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鬟同人云在青天》殷彼若

40、第四十章、方夫人

　　尽管对沈渊万分鄙视，但沈流云还是尽了一下做女儿的任务，看望了一下病中的沈渊。好在沈流云来的时候沈渊尚在昏睡中，否则看到这个间接导致他生病的女儿，只怕要气得再吐一口血出来。在沈家，唯一能让沈流云有些感情牵挂的人，就是梁玉茹了，只可惜她们之间沟通实在是不良，让沈流云本就不多的耐心消耗殆尽。

　　沈流云并没有在后院呆太久，绕过垂花门到了前厅，前厅已不是往日里那般整洁的样子，桌椅东倒西歪，盆景花瓶成了一地的碎片，丫鬟们都站在外面，不怕进去。方少陵的脸颊肿了起来，嘴角也破了，沈流年看起来更惨，一只眼睛乌青，一看就是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沈流云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桑采青做出的事，在沈流年眼里大概就是方少陵这个恶霸强迫良家少女的戏码，他根本不会相信他心目中的那朵白莲花会做出引诱男人，还是自己的姐夫这么下流的事情来。前三天沈流年没找上方家的门，大概是在想办法救关在祠堂里的桑采青。如今方少陵送上门来，沈流年这个护花使者自然就要为他的白莲花出头了。不过依两人受伤的程度来看，显示在武力值方面沈流年是敌不过方少陵的。

　　沈流云进来的时候他们已经休战了，方少陵坐在一张还算完好的椅子上揉着脸颊，而沈流年正不顾形象的用袖子擦着鼻血。

　　“先生们，如果你们的决斗已经结束了，”这两个人简直比小孩子还要幼稚，沈流云看着方少陵，“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说完不再去看方少陵，转身向外走去。

　　“云妹，等等我。”方少陵赶忙跟上来，仗着身高腿长，没几步便追上了走在前面的沈流云。

　　一架马车的车厢能有多大，沈流云和方少陵相对而坐，却完全是相顾两无言。方少陵到是想和沈流云随便聊点什么，缓和缓和气氛，哪怕是说说天气气也无防，可惜沈流云扭头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一点也没有想要和方少陵聊聊天的意思。

　　方家老宅和沈家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虽是占着青城的两边，但整个青城并没有多大，城东和城西也不过就是隔着几条街罢了。青城城内的道路都铺着青石板，很是平整。古老的马车减震系统自然比不上现代化的汽车，但走在这样的道路上，到也不会让人觉得颠簸。马车摇摇晃晃，不多时就到了方家老宅。此时的宅子内还留着办喜事之后的残红，门窗之上贴的喜字并没有除下，似是有意让这喜气多留一段时间。

　　沈流云嫁进方家不过三天，对这外院子还不是很熟悉，但从门口到自己住的院子的路还是记得的。下了车，也不等方少陵，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方少陵一路跟到卧室门前，却被沈流云用力关上的门给挡在了外面。

　　方少陵着点被门板拍到了鼻子，连忙向后退了两步，抬手就想敲门，但又想起他刚刚揍了自己的小舅子，流云的弟弟，只怕现在流云还在气头上，见了面十有八九要吵架。不如不见，等流云气消了，自己再赔个不是，两人自然就能和好了。想到这，方少陵放下手，冲着屋子里高声嘱咐：“云妹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又叮嘱下人们好好照顾少奶奶，然后才讪讪的回了书房。

　　方夫人在回门后的第二天到了青城，沈流云猜她一定是接到了自己的信，才从省城赶来的。能跟着方大帅四处闯荡，还打下一番天下，沈流云一直觉得方夫人定然是个不输于男子的英武女子，结果见了面才发现，方夫人与她想像的形像完全不同。方夫人的年纪在四十岁左右，也许是前半生颠沛流离的生活经历，让方夫人看起来带着一种世事洞明的超脱之感。和梁玉茹一样，方夫人也是出身富户之家，是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只是生逢乱世，方夫人的娘家早就没落了。

　　方夫人的眉眼看起来非常柔和，不像梁玉茹，严肃中透着精明。方夫人看起来更像一个庄重和蔼可亲的长辈，而非一家之主母。能跟着方大帅一起南争北战的女人当然不可能如看起来的这般简单，仔细看方夫人的眼神，便可知她是个刚毅坚忍的女子，与梁玉茹只能看到方寸之地的目光短浅完全不同，方夫人是个大气的，能掌大局的女人。这样的女人要是放在现代，绝对是个能呼风唤雨、争霸一方的女强人。

　　“娘，你怎么突然来青城了，我和流云正想着过几日回省城，给您带什么礼物好呢！”到了方夫人面前，方少陵再不是那个蛮横霸道不讲礼的花花公子，立即变身成撒娇卖萌的乖儿子。沈流云不动声色的挑挑眉乖觉的坐在方夫人下手，以不变应万变，看看方夫人怎么说，然后再想应对之策。

　　令沈流云意外的是，方夫人并没有急慌慌的找她说话，反而是嘱咐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然后就让她去休息，却把方少陵留了下来。沈流云明白，这对母子怕是说要些贴心话，方夫人是个明事理的女人，但再明事理的女人，也是会偏心儿子的，她想要离婚，能否得到方夫人的默许，只怕还要看方少陵的态度。

　　沈流云一离开，一直露出和善笑容的方夫人立即沉下了脸，自己的儿子，她能不了解？少陵什么都好，就是在男女关系上不太忌讳，惹出不少风流债。若是其他女人也就罢了，以方家的势力随随便便就能打发了，只是这次是流云的亲妹妹，沈家的私生女，身份尴尬不说，又是在少陵和流云的新婚之夜闹出这种事来，也难怪儿媳妇会不满。

　　对这个儿媳妇，方夫人观察了一般，沈流云的态度不卑不亢，看似温顺，实则内心极有主见。你对她说的话，她一律恭顺的应承，面上礼仪做得滴水不漏，只是过于平淡的目光展露了她的内心，只怕她心里真正的想法，根本就没把你当一回事，那些话不过也就是听听而已，如清风过耳，风过不留痕。这个儿媳妇，只怕少陵是管不住的。方夫人心里有些犹豫，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自己的亲儿子亲儿媳，方夫人怎么可能同意他们离婚。她这次来青城，本就是看看事情有没有缓和的余地，最好能劝得儿媳妇回心转意。只是，如今见了沈流云这个人，虽然不过一面，方夫人却清楚，这样的女子，不是她的儿子方少陵能掌控得住的。方少陵更需要一个能够站在他背后，支持他，让他无后顾之忧的女人，而沈流云，却是一个站在男人前面的女人。

　　一场辛亥革命结束了传承千年的帝制，这场革命革掉的不止是宣统皇帝的皇位，还动摇了千年来根深蒂固的男尊女卑思想。女人开始挣脱男人强加的束缚，不再国脚、上学堂、一夫一妻……这些新思想，这个乱世让女人们得到了一个番身的机会。然而，也不过是个机会而已。诚然，已经有一部分女性开始追求独立自主的生活，不再困守于家庭、丈夫这一方小天地里，但大多数女人，还是遵循着几千年来古老的习俗生活着，相夫教子、生儿育女、主中匮、管理丈夫的小妾。曾经方夫人以为在沈家这样保守的旧式家庭里成长起来的沈流云，也是这样的女人，可是今日一见，方夫人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在这个一切都讲究革新的时代，即便已经有人倡导一夫一妻，提倡女权，但已经习惯了在家庭的牢笼里活着的女人们并不认同这种新思想，甚至是惧怕离婚。她们怕离开男人后失去生活的依靠，惧怕邻里的嘲笑……显然，沈流云是个例外。她特例独行，不将别人的流言蜚语放在心上。她在美国留学，学的不是女孩子们感兴趣的服装、电影之类的东西，也不是高雅却华而不实的文学、艺术之类的，她学医，即便离婚了，她也不会失去经济来源。以她的履历，找家医院当个医生，甚至是自己开家诊所，想要生活下去对她来说容易的很。简单来说，所有能让女人恐惧离婚的事情，对沈流云来说都构不成威胁，她无所畏惧。即使是跟随方大帅在枪林弹雨中打江山的时候，方夫人也不曾觉得如此为难。思考良久，方夫人长叹一声，这个儿媳妇，只怕方家是留不住了。

　　方夫人在青城住了三天，绝对不提沈流云的那封信，只是吩咐方家的下人收拾东西，少爷和少奶奶准备回省城，此外就是下了封口令，新婚那天发生的事，一律不准说起，谁要是敢说闲话，就家法处置。不知是不是方家的作风充满了军事化风格，就连仆人个个都严肃得很，对主家的命令绝对完美的执行。不像沈家，那些下人看着恭敬，其实个个心里都有把小算盘，对这样的事情更是乐于拿来做饭后的谈资。

　　三天之后，方夫人终于找沈流云谈了一次话：“流云，我和少陵决定明天回省城。”不是商量，只是单方面的通知。沈流云眉毛一动，她知道方夫人的话应该还没有说完，因此并未插话，耐心的等着方夫人把下面的话说完。

　　“你和少陵的事，我都知道了。来青城的时候，我本是想着劝你们重归于好，不过，你好像并不是一个会听人劝的人。”方夫人脸上的笑容很柔和，这种略带些指责的话在她口话说出来，并不会让人觉得被冒犯了，而是更像长辈略带善意的调侃。

　　“看来我要让您失望了，不过，想来您已经改变了初衷。”

　　“没错。你和少陵之间的事，如果你坚持，我不会反对，毕竟将来的生活是苦是甜，我们这些做长辈不能替你们承受，所以，现在也不会替你们做决定。不过，方沈两家的联姻不是小事，不能由着你们说散就散了毕竟刚成亲就离婚，实在不成样子，方家和沈家的面子就算能丢，也不能这样丢。所以，我的意思是等过个一年半载，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若是到那时你还没有改变主意，就悄悄的办了离婚手续。”

　　沈流云心头微哂，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方家为何要坚持与沈家的婚约？不仅是因为要坚守诺言，更是冲着沈家青城首富的名头。方家有权，沈家有钱，这样的组合，谁敢小觑？方家的军队需要大量的金钱支持，即便方家可能并不缺那点钱，与有了沈家这样的姻亲，对方家来说简直是如虎添翼。至少让方家那些死对头明白，方家实力深厚，他们若想动方家这块硬骨头，就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样的好牙口。如果沈流云真的在此时提出离婚，那就给了外界一个信号，方家不仅失去了沈家这个后盾，各表明方家实力不怎么样，连个满身铜臭的商人都弹压不住，这一点，对方家来说才是致命的，只怕到时候方家的敌人就要通通找上门来了。所以方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放沈流云走。离婚需要得到方家当家人的认可，不管怎么说离婚在这个时代，无论是对男方还是对女方来说，都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方家肯放她走已经算是宽厚了，至于时机问题，实在不宜在这一点上和方家闹崩。

　　“母亲说得是，是我想差了，”沈流云一边说着，一边让丫鬟上一盏新茶，亲自给方夫人奉茶，“我年纪小，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日后若有不周之处，还望母亲不吝教导。”

　　方夫人微笑着点点，把沈流云献的茶接过来轻抿一口，明前的龙井，味道正好。看着面前美若天仙的女子，这是一个通透的女人，若是能和少陵成为佳偶，自是天赐良缘，只可惜，这样的女人，少陵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