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楼》我笑红尘

4、第三章

　　“你居然去春馆！”
　　正厅里，邵崇山阴沉着脸坐于主位，沈攸其坐在侧位，邵阳外罩一件滚金边的红色厚衫，垂头立于厅下。
　　身旁的小桃一脸担忧，一直知道邵家最不受老爷喜爱的便是自己伺候的这个四少爷，呃，不，四小姐。从自己六岁卖入邵家开始，整整五年的时光，从未见老爷对小姐加以辞色，仿佛在老爷的眼里，四小姐根本就不存在。忽然在小姐上了春馆，呸呸，小姐那只是路过春馆后院而已，就让仆人叫来，怕是，怕是要受什么责罚吧。
　　“父亲！”
　　低着头，怯怯的一声父亲，喊出了八年的委屈，邵阳的眼泪堪堪就要落下。
　　不管是责骂也好，甚至要打她也无所谓，这是阿爹第一次真正的管自己，早知道这样可以引起父亲的注意，她早该去做一些出格的事情，而不是象原来这样循规蹈矩。
　　“如果敢有下一次，我生生敲断你的腿。”
　　“是，孩儿不敢了。”
　　“至于救人，免谈！”
　　邵崇山对邵阳也是陌生的，清儿刚过世时，他真的是恨她，如果没有她，清儿大出血时完全可以施救，如果不是因为她，清儿不会那么早就撒手人寰，她多多少少是促成清儿离世的因素，所以，那时他看到她便象看到一个刽子手。
　　等她五岁大时，忽然有一天邵崇山发现那个穿着小小男童衣饰的小孩，那个整天大部分只在西院里出没的小孩，是这些孩子中最象自己的时，才幡然醒悟，原来自己最恨的是自己，如果不是自己让清儿受孕，断不会发生这些事情，真正害死清儿的不是阿阳，是自己，是他邵崇山！
　　可是，要叫邵阳现在脱下青衫，恢复小女孩的模样，怕是已无可能，外人只道是邵家有个四少，如果一夕间变成一个女孩，怕是对府衙也无法交代了吧，这欺君之罪怕是担不起啊。一时的糊涂埋下了天大的祸端，当年自己是真正是给猪油蒙了心智！
　　邵崇山作为一家之主，往往为了生意需要与人虚以伪蛇，也不会经常去那种龙蛇混杂之地，尤其在与清儿结为连理后，更是谨言慎行，绝不会任性妄为，端端为男人中的楷模。
　　当他听说邵阳想为春馆的一个小哥赎身时，说不震惊是假的，想她小小一个八岁的姑娘家，居然敢跑到那种烟花之地，去过不伸张倒也罢了，居然还要替里面的小哥赎身！成何体统！
　　哼，拂逆之子（女）！
　　如果不是听攸其解释邵阳只是路过春馆后院听见惨虐之事，差点就要家法伺候。
　　邵崇山不是不想他们父女从头来过，可是，真正面对邵阳时，他八年来戴在她面前的这个面具，已是积成了铜墙，岂是一朝一夕可以脱下的了。他与这个最小的女儿真是如同陌路，她也已经无法象其他小儿女那样在父亲面前撒娇了。
　　一切仿佛都已太晚！
　　“父亲！”
　　而邵阳也是从懂事起，就一味地努力、努力、再努力，没有再尝试与父亲亲近，总以为做好了事情，父亲自然而然就会注意自己，关怀自己。从未再往父亲身边靠，寻求舔犊情深的那种感觉，却不想这样做的结果是他们越走越远，两个本该血脉相连人形同陌路，他们整整丢了八年的时光！
　　“哼！”
　　邵崇山拂袖而起！他根本不知道如何与这个女儿谈话，只能用怒气来掩饰一切！
　　“父亲！”
　　邵阳看着父亲就要离去，万分焦急，无法可想之下，直直就跪了下去。
　　“父亲，我求你救救他！”
　　“看看你自己！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下跪，倒不如想想你能为邵家做何事？”
　　话一出口，邵崇山多少有点后悔，就算邵阳这些年经历特殊，行为举止已与“小男孩”无异，就算邵阳这一生已无法脱下这一袭青衫，自己也断不该提及邵家的担子，如若真将这些置于一个八岁孩童身上，无疑是真正的毁了她毕生的幸福。
　　“孩儿会好好学习武功，学习经营之道，只求父亲允孩儿这一事！”
　　邵阳话一完毕，就以头触地，大有不答应势不起来之势。
　　“你！......”
　　邵崇山是真的生气了，平时看她前前后后想讨好自己，一点点大个小人，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可怜又可爱。乖巧听话又不象话，今天居然敢如此拂逆，一个八岁的孩子居然主意如此之正，她有何凭依？
　　“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能为邵家做到如何？管家，安排替那个小哥赎身！”
　　刚刚满八岁邵阳，终是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允了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