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鬟同人云在青天》殷彼若

2、第二章、青城小学

　　回到青城的沈流云并没有利用所学专业，开一家医院或诊所，而是办一家学校。此时的青城尽管受辛亥革命的冲击，男人们剪掉了大辫子，女人也不再裹脚，但教育还是以传统的私塾为主。穷人读不起书，家境不错的人家就把孩子送进私塾，读几年若是读得好，再送到省城的新式学校。沈流云办的就是新式小学，参照现代小学的模样，招收到了启蒙年纪的孩子，课程除了传统的启蒙读物《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这些，还增加了数学、绘画、音乐、历史、地理、自然科学等几门极为西化的学科。

　　青城不算大，加上人们对新式的东西并不怎么买帐，因些招上来的学生也不多。这还是因为流云所办的学校收费低，一些人家打着占便宜的心思才把孩子送进来。一个班十三个孩子，男孩居多，女孩不过才三个，其中一个还是沈流云奶娘的孙女。奶娘年式已高，早不在沈府当差了，沈流云应沈夫人梁玉茹的要求去看望奶娘，说起自己要办学校，请奶娘捧场，才把这个女学生带到学校的。

　　学校的名字就叫青城小学，由沈家资助，这一举动到是给沈家添了一份好名声。沈流云负责教学生数学、音乐。学校里的老师除了沈流云，还有萧清羽，萧汝章的小儿子，青城有名的才子，号称书画三绝。萧清羽主要教国语和历史，自然科学和地理由另一名老师韩致远负责，教绘画的是一个叫陵慧的十七岁女孩子。

　　说起这几个老师，能聚到这家小小的学校里，还真是巧合。沈流云租了桃花庵的一座空别院做学校，布置了教室及教师的办公室，也联系了几个学生，却苦于没有老师。于是沈流云就写了一纸招聘教师的广告贴在桃花庵的门前。桃花庵是青城内唯一的尼姑庵，加之这里风景如画，又不偏僻，青城的女人们有事没事就喜到桃花庵来烧柱香，就算不求什么，看看风景也好，所以这桃花庵香火盛得很。别院就在桃花庵后面，占了桃花庵的便利却又不像桃花庵那般吵闹。广告一出，没几日青城里就传遍了沈家大小姐办学校要招聘教师的消息，随后萧清羽就上班了，自荐应聘国文教师。以他的学问教一群小学生绰绰有余，沈流云自没有不留人的道理。

　　韩致远是个三十多岁四十不到的中年男子，省城人。沈流云去省城给学生订购新式课本，跟书店的老板提起没有老师的事情，热心的老板就推荐了自己的一个熟人。韩致远家中是做布匹生意的，早年在日本留过学，回国之后就在家中的铺子帮忙。他的母亲是继室，上头有个同父异母的大哥，韩家大爷担心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夺家产，处处防备他。韩致远在家里过得不如意，等父亲一过世，赌气之下就带着妻子及一双儿女搬了出来，自己讨生活。顺带一提，韩致远的妻子是个日本人，名叫弥子，是韩致远在日本留学时认识的。儿子八岁，女儿六岁，如今都成了青城小学的学生。

　　陵慧是青城人，她的父亲在青城开了一家小小的杂货铺子，日子过得比普通人富裕一点。陵父想让女儿嫁个好人家，就送陵慧去省城的女子师范学校上学，想等着毕业了，凭着师范学校女学生的身价，嫁到有钱人家做少奶奶去。陵慧性子倔得很，不同意老爹随便找户人家把她给嫁了，正巧沈流云办学校，就来应聘做老师，气得陵老爹七窍生烟，却拿这个宝贝女儿没法子。

　　沈流云每日里早出晚归，一是学校这边刚刚办起来，事情多能办事的人却没几个；二是沈府不太平，沈渊和沈流年对桑采青的偏爱引起梁玉茹的不满，每每见到沈流云，梁玉茹都要大吐苦水。沈流云可怜这个女人，却不耐烦听她说这些鸡行蒜皮的破事，总想着要是当初她心狠手辣一点，除掉秦月香就没今日的烦恼了，今日之事，也算是她自作自受。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沈流云就躲到学校里，图个耳根清静。

　　一般学生放学后，沈流云都会在自己的房间内休息，烹一杯青茶，等黄昏时分再回沈家，基本上到家就吃饭，吃过饭就回房间，不用看家里那些鸡飞狗跳的破事。沈渊是个拎不清的，而一心扑在沈渊身上的梁玉茹在沈流云看来同样无可救药。

　　沈家到了沈渊这一代早已开始衰落，青城首富的名头早就名不符实，如今萧家隐隐有超过沈家的势头。面对如此形势，沈渊不思振兴家业，天天就想着自筹补偿月香的女儿，把个丫鬟当成小姐养活，弄得沈家主不主仆不仆的，风气低落。沈渊自诩儒商，实则迂腐，总觉得自己不是那唯利势图的尖商，不肯占人家便宜，家里的铺子生意不说惨淡，却也与从前没法比了，甚至有几家省城的铺子因为经营不善早就关了门。

　　梁玉茹成天盯着桑采青，看她哪里都是错，也不想想，就算沈渊再看重桑采青，她也是沈家的丫鬟，再怎样也越不过她这个太太去，何必跟一个下人较劲呢？明知道儿子喜欢桑采青还在沈流年面前说桑采青的坏话，这不是把儿子越推越远嘛！桑采青只是个丫鬟，只要她不同意，沈渊再怎样也不会乱了尊卑让桑采青做了沈家的少奶奶。要是沈渊真的范糊涂，还有沈家宗祠呢。沈家宗祠里的那几个老古懂在别的事情上，可能看着沈渊每年给宗祠捐钱捐粮的份上和他一个鼻孔出气，但在这件事上觉不会和沈渊站到一边去。桑采青是什么身份？沈家的丫鬟，母亲是个杀人犯，父亲是个赌徒，败光了家产，沈渊是沈家嫡支，这样的人若是进了沈家的门，那就是搧了整个沈氏家族的人一耳光，那些爱面子超过爱命的老古董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

　　再说沈流年，和沈渊一个德性，同样的拎不清，为了桑采青处处顶撞含辛茹苦养育他的母亲，对这个中二病沈流云已经不想说他什么了。

　　沈流云踩着饭点走进沈家的大门，先回自己房间简单梳洗，换了身衣服，然后去见沈渊和梁玉茹，一家人一起吃饭。沈渊到底没十分乱来，还没叫桑采青也坐上饭桌和他们一起吃饭，站在沈流年身后，等着少爷吃完饭好跟着伺候。沈家的饭桌一向深闷，基本上只要桑采青出现，梁玉茹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有时沈流年说个笑话，也被沈渊教育食不言、寝不语。对这样的气氛，沈流云一开始还备感压抑，如今已完全不受影响。今天晚上厨房烧的一道骨酥鱼味道十分不错，沈流云忍不住多吃了一些，连饭也比平时多加了小半碗。

　　饭后漱口，一家人一起用茶，茶是沈渊喜欢的雨前龙井。沈流云晚饭吃的有点多，又喝了一肚子茶水，因些对桑采青端上来的茶点就不太感兴趣，意思一下，吃了小半块就放下了。随后沈流云正打算回自己房间，却意外的被沈渊叫住。

　　“方家有消息了！”

　　哪个方家？沈流云差点问出口，随即反应过来沈渊说的这个方家，定是她那个便宜未婚夫方少陵了。她没接话，因为此时梁玉茹已经细细打听起了方家的消息，沈流云在一旁听着，尽管她本不想打听什么，但托梁玉茹的福，对方家的情况也知道了个大概。

　　如今的方家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窘迫潦倒的方家了，而是称霸一方的军阀。管辖着青城的省城正是方家的大本营，可以说在这一亩三分地，方家就是土皇帝，谁也得罪不起。

　　记忆中大丫鬟的剧情似乎就是从方少陵回到青城才开始的，这么说，方少陵和桑采青虐恋情深的故事就要开始了，沈流云可不想搅合进他们之间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里。退掉方家的婚事，沈流云偷眼瞧了沈渊一眼，有这么个拎不清的爹，退掉是不可能的，原本沈渊可是做好了让她一辈子不嫁也要等着方少陵的准备的。跑路？这是个不错的办法，但她新办的学校，还有梁玉茹，有些不舍呢！梁玉茹待这个女儿很好，尽管她更看重身为沈家独子的沈流年，但对沈流云也是真心的疼爱。要是梁玉茹肯跟她一起走就好了，可惜，想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算了，走一步看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且看看方少陵和桑采青能闹出什么花样来再说。

　　沈流云想喝口茶，端起茶碗才发现已经空了。梁玉茹眼尖，看到沈流云讪讪的把空茶碗放回茶几上，立即不满的对着端茶的桑采青发作：“采青，没看见大小姐的茶碗空了吗？怎么伺候的，你在沈家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这些年还学会做丫鬟的该做的么，怎么一点眼力见儿也没有？”梁玉茹话音一落，沈渊和沈流年同时不满的皱起眉头，似乎想说什么，但梁玉茹没给他们这个机会，“还不赶快给大小姐上新茶！”

　　桑采青答应一声是，不动声色的退下，给沈流云换了碗新茶。沈流云暗暗打量她，这桑采青还真是个人物，被梁玉茹这么连讽连刺的，竟然面不改色。她大概了知道，如果此时争辩，以她的身份只会有理变成无理，同时失去沈渊和沈流年的看重。桑采青的聪明，沈流云在小的时候就见识到了，如果是不相关的人，她不介意欣赏一下她的聪明，顺便看看她的励志翻身记。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留，换作她处在桑采青的位置，也不会甘心做一个处处低人一等的丫鬟。不过，桑采青把她的聪明用在沈流云在意的人身上，那就另当别论了。没有哪个主子喜欢被丫鬟骑在头上，就像桑采青不喜欢当丫鬟一样。别对别人挡了她励志上进的路，怪就怪大家立场不同，只看谁技高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