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衣x乐无异]一期一会》白乜

13、章十三

　　就在乐无异陷自己思绪之际，突然一声轻响，墓门缓缓开启，他回过神来，谢衣已走到他的身畔，“久等了，我们这便离开吧。”
　　他看一眼谢衣，对方脸上无悲亦无喜，时光在他身上流转千年又沉淀，就好像所有浓烈的色彩到了最后，都成了素雅的月白，清隽寡淡，了无痕迹。大概是发现乐无异停驻的目光，谢衣侧过头，轻轻一笑，温润的目光中洗涤过了无数悲欢，剩下的只有清浅的柔情，他不由得心头一跳，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这样温柔的眼神——如同梦幻。“怎么，舍不得离开？”
　　“不不不，差点被困死在里头了，谢前辈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就是有点开心？总之，那个……谢谢您救了我。”
　　谢衣却不答话，转移了视线，看向等候在墓门之前的夏夷则。仿佛是心领神会一般，夏夷则忽然开口对一旁的乐无异说道，“无异，方才我自那边过来，发现一间藏室，里头多是偃甲图谱与一些未完成的偃甲，你要是有兴趣，不妨去那边看看。正好在下可与谢前辈一谈。”
　　乐无异一听，立马来了精神，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神采奕奕，他连忙朝夷则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必定要说服谢衣与他们一道离去，心下却恨不得能插翅飞过去，抱着那些图谱书卷一看究竟，“行，你们说，慢慢说，不用理我，我先去看看啊！”话音未落，人就跑开了，也不管后头两人见他这般饥渴的模样在心里要如何笑话。
　　这边乐无异抱着图谱看得如痴如醉废寝忘食，已然忘了那边的两个人都聊了多长时间，一直到饥肠辘辘，实在有些受不住，才勉强从书卷中抽离。一抬头，便发现原来在外边谈话的两人不知道何时已经进来了，还都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一时之间，乐无异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摸了摸脑袋，眼巴巴地看向那两人，“呃……要不，我们这就出去？”
　　“我看乐兄十分聚精会神，本不忍打扰，此刻看来，倒是在下疏忽了，这一整天下来，想必无异你早就饿坏了。”
　　“刚才还好好的，大概放松下来之后，是有点又累又饿的感觉。也不知道我们进来多久了，可是放着这些图谱不看又太可惜了……对了，夷则，你不是学术法的吗？有没有一种术法可以让人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一直可以待下去啊？”
　　“在下只听闻‘辟谷’一说，却不知世上会有这般损害身体之法。说来，谢前辈也算此地主人，无异何不征得他同意，将这些书卷一并带出去？”
　　“诶？谢前辈同意与我们一道了吗？”
　　“嗯，我过来便是要跟你说这件事，谢前辈已经答应与我们同行了。”
　　“太好了！”乐无异兴奋地放下了手中书卷，连忙跳了起来，他看向一直站在夏夷则身边却并未搭话的谢衣，只见对方含笑颔首，看来的确就像夷则说的那样，谢衣愿意跟他们离开了。“既然是这样，夷则你干嘛不早说！我在这里能找到最好的，已经得到了，有古往今来第一偃术大师在这里，我还何愁偃术研究不能进行下去？这些东西都是谢前辈的徒弟留下，他怕也不愿意随随便便来一个人就拿走吧？而且，我要是把这些东西带走，虽然说能作为佐证，但万一要拿出去研究，我也不愿意。因为不管对谢前辈来说，还是对谢前辈的徒弟来说，这些除了是很珍贵的偃术资料，还是属于他们共同拥有的传承与记忆。”
　　“无异，你……”
　　“反正、反正我就是看着不忍心！做研究总是有方法，我已经找到方向了，这条路再难走我都没问题，总之我不想拿别人珍重的事物来当我取巧的捷径，不然，我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
　　“既是如此，夏公子也不必劝说于他了。无异的心性，你我皆是清楚，既是有心，便成全他吧。”始终没开口的谢衣，终于在这时发话了，“再说，世间岂有什么捷径，一切捷径其实才是绕了最远的路子。无异聪颖，却是看透了许多人始终看不透彻的东西。”
　　“我……我也没有那么厉害啦，就是觉得那样不好。”被谢衣这么一夸赞，他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脸上热辣辣的一片，忍不住低下头去了。不过，心里却也止不住地高兴，被谢衣这么一说，好像这条路走下去，就能更踏实些。
　　“是在下多言了。”夏夷则笑了笑，随即换了个话题，“我们这便出去？”
　　“可以是可以，但我们来的地方……谢前辈要怎么办？”
　　“方才谢前辈已经与我找到另一条出路，工匠修筑墓陵总会保留一条密道。我想那位乐大偃师也不例外，谢前辈也是这么想，加上乐大师又是谢前辈的弟子，这密道自然并不难找。”
　　“对不起，是我耽搁大家时间了。我们这就离开吧。”
　　“无妨。比起我们，还是你的身体要紧些，让我们赶紧离开此地，找些吃的去吧。”
　　“好。”

　　待三人通过密道回到地面上，已是月上中天了。乐无异还沉溺在方才看到那件传送偃甲的惊奇当中，想不到千年之前，这样自动运输的“电梯”居然就已经出现，若是当真流传至今，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一番景象。
　　正想开口与谢衣讨论的时候，回过头却发现对方正抬头看着一轮孤月，却不知道想些什么。
　　他与夷则对望了一眼，就见夏夷则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即悄悄往前走去了。乐无异杵在原地，完全没有意识到方才夏夷则这一举动分明是直接将他丢下，只是觉得哪里怪怪，他又不好放谢衣一人在这里，却拿不定主意说些什么。平时他总是闹腾，现下竟找不到一句可以说的话，他不擅长安慰人，可他分明觉得，千年光阴这么说过便过了，于谢衣而言，举目世间，当真就是孑然飘零，孤独无依了。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乐无异兀自苦恼之际，却听闻谢衣随口感慨，他有些不明所以，便直接问谢衣在想些什么，就看着谢衣回过头，苦笑道，“我只是在想，时间真如白驹过隙，这样相似的月色，却已过了千年。许多年以前，在下也是在这般月色之下在此地与弟子重逢相认，那时候的情景，如今仍历历在目。不过……那么多年过去了，静水湖也终究变了模样，在下难免有几分景色依旧，人事皆以茫茫的感叹。”
　　“呃……那个，我不太懂说话，我也知道要是醒过来之后发现突然就过了一千年的确很难接受。可是谢前辈，你别太难过了。我想如果你弟子知道了，他也不希望你这样不开心。我觉得，有些事冥冥中是注定了的，就好像我会来到这里，遇见谢前辈，谢前辈会醒过来，见到我和夷则，都是有因由。我想这些都不会是什么坏事，一定有其中的意义，只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乐无异想着想着，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只好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的意思是，那个，我就是想说，见到谢前辈我真的觉得挺高兴，能这么和您说话简直像做梦一样，所以我希望您也觉得，再次醒过来，并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不然……不然我真的得内疚一辈子！”
　　“傻孩子。”谢衣轻轻一笑，伸手摸了摸乐无异的脑袋，见他一脸受宠若惊几乎是吓得呆在当场的模样，便不由得说道，“还说不太懂说话？明明这般能说会道。在下比你年长，又算经历千载，却终究还要被你这番话安慰。如今想来，也许真正窥不破的人，是我自己罢。”
　　“其实……其实我也窥不破，那些能看破红尘的都是要成神仙的，我就是一凡夫俗子，再肤浅不过了……谢前辈这么说，弄得我都不好意思起来了。”
　　“呵。走吧，勿让夏公子久等了。”
　　“对！夷则那家伙，可真不够朋友，丢下我们一个人跑前头去了，谢前辈我们赶紧追上他。”
　　“慢些罢，天黑路滑，当心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