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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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长治渐渐感觉雍辰容自流风观回来之后，就变了不少，仿佛整个人脱胎换骨了一样。变得不再像个孩子，不再厌恶学习，不和身边侍从在东宫里到处胡闹，每天却会老老实实待在书房里读书练字，有空就呆在他和林皇后的身边，问东问西，却不像以前那样经常冒出童真之语。
不，似乎变化从雍辰容自那次从马上摔下来后就开始了。
雍长治细细回忆起最近一个月来的点点滴滴，发现雍辰容的异样还不少。
比如突然风格大变的字体，比如对玩乐的兴趣尽失，比如他眼中时不时流露的深切悲哀，这些差异巨大的变化甚至让雍长治一度怀疑他的皇弟被人掉包了，但转念一想，若是故意将人掉包，先不说如何做到模样别无二致，这幕后之人又怎么会找个差别这么大的人来顶替？
况且雍长治有时看着雍辰容那双澄明的眼睛，又恍惚间觉得他就是那个雍辰容，他的皇弟。
雍长治曾经也试探过雍辰容，问他怎么没有往日的活力。
雍辰容沉默了片刻，嘴角似是苦笑了一下，才悠悠开口，“没什么，只是昏睡那段时间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噩梦，到现在有些忘不了呢。”
“什么噩梦？”
梦见你死在父皇的手上，梦见他登基为皇，梦见仅剩的血亲远别疆场，梦见最后他一人独守江山，死于病疾……
这场梦里他过了四十年。
雍辰容想把这些说出来，可发现话到了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雍长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原本的试探变成了安抚，软声道，“只是梦而已……”
雍长治自己也不能理解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他就这么鬼使神差地选择了相信雍辰容的话。之后，他也向林皇后询问过这件事。而林皇后的回答是——
“一个母亲，倘若连自己的孩子都分不清，又谈什么为人母的资格。”
林皇后比雍长治更加敏感，也更早发现了雍辰容自苏醒后时不时的混沌状态，本以为不过是受伤的后遗症，但却在雍辰容的眼中看到了太多不该一个天真孩子拥有的东西。然而林皇后却不像雍长治那样疑心过，毕竟她还是认得出来那是她的孩子，只是担忧这孩子究竟经历了什么才在眼中深藏了那么多。
林皇后的这句话让雍长治彻底打消了疑虑。
此时雍长治和林皇后的态度倒是出奇的一致，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不再探问雍辰容的秘密，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皇家难现的亲情大抵如此，只要关系仍在，便不会再疑心什么，将信任完全交付。
如今的雍辰容仍不知道自己的变化在身边之人的心里引起了多么大的风波，在他察觉之前，一切又都回归了正轨。
不像之前的记忆混乱，雍辰容现在神志清明，也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回到了儿时。
那天衡微子极有可能通过命理推算看出了自己的身上所背负的东西，才会出言告诫自己，以免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大错。
第一句话让他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看清了自己现在的处境，雍辰容理解。但是这第二句话……
天命难违。
雍辰容轻笑。如果曾经的那些事情是既定的天命的话，他倒真想逆天，不然他重回一遍儿时，回到这一切仍未发生的时候，就这么顺应天命，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再尝一遍痛苦罢了。
况且所谓天命什么的，他从来没有信过。
雍岁山筹备了近两年的计划，已经缓缓开始启动。
“朕昨日收到一份密报，说驻守在天启山的越王最近正在秘密征兵和购入军械，诸位爱卿怎么看？”
殿下群臣骇然，显然没有想到皇帝会突然抛出这么一个消息。
“陛下，越王在外，征兵和军械之事该由朝廷调度，虎符尚在陛下手中，他如此这般行径是对陛下的大不敬，触犯了律法，况且竟是秘密行事，只怕越王……”有了谋逆之心。
大司马的话没有说完，但大家都知道那后半句是什么。朝堂上一片寂静。
“哦？看来大家都没什么想说的了？”雍岁山见底下的人一个个低着头默不作声，冷笑了一声。
“陛下，当务之急是向越王发道旨意，责令他立即停止，然后革除身上一切职务，暂且押送回京，听候发落！”
“陛下。”这是丞相徐振，“越王妻女于两个月前探望娘家，至今仍在京城。若越王真有谋反之意，又怎会弃妻女在京不顾？”
“丞相的意思是，这一切有可能是个误会？”雍岁山反问。
“正是。越王以往并未任何异常举动，恭顺谦虚，忠君爱国，驻守天启近十年，保我大承南方边境无忧，与家人聚少离多，一心只在边疆之事上，谈何谋反二字。陛下若此刻不明事情真相，就断然下旨，怕是不仅伤了兄弟之情，也会寒了边疆将士的心啊。当然，若越王真有此意的话，死不足惜！不过，一切还需等到事情确凿无疑才行。”
丞相此言并非为越王洗清怀疑，而是在提醒雍岁山行事不可鲁莽，师出无名，只会带来更大混乱。
雍岁山有多年和丞相的默契，也自然明白他话中的潜台词。
“丞相所言极是，是朕心急了。”
“陛下明白就好。”
“陛下不妨发这样一道旨意，就说越王妻女在京思念越王，正好太后六十诞辰将近，边疆无事，越王也多年没有归京，不如趁此机会回来一段时间，也好一叙天家亲情。若越王真无反意，自然会顺从的入京，陛下也不必担忧至此，正好嘉抚越王一番；倘若越王做贼心虚，自是`不敢入京，不免犹豫推脱一番。到时越王心里究竟怎么想的，不就一清二楚了？”这是雍岁山这几年来新提拔上来的最为宠爱的一个臣子，名叫何肖维。此人最会察言观色，这时候也就善解人意的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雍岁山满意地点点头，“爱卿们以为如何？”
“何中正所言极是。”
“何大人说的不错。”
“如此甚好。”
底下的官员也不是眼瞎，自然看出了雍岁山的表意，连忙纷纷称是，不敢有所反对。
“既然这样，那就这么定了吧。”朝堂的反应都在掌控之中，目前一切顺利，雍岁山心里不禁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来。
“红香姐姐，你在厨房里做什么啊？”束青一进房门，就看见红香背对着她似乎慌乱着忙些什么。
“没什么，娘娘吩咐我来找一下上次剩下的桂荷粉面，三殿下这两天闹着要吃桂荷糕，正巧合欢宫的小厨房没了材料，就派我到御膳房里找找。”红香笑吟吟地解释了一通，束青心思单纯，也就信了红香的话。
“怎么御膳房里只有姐姐？余大厨和其他厨娘呢？”
“哦，他们刚刚被总管公公叫过去了，好像永乐宫里正急着用人。”
“啊？那余大厨说好给我的蕊散酥……”
“妹妹担心什么，这不，在这里吗？”红香指了指桌上放着的三层食盒，“余大厨临走前嘱托我把它带给你，他们前脚刚走，正巧你就来了。”
“谢谢红香姐姐。”束青对红香甜甜一笑，“要不是姐姐看着，我怕是也找不到食盒，殿下又会说我了。”
“这东西是二殿下要吃的”红香问道。
“嗯，殿下前天就吩咐了下来，这酥点今个儿总算是等到了。”束青答道。
“那妹妹还不快去？”红香笑着催促道。束青领着食盒蹦蹦跳跳地就走了，看不到背后红香蓦然沉下来的眼眸。
束青到了东宫的凉亭的时候，只看到太子雍长治一人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正专心地看着，而本该在一旁的雍辰容二殿下，已不见了踪迹。
“见过殿下。”束青行了礼。
“是你。”雍长治自然认出了总是跟在雍辰容身边的那个小宫女，看着她手上提着的食盒，就明白了来意，“你把东西放在这吧，容儿一会儿就回来。”
束青正准备退下又听见雍长治吩咐了一句，“去找我身边的那个秀白，让她把今年新供上来的君山雾泡一壶送过来。”
“是。”
等到雍辰容回到凉亭的时候，雍长治的君山雾已经品过两杯了。
“你究竟是去找什么了，叫我白白等了快半个时辰。是不是半路上被什么迷了眼？”雍长治打趣道，脸上不见一点愠色，好像等的人不是他一样。
“皇兄见谅，只是这留墨阁的书籍典藏太多，皇弟一时看花了眼，就忘记了时辰。”雍辰容连忙赔罪。
“就你小子理由多。”雍长治无奈笑道，“那你准备拿什么补偿我？”
雍辰容一时茫然，然后看见桌上食盒灵机一动，“不如那就请皇兄尝尝这蕊散酥如何？”
这蕊散酥制作工艺复杂，用料考究，是皇帝在雍辰容七岁生辰那天特地许给雍辰容的，宫中其他人甚至是林皇后也是吃不到的，难得见着蕊散酥一次，雍长治自是好奇十分，才会刚刚要求束青将东西留下，正是打着它的主意。
雍辰容将食盒盖子揭开，拿出一叠累着小小的淡黄色的酥点的瓷盘，“皇兄请用。”
“难得你这么大方。”雍长治并不急着吃，将手中线装的书籍搁置到一旁，然后才用筷子夹起最顶上的一个，送进口中。
“皇兄以为如何？”
“真是……”雍长治在嘴里细细品尝着，“一般啊。”
雍辰容“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雍长治收起失望的心情，才意识过来自己似乎被耍了。
“怎么？这就是父皇御赐的，只有你一人才能吃到的蕊散酥？”
“自然，作不了假。”雍辰容给了肯定的回答，“全宫中的人都以为这蕊散酥是什么绝顶美味，实际上……”是他父皇第一次下厨给他做的东西。
这是来源于雍辰容和雍岁山打的一次赌，雍岁山自然输了，当时玩心大起的雍辰容就让父皇在他生辰那天下一次厨。雍岁山虽然拉不下面子，但也算是信守承诺，在生辰宴的那天特意送上了这蕊散酥，还下令说此物只有雍辰容一人吃得。
那天送来的蕊散酥的滋味让雍辰容几天都没敢在碰任何糕点，再加上皇帝的旨意，雍辰容只觉得这是雍岁山另一种报复的形式。不过也只能将这个秘密隐藏了下去，父子两人心照不宣地再也没提起过这事。
之后的蕊散酥自然不是雍岁山做的，而是厨子依照着雍岁山给的方子做的，因着皇帝下的命令，也从来没有尝过，所以大家也都一直保持着对蕊散酥的误解。
雍辰容将来龙去脉告诉了雍长治，雍长治终于也保持不住平日里温润文雅的表面，毫无顾忌地大笑着。
“不过，这件事还需皇兄保密。”雍辰容笑够了，也不忘嘱托雍长治几句，“若是父皇知道此事泄密，皇弟我怕是……”
“自然自然。”雍长治明白雍辰容的意思。
兄弟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后，雍辰容突然间注意到雍长治的脸色越来越不好。
“皇兄可是有什么难受？”
“无事。”雍长治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体内气血不断翻涌着，内力压都压不住，再加上头脑渐渐昏沉，他发现自己竟是有些撑不住了，但仍然保持着面上的平静，这倒像是对担忧的雍辰容的安抚。
雍辰容见状自然不可能被雍长治强撑的平静骗过去，急忙伸手去探雍长治的脉搏，发现脉息紊乱，正准备点住雍长治几个大穴，就看见雍长治吐了一口血出来，然后昏迷了过去。
“皇兄——！”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