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依旧笑东风》全服第二

2、卷一 最是少年时

　　戏上似乎上演着似乎永不落俗的戏剧。一个美丽的少女睁着她怯怯水灵的眸，羞涩的将碗中的水递与过路的少年。彼时，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少女的脸颊也染上桃花的绚丽色彩。
　　少年时进京赶考的书生，途径这片桃花林，在桃花林中遇见美得不可方物的少女。才子佳人，几乎不可避免地约定好终生，相约下一次桃花盛开，见证一场爱情的神圣美丽。可惜，高中状元的才子不能在遇到他心爱的女孩。时光开了一个残忍的玩笑，用死亡湮灭一段感情。
　　“咿呀呀—”一身红衣的少年唱出浸骨的哀伤。他的红衣只为圆满一份相思，成就一段姻缘。
　　台下的女宾们纷纷掏出袖子里的手帕，忍不住哭红了双眼。或许是悲哀这转瞬即逝的感情，或许是悲哀相爱不能相守的无奈，或许是想到了自己的伤心之事。
　　“阿阮，你在这干杵着作甚，还不把落下的茶具收拾收拾。”
　　阿阮呆呆的站着，口中喃喃道，“明明不是这样的。”就算看他们演了多少遍，故事都不是这样的。
　　“阿阮，你怎么一看这个戏就神思恍惚。赶紧去干活！”王掌柜说话虽不严厉，但也含了几分斥责。
　　阿阮默默低着头，闷闷的答道：“我就去了。”
　　阿阮算不得一个多美的姑娘。但是不知怎么就能在人群中一眼望到她。或许是她挺拔的身姿，或是是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又或许是别的。穿过外表的某些东西。
　　阿阮年方十六，也不是没有人偷偷向王仁喜传达想要娶回家的意思。好在王掌柜还算通达，会问问阿阮自己的意见。阿阮总是会咬着唇，摇摇头。每每如此，王仁喜便长叹一声气。
　　“阿阮，我今天给你雕了个小木人。你喜欢么？”门外跑来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皮肤黝黑，但双目炯炯，精神极了。
　　阿阮停下手中的活计，定定看着男孩手中的木人，“我不要。”继而不再看他。
　　“阿阮，你别拒绝我的好意。你收着它，咱俩明儿去看花神怎么样？”少年凑到她身旁，渴求似的望着阿阮，“阿阮，一年只有一次花神节，错过了只得等明年了。”
　　阿阮歪着脑袋想了想，“那就去吧，不过你别费什么心思。”
　　少年右手挠着脑袋，“咱俩别那么生分，我娘和我喜欢你喜欢得紧，你的笛子吹得的那么好，朋友总该当的。”然后迅速将手中的木人塞给阿阮，朝她招了招手，“明儿见~”
　　阿阮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木人不禁笑了，这是来到帝京的第十个年头了吧。十年如同白驹过隙，匆匆而逝。一个一个夜晚随着一个一个模糊的梦境。梦里有什么呢？有开满枝桠的桃花，有永远无法看清的容貌，有扑面而来的绮丽香气。
　　或许还有更多。多到她觉得那是骨血里不容更改，生死间不能忘却的东西。
　　可惜的是，她忘记了自己的姓，失去了她的名。
　　阿阮两字是他人所取。连姓也没有。
　　阿阮向王掌柜告了假。王仁喜年庚四十。古人云，四十不惑。可是谁能无惑？王仁喜惑在无子嗣。或许是如此，他对阿阮也是格外照顾。王仁喜挥挥手，道：“好好玩去，我看那个小子还不错，前年的两个人都给回绝了，你也不小了，也莫等到十九二十岁嫁人，要知道韶华易逝。”
　　阿阮微微笑了笑，“您也别打趣我了，我心里有分寸。”
　　“知道就好。”眼神一掠，王仁喜赶忙招呼刚刚站在门口的客人。王仁喜眯了眯眼，啧啧，虽说穿的是黑衫，可袖口处却是嵌了金丝银线绣成的簇簇锦花。这叫什么来着，低调的奢华。王掌柜自诩阅人无数，立即在心中判断此人：非富即贵也。
　　眼神又瞟了瞟了阿阮，意思再明显了不过了，赶紧招呼大佬坐下。
　　阿阮收到，会心笑了笑。
　　“客官，请问吃饭还是打尖？”阿阮站到玄衣男子身侧，仰头问他。
　　男子低头看了看她，也不回答，神情若有所思。
　　阿阮在帝京好歹也呆了十年，风流公子顾盼少女倒也见过不少。却很少有人能像这个男子一般，内敛而锋芒。她眼神一动，瞥到男子身上佩戴的一枚玉箫。想来也是个极通音律的人。不免增了几分好感。
　　阿阮又问了男子一遍，男子微微皱眉，然后掏出一锭银子，“先住着吧，不够再跟我说。”
　　阿阮接过银子，将男子领上了楼上的房间，私心挑了个看得见好风景的窗子。若有闲情逸致，听人吹箫也是极为享受的。
　　男子颔首谢过。
　　阿阮不动声色的走下去将银子交给了掌柜。
　　王掌柜看着手心的银子，不免叹了口气，“原以为会掏出枚金子，怎奈是个银子。”
　　阿阮噗嗤一笑，“纨绔儿郎才会如您心愿。”
　　王仁喜也不看她，“也是也是。”然后笑笑走了。
　　时间就在指缝中悄然溜走，从清晨到黄昏，然后夕阳西下，但愿断肠人不在天涯，深蓝的天空里群星璀璨。
　　譬如今晚，清凉的风吹过每一个毛孔。
　　阿阮坐在客栈的天台上。磅礴的时间呼啸而过，从六岁到十六岁。六岁之前的她呢？她的父母亲人呢？谁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悄悄挂念她？她有些疲倦的闭上了眼睛，这些问题她至今也得不到答案。六岁之前的记忆对她而言是模糊的，只能隐约回想起一个黄裳少女抱着她时的耳畔低语，隐约想起那个女子俏皮无暇的笑颜，除此之外，都像隔了层大雾。
　　转念一想，明天就是花神节。不过是十六岁的年纪，她还是喜欢热闹的。
　　之所以称之为花神节，是因为三月间会开出各种绚丽的花来。朴实的人们像花神祷告，愿生活也能像花儿一般绽放出极致的光彩。哪怕这光彩会在岁月里渐渐磨损，总归是拥有过。
　　阿阮从身上掏出少年送给的小木人，雕工不见得多好，可是每个刀痕都能看出少年的心意。这些心意是美的，是珍重的。脑海里回想起王掌柜的话，“我看那小子还不错”。不错是真的，可心底无法生出任何爱恋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