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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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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那是什么?是效率。
可若是连鞋都没来得及穿,那就不是效率,是种境界了。
夜非现在正处在这样的境界中。因为他发现,在陪着夜萧狼狈不堪有惊无险的掉下山崖后,他们似乎在两点之间走了条直线——就是最短的那一条。
看着被夜萧背进洞里的人,或者更准确地说,看着被夜萧背进来的天剑先生于亦行,夜非忽然有种被耍了一般的感觉。
“爷,这老头还活着吗?他手上攥着的这把剑可真沉,差点儿就划着我了,想拿开一点儿吧,他还攥的够紧的!”
夜萧自然不知这看上去年过半百的佝偻老头是什么来头,那把名动武林的落雷剑之于这个没摸过几天剑的初学者而言,也仅只是“沉了点儿”而已。
渔夫才刚刚准备出发,鱼儿却已经咬上了饵,还咬的这么紧这么拼命,接着连鱼带饵的突然从天而降,掉进了鱼篓中——这情形真是奇妙而诡异啊,以至于夜非一时忘了反应,直到萧又喊了他一声才回过神,俯下身细细察看。
嗯,胸前见骨的一刀,脑后也受了重击,摔断了腿,身上其他的地方大大小小还有许多不同的伤
口……总之,这人就算还活着,也只能说是“没死”罢了,借用后来有位姓周的高人说过的话,这种情形属于死还没死透,活还没活够。落在夜非手里,一时半会儿估计是不用急着去见阎王爷了,可他就是活着,也基本算个半残的,靠药材吊着呗,再加上也是年纪的人了……心里盘算了一下本利——到底是个生意人,虽于小事上看不大出,其实夜非这骨子里可精明着呢,要不也没今天的夜家庄啊——这才小心的在随身的腰包里摸出一支瓷瓶,就着雨水喂了药,萧打下手帮着给包扎了一遍,扶着躺在火边儿——始终也没张开过眼。
“暂时是不能搬动他了。”说着,看了看自己二人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的模样,“萧,这会儿雨也停了,你先去四周看看出不出得去,附近有什么人家没有,再作打算吧。”
于是师徒俩个就在这阳城外情阳山山脚下的菜花儿村里住下了。
别说,这于亦行还真会找地方。夜非俩人那是天打雷劈,迫不得已掉到那儿的,可这一位受着伤,竟还找着这么个福地,到底是个职业的。话说这菜花儿村,本就偏僻,村里的住家也不多,村口密密的一片夹竹桃林子,总有个上百亩的样子,把个小村子圈成个世外桃源,得翻过大半座山才到得了阳城。而那山洞却是在这菜花儿村的紧里头,一个山坳坳里。因下雨天时常有山泥流淌,又都是碎石地,没法儿种,平日村子里头也没人去,倒是个养伤练功的安静所在。
“咳……咳咳!咳咳咳……”
“哎,于师傅您慢点儿啊,这喝药可不能急,看,呛着了吧!”
“唉,我知道……那把剑呢?再把我那剑拿来,我看看!”
“哦,嗨,您一天要看多少回啊,这么把破剑,怎么老看老看,不烦哪?给。”
夜非一进来,就看见于亦行又捧着落雷,深情凝望,细细抚弄,一边儿夜萧给端他着药碗——自从能做起身来,他便恨不得落雷长身上似的,一日看三遍哪儿够啊,一个时辰还得看个十遍八遍的,那眼神里,惊艳、专情、缠绵、留恋……苏阳最大的青楼最有经验的老鸨见了都得脸红心跳。
“萧,我要吃饭。”等的都饿了,也不见人,原来上这儿照顾这老头来了。
“啊!天这么晚了!爷你饿了吧,那桌上还有点儿面条,是中午给于师傅留的没吃完,要不你先
吃点儿,我喂完了药就做饭去。”
“哼。”谁要吃别人剩下的东西,脏死了……还是面条,教我怎么吃!——也是夜萧忙糊涂了,敢情这位爷从小到大还没吃过面条呢。转身就走。萧也真是的,不过就是个臭老头,那么上心干什么,是我要问他学剑法,你倒水喂药的倒喂的勤快,还该着我饿了?!哼!
“哎?爷……”看见夜非不高兴了,夜萧急了,快手快脚地把药倒进于亦行嘴里,管不了他还在那里呜噜呜噜些什么,急急忙忙的跑出临时借来的屋子,夜非早不见人影了。
“小伙子,找你那兄弟呐?我才瞧着像是往那山坳子里去了!”
“是吗?那,谢谢大婶儿了!”东家姓吴的嫂子,看就是个老实人。话说回来,这小村子统共就那么十几户人,哪还有什么鸡鸣狗盗的,谁不认识谁啊。是以三人刚进村,又有个受伤的,也不见是咋进来的就到了村后了,可把全村儿都惊动了,就吴嫂子家老公公半年前去世了空下了间
房,让三个人挤挤——夜非哪儿干啊,一锭银子砸下去,愣是让人吴家三口子去隔壁挤一阵子——这菜花儿村几时见着过整锭的银子啊?
“嗨,谢啥!还得谢谢你今儿早上帮着打那一大缸水,劈了那一摞的柴。这大小伙子还挺能干的!”
“嘿嘿,哪儿啊,打小儿干惯了,顺手。”他这一顺手,顺了一上午呢,难怪夜非生气了——中午就饿过了!其实也是夜萧觉着占了人家的房,心里过意不去,手上便勤快了点儿。“对了吴婶
子,你家有鸡蛋没有,我买俩,想下点儿面条,中午那馒头的钱一块儿给您。”
“有,有!才下的蛋,个儿还不小,仨你全拿走吧,再拔点儿菜放面条里,新鲜着呢!”
……
在客栈厨房长大的孩子,下碗面条还不利索?不过一刻,就见夜萧拎着一大食盒子抬脚往那山洞去了。四处也不见人,一抬头,夜非坐在一棵挺高的老槐树上发呆,不知想什么呢,把个夜萧唬的,好险心没跳出来!赶紧扯开嗓子大喊:
“爷,爷!你快下来呀,坐那么高小心摔着!快点儿下来!不对不对,慢点儿!别着急,慢慢儿的,爷!你听见没呀,下来呀!爷,吃饭啦!”
瞟了夜萧一眼,看他急得满头是汗,夜非轻轻从树上一跃而下,越是到下面,身形倒缓下来,落地站稳了,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走进山洞里。夜萧一愣,爷除了上次跟夏诗寒比剑,还从没在他跟前显过什么功夫,他也就没想到这一层,白白担了回心。只是爷这样,也不理他,却是头一次,像是真动气了,于是继续提着心,拎起食盒,跟进了山洞。
夜非还坐在前儿坐的地方,身前还是一堆火——这一眨眼,天都黑透了。夜萧低着头走过去,轻轻打开盒子,里头两碗热腾腾的面条,一碗里卧的鲜黄的俩鸡蛋,汤里浮着几抹碧油油的青菜,很是诱人。端起来连筷子一起递过去给夜非,忽然想起来,不对!两人一起盯着筷子,呆住,慢慢的把递出去的碗收回来。
……
“爷,够酸不?要不再放点儿醋?我管吴婶子要了好些来。”
“嗯。……这你到没忘?”
“呃,嘿嘿,嘿嘿。”
两人外甥点灯笼,还得照旧。夜萧照旧一口一口的喂的仔细,夜非照旧一口一口的吃的安然。
“……爷?你没生我气吧?”
“……”抬眼,看了他一眼,若有若无的,“……唔。”
挑起一块头,把面条绕了两绕,送进夜非嘴里,再来片青菜,
“那,爷,咱啥时候出发去阳城?那个于师傅好得了吗?他怎么办啊?”
“我们不去了,在这住下再说。”
“哦。”
然后,两人便在这小小的菜花儿村住下了,和那位受伤很重的姓于的老头;然后的然后,夜萧知道了这个姓于的老头原本是个很会用剑的人,因为每天早上他精神最好的时候,夜非就会去找他,学一招剑招,当作诊金;然后的然后的然后,夜萧还知道了这个于师傅还会铸剑,因为于老
头在每天下午欣赏完那把剑之后,会神情激动地让他在新搭好的炉子上敲敲打打的铸剑。于是,每天的这个时候,于老头就坐在边上,指手画脚的让夜萧帮他铸剑,因为他要铸一柄比落雷还要出色的剑;再于是,于是每天的这个时候,夜非会在他们旁边练那新学的剑招,好让于老头指点;还是于是,于是每天的这个时候,夜萧就一边听于老头的指挥试着铸剑,铸一柄比落雷,就是那把很沉的剑,还要出色的剑,一边看着夜非在旁边练剑。
要是不嫌弃,咱们就套一句讲故事最流行的口头禅: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充实而卓有成效的过去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充实而卓有成效的,不知不觉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