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鬟同人云在青天》殷彼若

27、第二十七章、沉塘（一）

　　秀儿一溜烟的跑到林氏医馆，把老爷从早上出门到回来的事说了一遍：“老爷回来脸色就不好，听在前面伺候的人说，老爷和桑采青在客厅里什么入族谱，族长不同意的话，老爷还说等您回府了，让您去书房见他，老爷有事要和您商量。”秀儿才不会傻得在夫人面前称桑采青为三小姐，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夫人厌恶桑采青。

　　“娘，我们打个赌，他是到您这儿搬救兵来了，若是您不同意，肯定又要吵架。”沈流云冷笑一声，沈渊这个人，还真是用人在前，不用人在后，当初为了桑采青口口声声要休妻，如今还是为了桑采青，又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让妻子去给私生女说情。在沈渊心里桑采青就是天上的仙女，他们就是地上的杂草，他招之即来呼之即去。世上的事，哪有这么便宜的，什么好处都让沈渊和桑采青占了，就是菩萨也忍不下这口气。

　　“秀儿，你回去，今天夫人不回府里了。我们娘俩多日未见，有许多知心话要说，夫人就留在这里陪我住几日。”梁玉茹的心思沈流云最明白，若是真的回去，只怕沈渊连好话都不用说两句，梁玉茹就会立即为他和他那个私生女去做牛做马。如果沈渊不亲自上门接人，沈流云是不会让梁玉茹回家的，反正最坏的结果就是休妻而已，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梁玉茹自然明白女儿的心思，她也不愿意因为那个私生女和沈渊发生冲突，索性就住在女儿这里，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好在现在沈流云已不是住在林越的医馆里，而是在医馆后面租了个小院子，雇了两个精使的下人和一个厨房，梁玉茹不放心，特意把春喜送过来，供沈流去贴身使唤。

　　“这个没良心的，当年为了个月香不知让我受了多少苦，如今为了那个贱人的女儿竟然连羞耻都不顾了，一个私生女他也好意思闹到族里去，还妄想着让那死丫头上族谱，难道把个丫鬟当成小姐养着还不够丢人吗？有个私生子，他到是当成是脸上贴金的好事了！”梁玉茹愤愤不平的说着，她在沈家这么多年，主持中匮、伺候公婆、生儿育女，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结果到头来在沈渊心里还是比不上月香那个贱人，为了那个贱人生的女儿，他竟然要休了她，怎能不让人寒心。

　　爱情的游戏，谁先爱上谁就输了。沈流云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放之四海皆准，但放到梁玉茹和沈渊这里，绝对是百分之一百的正确。梁玉茹是个精明的女人，可是再精明的女人一遇到爱情，也变成了傻子。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身为旁边观者沈流云自认为把这一场夹杂着爱恨情仇的一家之主和当家主母的角力看个清清楚楚，虽然这种类似上帝视角的感觉看起来颇有些神棍的潜质，但不得不说，这种角度确实能帮助沈流云看得更清楚，尤其是她本人被牵扯其中，若是斗不过桑采青，那么青城沈府，就没有她们母女的容身之地了。沈流云本人到是不堪在意，但梁玉茹这种三从四德观念深重、以夫为天的女人，一定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对梁玉茹的这种根深蒂固的心态，有时候沈流云真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看她这副执迷不悟的样子很想狠下心来不管她，但相处多年的母女之情却难以割舍，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为梁玉茹出谋划策。上辈子做沈云的时候，她可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做一个宅斗高手的潜质。

　　沈渊还真是迫不急待，梁玉茹只在沈流云租的小院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沈渊就上门接人了。沈流云不愿意见他，就躲在房里，让春喜谎称自己出门散步了。好在沈渊再急切，也没有在沈流云这里说桑采青的事情，只说家里离不开当家人，梁玉茹不在，好多事情没人管，家里都快乱成一锅粥了，让她赶快回家。听着春喜的传话，沈流云撇撇嘴角，家里的事情没人管？不是有相能干的桑采青么，娘不在沈家，若不是为了上族谱的事情，沈渊只怕乐得把后院的大权交给桑采青吧！心中冷笑，既然沈渊他不仁，就别怪她们不义。昨晚沈流云就已经告诉梁玉茹，若是沈渊提出桑采青入族谱的事，让她别一口就拒绝，这样挡不住沈渊的决心，还落得一身不是。只装做为难的样子，半推半就，把事情拖上三五日，她这边有办法把事情搅黄了。到时候既让沈渊念着梁玉茹的好，又能彻底断了梁玉茹心里的后患。

　　损人的事情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做，可是这个前提总得是不影响到自己的利益，只要有桑采青在，梁玉茹在沈家的利益就永远受到威胁。如果桑采青懂得什么叫是可而止，那么沈流云也不会介意她留在沈家，享受小姐的待遇，甚至是通过沈家找一户好人家嫁了，并且让沈渊给她陪嫁足以与她比肩的大笔嫁妆。这些沈流云真的可以不在乎，毕竟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问题在于桑采青的胃口太大了，她不仅想要这些，更想要沈家三小姐的位置，想名正言顺的成为沈氏一族的成员，这无疑是对梁玉茹这个当家主母的挑衅，也是对沈氏一族清白家声的挑衅，除了沈渊，没人会观迎她这个外来的闯入者。

　　在沈家，从桑采青进府的那一天起，梁玉茹就在与她斗。效果并不好，有一家之主沈渊的庇护，桑采青可以说是刀枪不入。沈渊的保护让桑采青未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当然，这也是因为梁玉茹只是看她不顺眼，并未起害人之心。否则凭她刚入府时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生重病死掉什么的，简直太容易了。当然，即便现在沈流云决心要对付桑采青，也没打算要她死，只是沈家她是不能呆下去了，就是青城，她也不能留下来。

　　有野心是好事，但有野心的同时也得有相应的资本，否则就是自己作死。既然桑采青嫌自己命太长，沈流云没道理不成全她。

　　“小姐，今天梳这个发型可以么？”春喜在梳好的发髻上插上一支珠花，站在沈流云身后轻声寻问。

　　玻璃镜里映出一个绝色美人，魅惑的眼神颇有些褒姒妲己倾国倾城的意思。将头上的珠花正了正，然后拨弄着首饰匣子里的首饰，漫不经心的想要挑出什么。

　　“春喜，我听说你娘是伺候族里三叔奶奶的是不是？”

　　“回小姐的话，我爹去的早，夫人心善，见我娘身子不好，就给了奴婢的娘身契，让她到族里去伺候老夫人。说是伺候，其实不用奴婢的娘做什么，只是陪着老夫人说说话解解闷儿，那些活计都有其他下人做的，奴婢的娘去了老夫人那里算是享福了。”春喜会说话，一番话下来会成了梁玉茹心善给了她们好处，虽然事实也确实是这样，但这有人说和没人说，效果还真是不一样。沈流云勾勾嘴角，虽然知道春喜在拍她的马屁，但这番话听下来，还真是让人心情不错。难怪那些会拍马屁的下属总是能受到领导重用，谁不想听好话呢？

　　抽开首饰匣子的暗格，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春喜虽然不识字，但这张纸却是认识的，正是她的身契。小姐拿出这张身契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放她自由不成？想到这里，春喜不敢在想下去，却抑制不住心里的狂喜，一双大眼睛猛的放出光芒，像狼盯住肉一般，盯着那张纸。

　　透过玻璃镜，春喜的一举一动沈流云看得清清楚楚，明明欣喜若狂却不得不忍住的样子，实在有些好笑：“春喜，虽然你跟我时间不算长，但伺候也算周到。如今你这么大了，我总不好再耽误你的青春，该放了你回家，让你娘给你订门好婚事才是。”

　　“能伺候小姐，是春喜的福份。”对沈流云的夸讲，春喜可不敢当真。她是沈家的家生子，最明白做下人的门道，主子的夸讲听听就算了，要是认了真，那才是傻了呢！

　　难怪春喜这么得梁玉茹看重，这个人又有分寸，又有些小聪明，知道怎么讨好主子，又怎么才能在不处范上位者底线的同时，为自己谋些好处。

　　“本来你的身契早就该给你了，可是最近这段时间，你也知道，我们家是被那个桑采青闹得鸡犬不宁。尤其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天天喝得醉熏熏的，哪里还有个人样。春喜，你知道二少爷是为什么整天醉生梦死的吗？”透过镜子，沈流云的目光冷冷的盯着春喜，嘴角还挂着一丝莫名的笑意，手里把玩着那一纸身契。春喜也是个有上进心的丫鬟，只不过她能看清自己的位置，知道想要摆脱丫鬟的身份，不仅要靠自己努力，还要靠主子赏脸。

　　沈流年为什么整天喝酒，这事在沈家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就连老爷和夫人也是知道原因的，小姐明知故问，春喜猜不准沈流云的心思，可沈流云又在等她的答案，只能嗫嚅着说：“奴婢听到一些传言，二少爷似乎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

　　好个圆滑的丫头！沈流云几乎都要为春喜的世故鼓掌了，也不在透过镜子看她，扭过身子，一只手手肘支在梳妆台上，手掌撑着下巴，似笑非似笑的看着春喜：“是啊，二少爷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自打桑采青进了我们家的家门，我们家的人似乎都遇到了不顺心的事，你说对吗？”

　　“是、是，小姐说得对，都是桑采青那丫头闹的！”闹的什么，怎么闹的，春喜却不肯在说下去，但沈流云知道她的意思，她明白了。

　　“春喜啊，过会拿些钱，厨房新做的点心包上几包，去看看你娘，陪说说话，咱们这府里乱得不像话，也该有人管管了，你说是不是？”

　　“小姐说得是！”春喜答得乖巧，手心里却捏了一把汗。大小姐果然是厉害的，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十个夫人也比不上。府里桑采青和二少爷那里破事谁不知道，只是夫人下令封口，没人敢说出去罢了。如果小姐这哪里是要她回家看她娘，明明是要借她的口，把这事捅到族里，到时候二少爷不过是受点责罚，他是沈家的独苗，不说有老爷夫人护着，还是沈家传宗接代的希望，谁能真的把他怎么样？桑采青可就不好说了，出了这种事，错总是在女人身上，对男人来说不过是桩无伤大雅的风流韵事，而女人，弄不好就要被沉塘。就算不搭上这条命，只怕也得脱层皮。

　　在沈府里，哪个丫鬟不曾嫉妒过桑采青的特殊地位，春喜也不例外。但谁也没想过要桑采青死，可是现在她的身契在小姐手里捏着，桑采青啊桑采青，别怪她心狠，只怪你命不好，树大招风，谁让你那么招摇来着。身为丫鬟，要想平平安安的，就得低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