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清风》安古意

2、第二章

　　一时裳园人手安排完毕，大小七八个人，有丫鬟有嬷嬷，那个大丫鬟珞儿，虽说之前是徐江后房里的人，却也是李红梧的亲信，李红梧也是冒了风险才将其送过来，这里还差两个一等丫鬟，都是要等萧示之亲自任命的。李红梧将南宫蝶影送至裳园，领众人见了便走了。南宫蝶影到屋中，见四处打扫尚未完毕，床上扔着几床发霉的被子，犹有老鼠蹿出。她习惯了流亡生活，倒也不嫌简陋，但她心底知道这是长老院刻意的安排。
　　都为皱着眉说：“这能住人？快点把被子换下来，赶紧。”珞儿便带了两个二等丫鬟明霞、彩兮去做。都为帮南宫蝶影将行李腾挪出来，叫那些木头似的嬷嬷都别看着，几个老嬷嬷瘪瘪嘴，作着脸色来摸了几把。
　　都正在忙，听见有人推门，回头就见一个小丫头鬼灵精怪地盯着她：“姐，你真是我姐么？”南宫蝶影有点诧异，但她知道自己有个异母妹妹名叫“南宫十三”的，见这姑娘穿着打扮与之前见的都不一样，模样十分俊俏，又能自由出入，便知道是她了，点点头，说：“你若是十三，我就是你亲姐。”那丫头撒丫子过来一把抱住她，说：“姐！我可盼回你了！”南宫蝶影被她撞得退了些许，又因她抱住而停了下来，听她说：“娘生我七八个月爹爹就走了，娘带着我到太行山，到我五岁上也过世了，三叔三婶和若妮不久不知道为什么丢下南宫家到山中隐居，之前有个哥哥，莫名其妙就失踪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只有四叔活到我十岁，也走了，如今家中就我一个人，若不是听管家说有个亲姐姐要回来，我可能也活不到多久，你回来了，我也有盼头了。”
　　南宫蝶影听她几句话就把家中散乱衰败之事说了清楚，不禁也哀叹一声，拍着她的背说：“不要哭了，从此后我们姐妹就相互扶持，把南宫家复兴起来。”南宫十三拉着她的手说：“我今下午听见司徒长老让人打扫屋子，裳园空置多年，家里好多不用的东西都搁置在此，想也不能很快打扫出来，就过来见你，顺便邀你到袖园与我同住，我们姐妹也好聊天，你觉得呢？”
　　南宫蝶影笑着说：“那挺好啊，我隔两天又住回来，长老们应该不会说什么。”南宫十三说：“他们敢说什么。”一语未尽，就听都为在一旁笑着说：“哟，三姑娘又长高了一截。年初见你时你才这么高。”他把手压在自己胸口，马上又改口：“不对，这么高、这么高。”继续往下压了两次，到环腰一截，南宫十三说：“你长得高，怎么进门不用低头？”都为使劲一拍手：“有道理！”南宫十三噗嗤一声便笑了，又拉着南宫蝶影邀她去袖园住。
　　就见旁边嬷嬷连忙直起身，说：“大当家哪里去？忘了萧长老吩咐的不让到处走么？”南宫十三一撅嘴，说：“我带姐上袖园去，还要你们准许？你们都走开，你马上去回萧长老，有什么叫他来问我。可奇怪了，这是大当家，那是长老，我是正儿八经的姑娘，这园子还跟我们姓呢，到底听谁的？！”
　　嬷嬷赶紧赔笑，说：“三小姐不要让我们为难。”“谁叫你们为难了？说了让他来问我。起开起开，别挡着路。”说着把几个人攘到边上，拉着南宫蝶影就过去了。走了没几步回头对都为说：“帮姐姐看着这些人。”
　　袖园因有人居住，气氛与裙园截然不同，不仅亭台精致，园中花木繁盛，就人也多了不少，南宫十三让下人都睡去，唯独留了两个贴心的，一个叫小幺，一个叫松木，让她俩在外屋睡着，自己跟南宫蝶影睡在里屋，也没关灯，说着悄悄话。
　　就听南宫十三对南宫蝶影说：“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这屋子里就没一个姓南宫的了。”南宫蝶影说：“什么意思？”南宫十三幽幽叹了一口气：“难道李管家、黄叔叔、都为都没跟你说过么？家中原先人丁还旺，皆因为四叔妄想篡权，搞得大伯、我们爹、三叔都相继离开，他自己最后也被长老院的害死，如今长老院为了面子好看还留着我，名义上我是小姐，其实什么事不听他们主张。你回来了，好歹是名正言顺的当家，他们见在路上害你不成，如今到他们老巢不定怎么害你，我们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万不能让这些坏得逞。”
　　南宫蝶影说：“你称他们是坏人，如何说来？这些年南宫家中不是靠他们才能撑下来的么？”南宫十三一跃而起，说：“你这么看的！真是被骗了？还是你根本和他们就是一伙，要来灭南宫家的？”南宫蝶影见她反应这么大，忙也起身，拥着被子说：“你小声点，让人听见怎么了得。”南宫十三两眼一红，滚了泪珠儿出来，说：“我原以为爷爷眼光必然没错，谁知你也是个坏人。”南宫蝶影低声说：“看你急得。今天我去见他们，也看出一股子恶奴欺主的气势来，我只是想知道你对南宫家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才好知道这家里尚有哪些人能用。”
　　南宫十三下床在个柜子里翻了一会，抱了个小匣子出来，到床上放着，打开就见里面装着各色玩意儿，南宫蝶影在外流落一两年，也认识些，就见有孔明锁、解连环、草编的蛐蛐儿、竹蜻蜓，还有一枚蓝刚玉的戒指和一只水色上好的翡翠镯。
　　南宫蝶影好生好奇，这些价值差距如此之大的东西她怎么不分好坏地收着，便问：“这都是谁的？”南宫十三拿出那个竹蜻蜓，说：“这是若妮的，她比我大一岁，比你小天数，小时候我们是最好的玩伴，后来她与三叔三婶都搬离南宫家，至今没有下落。这个镯子是尚姑娘的，她一直跟着四叔，虽说四叔在谋夺家主这件事上做得很不堪，但后来保全南宫家时与那群老坏蛋的决斗也是十分可敬的，尚姑娘跟了他一辈子也没名分，最后也死在那帮老坏蛋手里。”
　　南宫蝶影见她一件一件说来，莫不是饱含感情的，便问：“你收的这些东西都是为了什么？”南宫十三说：“记住她们，更记住那些老坏蛋做的坏事。”南宫蝶影点点头，说：“这么些年来，他们怎么对你的？”南宫十三冷哼一声，说：“表面对我还客气，背地里也不知道想整死我几回了。就去年，他们找工匠做了一个大纸鸢，说是能带我飞到天上去玩，我说不要，那个老妖婆就说我怎么不识大体，后来院子里一个嬷嬷的孙子哭着闹着要玩，刚飞上天没到几丈远就掉下来了，好在落到马厩的粮草上只擦伤了些，不然我就成杀人凶手了。”
　　她说到“老妖婆”时把肩膀一晃，做了个扭捏的态势出来，南宫蝶影一见就知道她说的是司徒晚霜，不由笑了笑，又听她说后来的事，心里也就沉重了些，想到她一路上血雨腥风，南宫十三在家中也度日如年，当真哪里都是头顶悬剑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