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梦&过去 ...
-
成为齐驰骛之后，在齐家的第一个夜晚，楚亦凌睡得很不安稳。
他好像做了一夜的梦，梦里纷纷扰扰的人影晃动，但是他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孔。
后来将醒之际，他突然看到了一个少年的面容。
那个深埋在记忆里十年的少年。
少年背着光，声音清越，他叫着“凌。”温柔的似乎含着笑意。
他可以感觉到那个梦中的自己此时也是笑容满面，期待又青涩地迎上去。
但是那少年却忽然开始后退，他莫名地有些慌张，加快步子想要去触碰他，可是，少年却越退越快。
“滚开，你实在令我感到恶心。”
“啪！”
巴掌声将楚亦凌从不安的梦境中惊醒，他猛地坐起来，轻轻打开小壁灯的女佣被他吓了一跳。
“齐先生。”女佣紧张地看向他。
楚亦凌坐了几秒钟，意识渐渐回笼，他看向那个女佣，“你怎么在这里？现在是几点了？”
女佣显然对这位脾气一向不大好的主人家很是惧怕，说话时带着不明显的颤音：“对、对不起，我，我今天忘了留下壁灯。”
楚亦凌尽管不明所以，但还是随着她的话继续道：“所以半夜来开？”
女佣颤得更厉害，不敢看他，把头深深埋在胸前，“对，对不起。”
楚亦凌沉默片刻，然后说道：“以后这灯不用开了，你走吧。”
那女佣眼泪啪嗒啪嗒地瞬间就落成了串，但是也不敢再说什么，绝望地含泪点点头，默默离开了。
那之后楚亦凌再没见过这个女佣，后来才知道，那晚上他说的话，在女佣听来就是要她走人的意思了，于是第二天就一脸灰暗地到管家那里报道，领了两个月的补偿金。
而关于齐老爷子神经病一般的彻夜开壁灯的强制要求，还有同样神经病的不去医院的臭毛病，据楚哥旁敲侧击挖来的消息，好像都是因为他那已逝的夫人。
那是个陪着他一路从贫穷困窘走到财富巅峰的女人。
具体原因他不懂，但是倒也大致想象的出来，估计这些都是那个女人在世时的习惯吧。
楚亦凌神思微晃，带着一丝不明显的艳羡，这齐四爷倒是个痴情的。
女佣走后，楚亦凌又慢慢躺回去，但是却再也没了睡意。
墙壁上的老式挂钟轻轻晃着摆锤，借着壁灯暖黄色的光线，可以看到上面的时间在夜里3点多钟。
楚亦凌拉起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那么多年前的事，怎么又梦到了。
果然，那个人给的伤害，到现在还是无法释怀。
十年前他们相遇的场景他都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是冬天的下午，天气不算好，呼吸间已经可以看到浅浅的白雾，他在上体育课后，被老师吩咐帮忙归还器材，然后在那个光线暗淡的器材室，他看到了那个人的另一面。
一向意气风发的男孩子带着显而易见的脆弱坐在凌乱的器材室角落，眼角都还是红的。
看到他走进来，他有一瞬间的怔忪。
他也很惊讶，这个天之骄子一样的人也会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不过那时候他们并没有什么交集，虽然有幸在同一个班级，而且名字交替追逐着出现在年级成绩排行榜的第一第二，可平日里却是连话都没怎么说过的。
于是他在最初的那一眼之后，再也没看他，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放下器材之后，他便开门要走。可是，却意料之外的被叫住了——
“喂。”
那男孩子的声音还带着变声期的粗哑，此时又增添了几分难以掩饰的疲惫和苦涩。
楚亦凌站住，回过头，满脸疑问。
他本以为这人是想让他不要把今天看到的说出去，可是没想到，那人却道：“我听说，你没有爸爸了，是不是？”
楚亦凌眼神锐利地迎上那人的眼睛，可是当他带着敌意怒视那少年时，却发现少年脸上没有一点嘲讽，而是带着痛苦，看着他，似乎在寻求来自同类的慰藉，声音甚至都带着隐忍的哭腔，“我妈妈去世了。”
那天，下午剩下的两节课，高二10班空了两个座位，两个好学生一起逃学的事情将那位认真严厉的女老师气得不行。
从那以后，楚亦凌和他就成了特别的朋友，他们默契地再没有说起过那个下午，可是，却因为共同度过了那个时刻，而变得亲密起来。
课间、吃饭、自习、放学……两个人总是自然地保持同一节奏，也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他们越来越多的发现对方和自己的合契。
从守着秘密的朋友，唯一的对手，到亲密的知己，再到……悄悄牵手的恋人，他们之间，一点一点变化的发生再自然不过。
那是最甜蜜的一年半，他们将彼此认作此生唯一的灵魂伴侣。
高考之后，他们如愿以偿高分考取同一个学校。
他以为他们会就这样顺利地走下去，两个人携手，走过所有的风风雨雨，然后并肩坐在一条长椅上看夕阳落下。
可是，一切美梦都在庆祝酒宴那天被打碎了。
再没有比那天发生的事更让他绝望，以至于完全颠覆了他对人生的全部认知。
那声冰冷的带着恨意的厌恶，从他爱的人口中吐出，将他刺得浑身发冷，手足无措。然后在带着一身疲惫失魂落魄回家，从母亲口中得知那个难以置信的真相后，他就真的是瞬间踩空悬崖，跌入了谷底。
生来就是双性体征的孩子，让当时年轻的父母亲压力如山，医生说手术最好能在孩子2岁之前做，他们在咨询了医生的意见之后，为他选择了男性性别。因为这些年恢复良好，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居然还有过这样的小秘密，所以父母便决定瞒着他，免得会让他产生困扰。
在儿子绝望又混乱的叙述中，楚妈妈以为儿子是无法和女孩子进行某种亲密的交流，错以为孩子身体还是存在问题，这才又惊又慌的将瞒了十多年的事情告诉了孩子。却哪里能想到，儿子口中的另一方是个男孩子。
楚亦凌虽然知道母亲误会了，但是不论爱人是男是女都不重要了，他现在陷入了人生最重大的一场混乱，他自己是男是女都是个问题了。
少年又惶恐又绝望，虽然不知道那人是怎么知道的，但是他的态度是那样明显，他厌恶他，即使他们相爱也依然无法使他接受这样的自己。所以在那之后的一整个假期，他都躲在家里哪都不敢去，那人接连打来无数电话，他都鸵鸟一般掐断了。大学开学，因为两人报了同一学校同一专业，他半是忐忑半是期待的赶赴那个遥远的城市，结果，一切心理准备皆是多余，那个人根本就再也没出现。然后便从以前的同学那里得知，那人出国了，他也不知是失落还是解脱，只是那天失眠了一整晚，心里像是被挖了个大窟窿，觉得空荡荡的。
被子蒙住了头，眼前一片深邃的黑暗，楚亦凌能感觉到脸上的被面被几滴不明液体浸湿了，他苦笑。那时年纪小不懂，得知身体的秘密之后就像天塌了一样。这些年即使还是对这一点很在意，但是他也知道，表面来看，他没有任何问题，即使发生最亲密的事，也没人能发现这个秘密。可是也因此他连那人为什么会那么对他的原因都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梦&过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