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淀川河》笼中

15、怪谈夜 （下）

　　松阳楞了一下。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了，仰头向梅子张开双臂。梅子一松腿，很自然地倒着滑落在松阳怀中。松阳像抱着一团猫咪一样抱着她，冷静地问：“需要躲起来么？”
　　梅子好像疲倦极了：“现在没事了。我想睡一下。”
　　松阳这时才转过身向大家解释：“如各位所见，现在出了点状况，明天我们大概要修房顶了，”他又笑了一下：“晋助？可以领大家回去睡觉吗？”
　　“........没问题。”
　　高杉半推半赶着把人往门外轰，随后转身关上门，只留下不省人事的坂田。
　　“我认识他。”高杉上前一步，皱着眉头看松阳轻轻将梅子安置在铺席上。
　　“所以？”
　　“所、所以...他很可疑啊！”高杉看着一脸淡定的松阳，急得词穷。

　　装的！装的！装的！
　　别随便相信别人啊！
　　老师你总是这样，不管对方什么来历，都会无条件地信任他，因此总是不断地被骗。菜贩子、榻榻米匠、农民、当铺老板..........一次又一次。可是每一次，又都会微笑着原谅他们。

　　高杉打死也想不明白，吉田松阳是他所认识的人中最聪明的，可在这种事上...怎么就那么傻呢！

　　“晋助，
　　你对银时怎么看？”

　　“哈？”高杉不知道怎么回答好。那个上课睡觉、好吃懒做的死卷毛？

　　“你和他比试过对吧？那应该知道，他很强。”

　　高杉以前剑道练习和银时对打，屡战屡败，直到第200次才终于夺得一本。

　　“银时是为了活下来不得不变强的孩子。
　　而这个，是以强大为生的孩子。”

　　高杉晋助的记忆只停留在这里。

　　说话的当间，钟声已敲了三下。
　　不知不觉已经深夜，村里出来消夏的人们都回家了。由于松下书塾临山，这声音也就显得格外幽远。
　　草木都已陷入沉睡。偶尔一阵微风吹过，才带动几片草叶轻轻摇曳。这是比以往更加深邃的夏之夜。
　　夏天，那个世界和这个世界的分界线，无论身处何方，都变得朦胧飘幻无以界定。
　　冥冥中似有什么东西幽深的黑暗中出没，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仿佛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空气中散发出一丝恐怖的意味。

　　明明是令难以入睡的蝉都窒息的酷暑，高杉却莫名地感到脊梁发凉。一滴冷汗从他脸上滑落。

　　以下发生的事情，高杉许多年以后回想起来，都始终坚信这是一个梦境。

　　梦里，他听到松阳说：

　　“嘘.......先不说这个。
　　晋助，看你脚下是什么？”

　　高杉一低头，吓的差点坐地上。
　　他脚下的草履突然大幅度地扭动起来——它甫一挣开带子，就像马一样踢踢踏踏地匆忙逃走了。
　　高杉惊惶地抬头看松阳，却发现老师的脸上五官消失了！

　　“信...固....”无脸松阳转向高杉，声音像从闷口袋里发出来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高杉扭头就跑。

　　谁、谁来告诉他这不是真的！！！

　　刚逃出寝室，高杉远远地看见桂小太郎穿过走廊朝他跑来，一脸兴奋：“快看呀！高杉！我发现了Q太郎！！”
　　桂手里高举着一坨马赛克不明生物。

　　高杉果断掉头向与桂相反的方向狂奔。桂跟在他身后穷追不舍。期间，一把折扇蝴蝶般优雅地扇动裱纸低低掠过他的头顶；旧簸箕长出了瘦长的四肢，土蜘蛛一样飞快爬上天花板；一把破伞单脚跳着，几次试图绊倒高杉——他甚至看到阿银挥舞着七彩的翅膀一边向他俯冲过来一边大喊：晋助！我爱你！
　　讲堂里同样鸡飞狗跳，菅原道真画像试图绞死琴怪，成群身材矮小的赤红色长鼻武士举着吓呆了的同学飞来飞去.......
　　他们都没注意到，身后的拉门已不知何时拉开一条缝。
　　门后露出一张巨大的染了黑齿的女人脸，她桀桀地笑着，窥视屋内。

　　隔山隔水的另一边，情势也是一样混乱。
　　面对乙女留的一堆作业万分苦手、刚做好熬夜觉悟的坂本辰马，欣喜地发现剪刀突然从储物箱跳出来，咔嚓咔嚓地给书本纸张实行斩首。与此同时，父亲八平带给他的旅游纪念品小腰鼓，从墙上蹦下来，一脸得意地笑着向前滚动，后面紧跟着斗笠怪。一只青鬼努力地从墙角捆着绳子的葛笼里探出头，鲶鱼怪则趴在上面吃惊地看它，但随后便被壶怪和钟怪拉着躲进了衣柜。
　　不知道为啥，坂本辰马现在觉得妖怪与人比起来，一点也不可怕。
　　那天之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
　　坂本推开拉门（他背后的屏风上，画中衣着鲜艳的南蛮人的队列纷纷走出来，手持阳伞、钲、太鼓、旗子，开始载歌载舞）悄悄走到套廊，看见一只行灯呸的一声吐出蜡烛，佝偻着腰加入了猫又、马鞍和蒿雀们的游行队伍——领头的独眼小僧正高擎着龙头天盖，洗红豆和座敷童子则跟在后面有节奏地摇动铃铛。蓝幽幽的狐火一簇一簇点燃，指引着队列前进的方向。
　　“......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坂本挠挠头。
　　他觉得挺有意思。

　　——身着薄沙轻衣在方灯下漂舞的身影，比之恐怖妖艳更胜一筹。

　　江户城外的武州乡下，近藤趁大家睡着，正对着炉火煮宵夜。
　　突然间，他的锅睁开眼睛阴险地看着他。然后，噌的燃起大火烧糊了他的土豆汤。紧接着，一只巨大的手结着印从围炉下面伸出来——

　　近藤当场当机。

　　而且...他明天大概要洗裤子了。
　　4只柏犬模样的小妖精于是高高兴兴地占用了近藤的火盆取暖。道场里的竹刀、箭囊趁机一溜烟跑过。

　　黑暗中。

　　一个矮小的背影！

　　转回头！大眼贼亮，满脸是血！扯开嘴角、露出獠牙！

　　“啊啊啊老子什么也没看见啊啊啊啊！！！！！！”土方十四郎以阿姆斯特朗姆回旋炮的速度冲进衣柜，同时头破血流地试图把头塞进一只花瓶。
　　卧室外，总悟扯下假牙，抹了一把脸上的辣椒酱，泪流满面地露出胜利的笑容。

　　裂口女站在他身后，也默默地微笑了。

　　未来的征夷大将军德川茂茂（10岁）正在小猿的帮助下躲避一只入内雀。天知道为什么这只怪麻雀脱离了队伍，非要钻进他的“将军家代代相传的紧身弹力三角裤”里。
　　服部倒是挺淡定，他已经开始和阿岩（丑女中的战斗机！）搭讪了。

　　新八从1岁起就是早睡早起党。

　　夜兔星和地球有时差。这会儿是早上，但依旧阴雨连绵。6岁的神威看着妈妈挺起的大肚子和憔悴又美丽的脸颊，非常想把他未来的妹妹就这样扼杀在子宫里。
　　——最好连同那个常年在外浪荡的混蛋一起。

　　即使是天下第一阴阳师的结野家，其宅邸内，情形依旧不太平。
　　结野家主结野益材张开各种结界，布下的符咒贴满墙，仍然对现状起不到一点作用。原本他以为是隔壁巳厘野家捣的乱，结果一看，那边正举府忙着追捕家主漫天飞舞的兜裆布...
　　结野晴明（时年9岁）和妹妹结野克莉丝特（时年6岁）则一边鄙视着愚蠢的大人，一边蹲在地上看米袋、臼和杵聚在一起摆出架势要捣年糕。
　　克莉丝特觉得哥哥简直是个天才。

　　盂兰盆节还没到，鬼门大开的时间居然提前了！
　　丑时三刻起，全武士之国境内均爆发百鬼夜行。五花八门、奇形怪状的鬼灵精怪在各地纷纷出没。
　　天皇家最精英的阴阳寮对此一筹莫展，束手无策。

　　梅子现在比谁都开心。
　　全国上下这么一闹，几乎所有的书塾都停课了（她特意嘱咐多放几只把明伦馆砸了个稀巴烂），与此同时，一些攘夷分子也会借东风大肆宣扬天诛，奈落首领和监督她的几个亲信马上将被抽调到江户中心维持秩序——如此，至少到今年冬天都不会有人有闲管她。一个公主和国家大局——这点轻重定定还是有的。

　　天皇家的结野众，现在已经是梅子一个人的结野众了。早慧如结野晴明非常清楚该与谁合作（尤其是妹妹成年后就要进宫做这个人的内侍）。
　　梅子确信，结野家的天才长子未来必定会大放异彩。

　　真正的松阳现在被关在另一个空间里。他大概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抱着臂无奈地看着四面空白的鬼打墙，松阳只希望今夜尽早过去。

　　梅子从角落里拽出瑟瑟发抖的银卷毛——他刚醒就被眼前的活地狱震撼到了。

　　阿银今天怎么那么倒霉啊！！难道是偷吃了厨房的布丁被神仙惩罚了？不，还是拿两颗染色绿豆（“这是神奇魔芋的种子！今晚种在院子里，明早就可以踩着它爬到天上去！”）骗走了假发的布丁？啊不还是去年圣诞砸了村里X太郎的手推车当柴烧...或者强借了谁的JUMP赖着没还？啊啊还是...
　　（群众吐槽：你咋那么劣迹斑斑！）

　　坂田现在急需安全感！他需要一双强有力的大腿！
　　一转头看见梅子（黑暗里看不清脸），他双眸亮晶晶：就算是桂也行啊！这蠢货百毒不侵，妖精见了他也要被气哭的。
　　假发！我相信你不会计较那堆布丁的（被骗了几次啊！！！）对不对？同学万岁！友谊万岁！

　　快，带我装逼带我飞！

　　梅子鄙视地看着身上挂着的那坨银卷毛——臭小子你给我撒手啊！
　　“看清楚了，我不是你的什么‘紫拉’。”她一把扯下符咒。

　　银时愣了几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金眼妖怪啊啊啊啊啊啊啊！！！银时泪奔了，拔腿就跑。

　　始作俑者满意地啧了一声。这反应不错嘛！
　　“哈哈哈哈吼吼吼吼！”梅子来兴致了，紧追不舍。

　　...........

　　——闭上第二层眼睑你就会看到光河。
　　这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生灵。

　　诞于草木，隐于山岩，严之窃窃，生之幽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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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松阳一个一个把累趴下的学生捡回了卧室。
　　然后熬夜把书塾恢复原样。

　　山外，星河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