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鬟同人云在青天》殷彼若

56、第五十六章、叙话

　　“嫂子，你要反对我和萧青羽来往吗？”

　　沈流云一愣，在方心怡的脸上，她看到了忐忑和不安。是了，自己那么凑巧的出现在方心怡认为她最不该出现的地方，只怕这姑娘早就怀疑她跟踪她了。方心怡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内宅女子，相反，因为家许的原因，她总能听到一些外面的时事及军政消息，对事情的反应灵敏度都要高于一般人，只是由于父母兄长将她保护得很好，因此还保留着少女特有的天真。此时被嫂子撞破与男人的私情，小姑娘会忐忑不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为什么要反对你和萧青羽来往？”沈流云觉得有些好笑，恋爱中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就算她真的反对，方心怡就会乖乖听她的话吗？说不好还会弄出个私奔什么的，与其闹出大事来不得不成全他们二人，不如现在就放手，大大方方的让他们来往，可能事情会更简单一些。

　　“可是……”方心怡想问，既然不反对她和萧青羽来往，为什么大嫂要跟踪她。她可不相信是什么巧合，大嫂是沈家人，沈家和萧家结怨甚深，就算沈家把自家的铺子租给了萧青羽，那也仅是公事公办罢了，她可不信沈家的人会没事到萧家的铺子里串门。

　　沈流云有些好笑的看着方心怡，打断了她的话：“心怡，我今天确实是跟着到了萧记，那是因为我想看看你在跟什么人来往，并非是要阻止你跟萧三公子的交往。”见方心怡有些迷糊，似乎并不清楚前后两句话的区别，沈流云接着说道，“现在时代不同了，提倡妇女解放、自由恋爱，你是在日本留过学的，有些开放的思想这并不奇怪，况且娘和少陵都是开明的人，并不会反对你和谁交往。但是，心怡，我们不反对，并不代表我们就完全对你放心了。和你来往的男人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欺骗你？为人正不正派？是不是已经有了家室，玩弄你的感情……这些都是我们想要知道和关心的，因为这关切着你的幸福，我们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不会的，他不会骗我的！”不等沈流云说完，方心怡就急切的替萧青羽辩护起来。如今在方心怡的心理，萧青羽就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正直、稳重、风度翩翩、有理想、有才华，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欺骗女子感情这样龌龊的事呢！

　　沈流云哑然失笑，还真是女生外向，人还没嫁过去呢，心已经开始向着萧青羽了。方心怡也发现自己太心急了，又见沈流云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脸“唰”的一下就红到了耳尖，连忙低下头不敢看沈流云的眼睛，亦不敢再替萧青羽说什么了。当然，她也回过味来，方才沈流云的那番话不过是一个假设，并非是针对萧青羽而言的。

　　见方心怡害羞了，沈流云也不再逗她，接着说道：“当然，以萧三公子的为人，是不会做这些无理甚至是龌龊的事情的，这也是我不反对你和他来往的原因。但是，心怡，作为你的嫂子，我还是想要提醒你一下，感情并非是一厢情愿的事，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萧青羽对你并没有男女之情，那么我希望你能拿得起放得下，不要怨恨或执着，那样只会苦了你自己。”

　　对于一个恋爱中的少女来说，沈流云的这番话并不中听，但方心怡不是个拎不清的人，虽然这番话不好听，却是实实在在的为自己着想。此时这个她一向看不顺眼的嫂子，竟也变得顺眼了起来。正重的对沈流云点点头，表示她把这番话听进去了，虽然私心里并不认为萧青羽会不喜欢自己，女人，尤其是恋爱中的女人总是希望自己的恋情美满，并下意识的否认另一种截然相反的可能性的存在，方心怡亦不能免俗。

　　既然知道方心怡交往的对象是萧青羽，沈流云也就放心了。以她对萧青羽的了解，这个人是不屑于做出什么背德的事情的。沈流云只是想保证方心怡的安全而已，至于小姑娘的恋爱问题，自然有人教，轮不到她操心。

　　注意到方心怡变化的人不只是沈流云，还有方夫人。虽然现在的方夫人在很多时候看起来都是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但她对这个家、这个家里的人的关注并没有减少。这是一种本能，本能的留心周围的环境、人、事、物是否发生了变动。方夫人年轻的时候跟着方大帅南征北战，就是靠着这种本能避过了许多危险。如今年华不在，曾经的峥嵘岁月都已随风而逝，只有这种本能，深深的刻进了骨子里，这一点只怕连方夫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心怡最近在忙什么？怎么总是见不到她！”方少陵早早的就去了军营，而方心怡也是一大早就出了门，看起来似乎比她那个军务缠身的哥哥还要忙碌的样子，难怪方夫人会起了疑心。方夫人的声音看似平稳，听在沈流云的耳里，却让她眉毛一挑，只觉得别有深意。方心怡的事迟早都要透露给方夫人知道了，也许此时就是一个契机。

　　整理了一下语言，沈流云才不急不缓的说道：“青城有名的才子萧青羽在省城开了家卖书画的铺子，心怡很喜欢他的画，听下人们说，这里天心怡都在铺子里淘书画呢！”

　　只是喜欢画，需要天天往外跑吗？方夫人自然听懂了沈流云的弦外之音。一转眼女儿也到了嫁人的年纪，若不是她爹出了事，这时候就该给她相人家了。想起这些，方夫人的眉间不禁带了几分惆怅，但很快便收敛了情绪。那个萧青羽她倒是听说过，据说颇有才名，只是为人到底如何，没有见过，却不得而知。

　　“可是青城萧家的那个三公子？”儿媳妇就是青城人，对青城的人事应该十分了解，方夫人此时打听起来分外便利。

　　“正是！”沈流云闻弦歌知雅意，将萧青羽的家世简单的介绍了一番，不说好也不说坏，中规中矩才无大错，“萧三公子虽然有些文人的清高，却是个难得正派的人，从前并不曾管过家里的生意，据说他对经商无意，这一点到是与他父亲萧汝章十分不同。”

　　沈流云的话说得十分巧妙，好在方夫人是个精明人，自然听说了话里的别意。文人清高，无意经商，所谓的无意，大概就是看不起经商的吧。至于与其父萧汝章不同，大概是看不上萧汝章的阴狠手段。

　　“到是个正直的孩子！”半晌，方夫人给了这样一个评价。沈流云不禁抿嘴无声的轻笑了一下，方夫人真是个趣人，是啊，可不就是正直么，此时的正直，既是萧青羽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好坏掺半，能不能让方夫人满意，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不论个人恩怨，方心怡是个好姑娘，都说旁观者清，作为一个清醒的旁观者，沈流云很愿意给这个还没有被现实打磨得失去棱角的姑娘一点建议。爱情的苦，对女人的打击尤为沉重。在那个分手、离婚已成常太化的现代，尚且有许多女人走不过这道坎，更何况是这个还不十分开明的民国。虽说疼痛让人成长，不经过磨砺和泪水是没有办法绽放璀璨光芒的，但沈流云还是希望，方心怡在蜕变的道路上，不要走得太辛苦。

　　年关临近，沈流年再次来到省城，一是为年底铺子查账，如今沈家在省城的几家铺子生意都不错，可以说现在的沈家就靠着这几家铺子支撑着了；二是想找沈流云通通气，完成上次未完之事。在沈流年的眼里，沈家这一辈的人里，就他们三姐弟最亲近，沈流云心里对采青有成见，可至亲之间，这成见总不能带一辈子，还是化干戈为玉帛的好；至于第三，沈流年不是十分愿意承认，可是事实确是如此，在姐姐与采青之间，他的心，总会不自觉的偏向采青。若不是沈氏宗族在青城势力过大，采青没办法回青城，他也不会让她一个人流落在外。在省城虽能观照，但到底有些鞭长莫及，若是沈流云能答应照顾采青一二，以方家的势力，他也不用太过担心采青会被人欺负了。

　　一听说这个弟弟上门了，沈流云止不住冷笑。上次她让沈流年和桑采青两个人坐了半天冷板凳，虽然知道这两块牛皮糖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弃，却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杀了个回马枪。

　　“姐姐，采青在城西新开了家染房……”沈流年刚起了个话头，就被沈流云截住了。

　　“她一向主意多，一会儿开药铺一会儿又是开染房的，这日子过得到是热闹。”沈流云一点也不掩饰讽刺之意，桑采青从小就主意大，加上沈渊对她无原则的宠爱，由着她胡闹。以前没少为她的异想天开把沈家闹得鸡飞狗跳的，更是把梁玉茹气个半死。现在没有沈渊在背后替她撑着了，她到要看看他们家这尊大菩萨有什么本事，能在这省城里崩嗒出什么花来。

　　沈流年一肚子的话都被沈流云给赌住了，只得厚着脸皮，讪讪地继续替桑采青说好话：“姐姐，采青也是替沈家着想。如今沈家已是江河日下，弟弟我没有经商的才能，能守住祖产就是不愧对祖宗了。采青从小就能干，想法也多，若是她能在外面闯些名堂来，对沈家也有好处。”

　　“若不是看在她只是想振兴沈家家业的份，你觉得你姐姐我会让她在我眼皮子底下崩嗒？”沈流云斜了沈流年一眼，“沈家指望着一个私生女重振家业，亏你还是沈家的当家人，这种话也说得出口，我都替你丢人！我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今天我就把话撩在这里，你回去也给桑采青说明白，就凭她在我新婚之夜的所作所为，我没一枪打死她，已经是看在沈家骨血的份上了。没有把她赶出省城，是我的底线，若是她想挑战我的底线，把这点面子情也折进去，就尽管到我面前来折腾。姐姐我从美国带回来的勃朗宁还没有见过血，虽说私生女的身份低了点，但好歹她桑采青也是在咱们家金尊玉贵小姐似的养大的，用她祭我的枪，到也不辱没了我那支勃朗宁！”

　　沈流年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沈流云的那支勃朗宁他是见过的，实在是支好枪，在国内若是没有些门道，是绝对买不到这样的好枪的。他想到沈流云会拒绝，没想到话竟说到这份儿上，若是再说下去，只怕他这个看似柔和实则强硬的姐姐真的会拿着那支崭新的勃朗宁一枪杀了采青。

　　“你若愿意就在方家住下，若是不愿意，我也不留你。流年，有些话早就想对你说了，你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所以就算有些事我对你不满意，若你有了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会坐壁上观，但桑采青不同，她是沈渊的私生女，而沈渊，那样的父亲我早就不认了，所以桑采青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更别提她曾对我做过的事，我没有报复，已经是心胸宽大了。流年，我们姐弟，就算不能亲密无间，至少也要彼此尊重，因为我们姐弟而让母亲伤心，这是我不想看到的，我想你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但若你直意为了桑采青而陪葬我们的姐弟情，那么讲不了说不起，我也就只能让母亲伤心了。希望今天的话能让你想想清楚，以后做事长点脑子，别被桑采青一撺掇，就晕了头，竟做些不着四六的事！”

　　沈流年就这么被沈流云晾在了花厅，她不是圣母，即便是亲弟弟，她也不会一直为他的愚蠢买单，如果沈流年不知分寸，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她的底线，就别怪她到时候六亲不认。

　　沈流云自认是个凉薄的人，她一直坚信，一个人若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能顾及得了谁呢？所以她做事一向都是以自身为第一考量，若是所需承受的损失不在她的承受范围内，那么她就会果断的反击，不再付出。不管那个人是谁，就是她这辈子的亲弟弟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