否会懂,但我还是执意想说给他听,或许在我的潜意识里,已经把他划分到了能够理解我的这一边。
这几个月来的迷茫与无望,我希望有人能懂,也希望这个人恰好是他。
“哦,对了,这个考试的残忍程度,不比你们忍者的中忍考试低,它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到了最后,能站着迎接光荣的人其实很少。”
卡卡西不动声色的朝这边看了一眼,倒是他那个从刚才起就一直笑得人畜无害的同伴接了话:“听你说了这么多,似乎你的家乡没有忍者?”
“是啊,不过那里也跟你们的世界差不多,没有明面上的伤害,背地里却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东西。”
卡卡西无奈的看着我:“那可是你的家乡。”
“你能保证木叶就永远没有黑暗的小角落吗?你能保证它永远只有光明的一面吗?卡卡西,我们都不能。”我平淡的回击着,然而他的神情与先前无二。
“但那是我生长的地方。”
可就是那个你生长的地方,每一天都有人在为它的繁茂欣荣付出生命。
或许你会理所当然的回答:是啊,的确如此。
于是我知道我不能再说下去了。
这是一个如此残酷又真实的世界,以前坐在电脑屏幕前总觉得遥远,可一旦身处于这个世界中,又感觉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
不论是生存,还是死亡。
我记得以前的我曾对同学说过,这个世界的世界观是我最为向往的。
杀戮、血腥、暴力、黑暗、死亡……我认为这些东西都是很稀疏平常的,我对这些毫不在意,我也可以很平静地接受所有人的死亡——我曾经真的是这么想的。
然而现在我发现我做不到。
晓冬的死,我一直不曾释怀,或许一辈子都只能保持这种样子了。
可是我想,这也足够了。
这个世界一直在教我如何成长、如何反抗,但终究是有些事情不必看得太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