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鬟同人云在青天》殷彼若

5、第五章、方少陵出现（一）

　　青城地方不大，距离省城也不算近，只因青城行脚的商人多，因为在外界到算有些名气。不过青城最出名的地方，不是行脚商人多，而是这里的桃花。昔日白居易的诗中有“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之句，说的是大林寺的桃花受山地气候影响，比其他地区的桃花开得晚，别的桃花都已凋谢，大林寺的桃花才开。

　　这青城的气候大概与大林寺的气候有几分相似，桃花开得晚不说，不知是不是品种问题，桃花花期也长，加之数量多，扬扬撒撒竟能开上数月之久，因此外界就有了青城四季桃花盛开之说。青城的桃花开得好，但同是青城，这桃花最美的地方当属桃花庵。桃花庵不愧“桃花”二字，加上这座庵堂建于小山坡上，地势上，气温比城里要低一些，因此城里的桃花都谢了，在桃花庵中还是能看到满天花雨的盛景。

　　端午一过，进入炎夏，这天气一日热似一日，桃花庵再怎么凉爽宜人，这花期也是终有过的那一日。青城小学所在的地方原是桃花庵的别院，院子依山势而建，后面还带了个小花园。说是小花园，其实不过是原来山坡上的一片桃林，后来建了别院，就把这片桃林圈了起来，再种些其他花木，成了别院的花园。

　　这别院地势高，其他地方的桃花都谢了，偏偏这别院花园里还有几棵桃树正值花期。赶在这最后一季花期，沈流云一时心血来潮，干脆约了陵慧和弥子，一起品茶观花。茶点是弥子准备的，她很擅长做这些小点心；茶是沈流云提供的，托上辈子的福，烹得一手好茶；陵慧带来一些水果，说是乡下亲戚送的，给大家尝个新鲜。

　　弥子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她是标准的日本女性，温柔多礼，总是面带笑容，沈流云几乎从未见过她愁眉苦脸的样子。沈流云活了两辈子，早已过了跳脱张扬的青春期，喜欢安静，因此和弥子十分聊得来。陵慧才十七岁，家里父疼母爱的，最大的烦恼估计就是她那疼女儿的老爹总想着找个好人家把她嫁出去。过于单纯的成长环境造就了陵慧简单直白的性格，她年纪比弥子和沈流云小，又不像两人早早积累了丰富的人生经验，因此和两人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她心机不深，一向有什么说什么，这一点颇被弥子和沈流云所喜爱，两人便拿陵慧当成小妹妹般疼爱，时间久了，三人脾气越来越相投，到有几分知交好友的意味。

　　自从回到青城，沈流云虽然足不出户，但订了一份报纸，了解外面的时事。只不过报纸是从省城，通过沈家的铺子送到青城的，往往到了沈流云手上，报纸上的新闻早就过去好几天的。感叹一下这个时期交通真是不方便，但聊胜于无，有报纸总比没有要好得多。知道沈流云有订报纸，韩致远也托了她从省城订阅一份报纸，大抵因着这层关系，沈流云与韩致远一家的关系很好，尤其是弥子，二人几乎无话不谈。

　　女人间的话题，永远离不开时尚，但做为新旧思想冲击中诞生的第一批新时代中国女性，她们的话题又不仅仅限于衣饰这些，时事新政，也成为她们的话题之一。辛亥革命推翻了满清政府，建立民国政府也不过是数年前的事。只可惜民国政府刚刚建立，所有人都顾着争名逐利，想趁着这乱世多捞点油水。原来在清朝政府担任一方大员的封建官员们，见旧主子满清的皇帝不行了，就打着革命的旗号摇身一变，成了民国政府独霸一方的督军。如今在青城能和首富沈家平起平坐的萧家当家人萧汝章，就是这么发的财，还有沈流云那个便宜未婚夫方少陵，方家正是这一时期典型的趁乱闷声发大财的例子。

　　辛亥革命成功了，本来辛亥革命的大功臣孙文先生理应成为成为新成立的中华民国的大总统，可惜这个大总统的位置还没坐热乎，就被袁世凯威逼利诱给赶下了台，袁世凯本人到是从慈禧太后的亲信变成了中华民国的大总统。前一段时间又闹了一出满清复辟的闹剧，张勋带着5000辫子军冲进北京，以为这样就能恢复满清的天下，结果闹了12天，弄得北京城鸡飞狗跳的，然后张勋和他的辫子军就灰头土被段祺瑞及讨逆军赶出了北京。

　　陵慧拿着新一期的报纸，报上的首版说的正是张勋复辟的事。说是最新的报纸，但事情也是数月之前的事了。民国的大总统走马灯似的换，这民国才成立几年？别的没见着有什么建树，就是这总统到是换得勤快。陵慧大声的把报上的文章读给沈流云和弥子听，读完之后就气愤的把报纸往石桌上一拍，石桌上本来落了一些被风吹散的桃花花瓣，被她这么一拍，又纷纷落在地上：“今个来个张总统，明个来个李总统，这民国什么时候能安定下来？上任这么多总统，也不见这些总统们给老百姓做过什么？地方上那么多不知哪冒出来的督军，天天打来打去，他们抢地盘，老百姓遭了殃，这些总统们怎么不去管管？一个个都是无能之辈，就知道争权夺利的！”

　　小丫头涨红了脸，嘟着嘴，到有点报打不平的样子。弥子不太关心政事，尤其是中国的政事，到是觉得陵慧这个样子有趣。沈流云活了两辈子，上辈子这些事不过是历史书中简短的几行故事，这辈子即使身处这个时代，但因为青城并未受到战乱影响，平静的生活总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那些战事离她很遥远，遥远到这辈子都不会跟她有交集，即便她有个军阀出身的未婚夫。

　　沈流云和弥子相视一笑，显然两个人关心的重点都不在报纸的那篇文章上，而是在笑小丫头的模样。一杯茶刚刚烹好，竹叶青，沈流云最喜欢的茶。给弥子和陵慧每人倒了一杯推到他们面前。一片桃花正巧落在沈流云的茶杯里，飘浮在碧绿的茶汤之上，极艳的粉红配着澄澈的碧绿，两色相映成趣，沈流云瞧着有趣，但也没有挑出这片桃花，就着漫天的桃花饮，轻轻饮一口桃花茶。

　　“好啦，你不要生气，现在的乱世，有人争名夺利，有人趁乱发大财，但也有有识之士报效国家，还有青城这一片净土，我们还能在这里饮茶谈话，要看好的一面，不是吗？就算现在再怎么乱，只要人心不死，总还是有希望的，未来总有和平的一天！”

　　听沈流云这么一说，陵慧的气消了一些，坐下喝花吃点心。刚拿起一块茶点塞进嘴里，就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你们几个好自在啊！”人影一晃，韩致远和萧青羽从桃林中走了出来。韩致远是个近四十的中年人，而弥子不过二十五六的样子，两人年纪相差堪是悬殊。初相识时，沈流云曾疑惑弥子到底是怎么才嫁给一个比自己大了这么多的男人的，但想想后世的杨翁之恋，这点年龄差距实在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便也释然了。

　　“韩先生、萧先生，我们不过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罢了！”沈流云笑着站起身，给二人让出座位，待二人坐下后，又给二人倒茶。桌上的茶点被陵慧吃得不剩多少，好在弥子准备得充足，又端上些新的茶点来。韩致远和弥子的一双儿女——韩靖和韩婷婷本来在一旁玩耍，看到父亲来了，也不敢玩得太疯，连忙给父亲和萧青羽施礼，然后乖乖的在弥子身旁站好。

　　韩致远和萧青羽端起茶杯先看了一下汤色，然后又闻了闻茶香，二人眼中都现出惊艳之色，最后才慢慢的品尝。放下茶杯，二人的眼中又多了一丝赞许之色，韩致远率先开口：“好香的茶啊，没想到沈先生还有这等手艺，到是便宜我和青羽老弟了！”

　　韩致远和萧青羽颇谈得来，开始沈流云只知道韩致远学识渊博，后来才发现他在书画一道上竟也颇有研究。萧青羽号称青城三绝，这书画正是他最擅长的，因此二人一见如果，没几日就结成了忘年交。

　　有了韩致远和萧青羽这两个大男人的加入，沈流云她们的话题也不好说涉及衣饰香水这些，于是学问、政事成了谈话主题。陵慧又借机抒发了好一阵感慨，相比韩致远这个经过生活磨练、见识过海外国度的人，以及萧青羽这个饱览群书的才子，陵慧的感慨难免有些激进和过于理想化，但她这一腔报国情怀到是很有热血青年的风范。

　　几人谈得正欢，一个女尼带着一个年轻的男人穿过桃林，沈流云一怔，那个女尼正是桃花庵的主持觉慧师太。当初为了租到桃花庵的别院，沈流云没少和这位觉慧师太打交道，这是个很意思的人，身在红尘之外，心却精通红尘之道，这个人不贪财，也没有野心和贪欲，却也知道如何与青城的富商大贾相处，不得罪人，还能结下一点善缘，给桃花庵多弄点香油钱。

　　“主持师太！”沈流云连忙起身迎了上去，不动声色的暗暗打量觉慧身后的年轻男人。这个男人长得到并不出重，周身上下一股英武之气，并非普通人。

　　“沈施主，”觉慧合什施礼，“这位施主和他家主人在庵中借住，他家主人受了伤，知道沈师主这里有治外伤的药油，所以想请沈师主赠些药油。”

　　自从办了这个青城小学，怕学生淘气受伤，沈流云就做了一个家用药箱，备些常用药。其中治疗外伤的药油是青城有名的大夫林越亲自配的，药效明显。有一次桃花庵的一个小尼姑扭伤了脚，沈流云送了些药油给她，她又是学医的，有时庵里的尼姑有个小擦伤什么的，沈流云就顺手给包扎一下，时间久了她几乎成了这桃花庵的专属医生，也难怪觉慧会来管她要药油。

　　“不过是一点药油，师太稍等，我这就去取来。”和其他人打过招呼，沈流云去自己的房间取药油，在那个年轻男人身边经过的时候，瞥见他腰里鼓鼓囊囊的，看来带着家伙。这年头带枪的不是闯江湖的，就是当兵的，不管哪个，都不好惹。敛神微目，这种人最好别多注意，否则就是和扯上麻烦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