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献身与抛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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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汗淋漓地醒转，模糊的视线里是一片昏暗，一时间竟不知今夕何夕。脑袋昏沉、身体酸痛，放纵和梦靥让思维变得迟钝。
令人面红心跳的喘息，男人充满爆发力的身体，落在脸上滚烫的汗水……我将脸深深埋进枕头。
枕头里也全是陌生又熟悉的气味，身边的位置早已冰冷，但火热疼痛的感觉仿佛进到了心底。
支持着疲累的身体，将枕头、被子，一切能触及的东西统统扫落在地，却依旧无法排除心中的烦躁。
于是，把赤裸的自己也甩下地，望着那凌乱不堪的床铺，一遍遍告诉自己，冷静、冷静，这不是我的床，不是我能休息的地方，更不是春宵芙蓉帐，那只是个工具，工具而已。
慢慢平复呼吸，镇定地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起，理一理头发，走至窗前，拉开厚重的帘子。
明媚的阳光洒进这阴暗的所在，隔着玻璃窗，暖洋洋地照在人身上，仿佛也能驱散心底的灰暗。
只是，看看挂在头顶中的太阳，我缓缓转头，自鸣钟的指针滴滴答答，不知疲倦。
……
“江小姐。”端着餐盘的是别院里的婆子，一贯在厨房里做活的。
“大帅呢？”我站在楼梯上，勉励支持着身体。
那婆子面色古怪，似含了几丝怜悯之色：“大帅吩咐，让老身备着吃食，等您醒了吃——您该是饿了吧？”
“大帅人呢？”
“……一早就动身去了火车站，这会子约莫已经上了专列。”
脑子嗡嗡作响，我扶住栏杆。
“江小姐……大帅吩咐老身好生照看您，您不如安心住着，说不好，过个个把月的，他老人家就又来上海了。”
不声不响地，就这么走了？我想起天将明未明时，他给的吻和那句“还早，睡吧”，气得几乎晕厥——一个大男人，要了你的身子，难道不带回家去，即使是做小，好歹有个交代。
是了，这不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他常年在平城，玉莹堂姐不也一直住上海？非常人非常行为，更何况他是非常无耻。
是我太天真了。
“江小姐，您要去哪里呀……您的鞋！”
焦急的呼唤被甩在脑后，我飞奔而出。
一脚跨上黄包车，将两块大洋丢到目瞪口呆的车夫手里：“火车站，快！”
车夫果然跑得风驰电掣，然，等我赶到时，看到的也只有刚被解散的警卫线。
“陆允正呢？”我抓住两个路过的警察。
“走了，”那二人上下打量我，其中一个道，“你是谁？”
“……”哑然，我是谁，我还镇不知要如何回答了。
“你不是大富豪夜总会的江婵吗？”另一个警察一拍脑袋，叫道，“听说你跟了陆督军，他走了，你怎么还在这？”
“莫非是大帅对你不够满意……”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嘿嘿笑起来，“瞧你急得，连鞋都没穿……只可惜晚了一步，大帅的专列刚走。”
愣了一愣，看一眼人头攒动的站台，我面无表情地转身。
“江小姐，”那两个警察却叫住我，其中一个嘻嘻笑道，“江小姐什么时候回夜总会上班，在下也去捧个场。”
我冷冷望着他：“先生尊姓大名？”
“嘿嘿，我叫……”话头却被另一人打断，“这小子胡说八道，江小姐您别忘心里去，慢走。”
身后是两人的嘀咕声，隐隐约约飘入我的耳朵：
“没见人家不高兴吗，何苦去触霉头，问你名儿，你还真说呢。”
“这有什么，一个女人罢了。”
“你不看看是谁的女人……”
“那陆督军不是没要她么，她还能去吹枕边风不成？”
“你个猪油蒙了心的，她是哪里出来的人？指不定榜着哪些个大人物呢，随便放个屁，也能崩死你……”
慢慢走远，再后的话渐渐不可闻，我微微苦笑，托这些“大人物”的福，我江婵如今在上海滩也算是广为人知了，只是，这名声实在不怎样。
低低“呸”了一声，我在心里暗骂，陆允正你就是个没脸没皮的东西，人家玩女人还给钱呢，你个不声不响就滚了的烂胚——是我考虑不周全，是我太傻太天真，我也不怨谁，骂你两句直娘贼，谁也管不着我。
人总是在磕磕碰碰中一步步成长，我曾躲在角落里默默流泪，但现在我更宁愿做个破落户，只要能将心底那酸酸涩涩的滋味排出去。
牢牢守着这颗心，我就还是我。
……
……
专列
陆允正一直呆在车厢里不出来，李全在外头来来回回不知转了几个圈，却也无法可想。
他怎么也想不通，明明大帅吩咐了让江小姐跟着一起回去，怎过了一晚，就变卦了呢。
昨晚路过大帅房门外……脸微微一红，只是，两人应该更亲密才是，大帅怎么反将她抛在了净心园，难道，床
笫之间，江小姐惹了大帅不高兴？
那么，为着什么事情，大帅才会不高兴到抛弃人家的地步？
“想什么呢！”
李全被吓得一哆嗦，回过神来，就见徐萍俏生生立在眼前，手里端着饭菜：“脸红成这样，想什么不正经儿的事？”
“胡说八道！”心虚地夺过饭菜，转身敲开陆允正的车厢门，“大帅。”
陆允正的心情似乎不错，难得没有皱着眉头，看见李全，竟主动开了口：“等回了平城，你先回陆公馆，挂电话到净心园去。”
李全等了半日，见没了下文，便问道：“电话回去，说些什么？”
眉头又渐渐拢，似是思索，半晌道：“……算了。”得了空，他亲自挂一个回去。
李全一脑袋浆糊地出门，这唱得是哪一出？
……
我没能跟陆允正回平城，任务算是失败，该罚该杀，总要回去复命，自然不会再回净心园，也就不会知道，这一天的傍晚，曾来过一个找我的电话。
“小姐！”翠莲看见站在门外的我，激动得声音都有了些颤抖。
我朝她笑了笑，迈步进门。
卧室。
“小姐的气色瞧着不错。”许妈看了我半天，得出这么个结论。
我没有回答——自然不会差，一点小伤罢了，整日躺在床上，燕窝鸡汤地供着，只怕还长了几斤肉。
“陆允正回平城了？”
“是。”我道。
好一阵沉默，终究是她先沉不住气，长叹一声：“这陆允正当真是油盐不进……”又在我面上打量半晌，问道，“昨日的药用了吗？”
我点头。
“没得手？”她立即追问。
“得手了。”
她眼睛一亮，随机眉头紧锁：“陆允正此人一向说一不二，为人极是守信，他既与你有了夫妻之实，按理不会一声不吭便走了，”思索一会，“昨晚……你二人在一处，你可是惹了他不高兴？”
脸上一阵滚烫，我想此刻最适合自己的形容一定是“面皮紫胀”——强自按捺下汹涌的情绪，平静道：“并没有什么异常。”
“这就怪了……”她神色凝重，喃喃自语。
“伤也受了，身也献了，没能跟去平城，我无话可说，”不耐起身，自上而下服饰她，“要杀要剐，许管家就给个痛快话吧。”
她与我对视良久，终是慢慢垂下了眼：“付宅当晚出现的意外，我们是知道的——只怕他对你早已起疑，才会在宴会上推开你，”不等我震惊的神色浮上面庞，又道，“不过，，既然他与你有了……应当是消除了疑虑，此事不急，以他的为人，应当会接你过去，我们静观其变即可。”
我被说得一愣一愣，早就对我起疑，这倒可能，毕竟我杀周汝林被发现，他当时就已打开了天窗问我的来历，这事我虽未对许妈透露一言半句，但自个心中自然有数。可对我打消了疑虑又是从何说起，在净心园时日本不长，与他见面的机会更是寥寥，我可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能叫他打消疑虑的事，莫非，是相信了我对他的倾慕之情？
再有，他当真会接我去平城？
强迫自己将飘忽的神思拉回现实，我看向对面的许妈，她也正瞧着我，似乎刚说过什么话。我自然是没听见，也不深究，直接说道：“明儿开始，我要回大富豪夜总会上班。”
“不行”她立刻反对，“你在欢场混了这许久，难道还不晓得男人的心思——既然跟了陆允正，再和其他人牵扯不清，叫他的颜面如何挂得住？他就是再喜欢你，也不会叫你进他的门！”
我冷笑：“照你这么说，我还晓得世间男子皆瞧不起做我们这营生的，你们叫我接近他，本身不就是个错误？”见她面色实在不好，缓了缓语气，又道，“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江玉莹当年跟了他后退出这圈子，再未踏足风尘地，可不也未进他家的门？”
看着许妈万变不动的脸神色骤变，我便知我猜对了，玉莹堂姐果然有着和我相似的境遇，曾被这些人控制接近陆允正，说不好，也曾接近过付清风——我原只是猜测，现在也不过胡乱一说，不想竟真是如此。
瞧许妈面色，玉莹堂姐这出“美人计”只怕并未成功，不然也不会有今日的我，只是，他们是否知道，玉莹堂姐和陆允正仍有往来，这其中，又是睡算计着谁？
我最终得偿所愿，许妈沉默许久，终是道：“小姐是个有主意的，只希望陆允正能早日来接您。”
我心中雪亮，在他们的期限内，若陆允正不出现，那么我的下场必定不会比玉莹堂姐好，毕竟她比我听话，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
我在无数人异样的目光中走入大富豪夜总会，所到之处，鸦雀无声，身后则是越来越多的注视与议论。
人群最后，站着风华绝代的芳华：“我们都以为你飞黄腾达，就此跳出这火坑了。”
“很可惜，叫你们失望了。”我淡淡道。
“失望的有没有不知道，幸灾乐祸一定有许多。”
我不再答话，越过她往前走去。
“谢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脚下步子不停。
“那晚在付宅，谢谢你救了清风。”
“你不必谢我。”平静走过——我要救的从来不是他，也不是其他任何人，我演一场场的戏，自救而已。
……
经理办公室
“什么，你要加三倍的薪水？”
“是。”
中年男人松弛的脸部肌肉微微抽搐，干笑两声：“你如果缺钱用，可以和我讲，员工有困难，夜总会是会帮助的。”
“谢谢您的好意，我还是想靠自己。”
“要求涨薪水是靠你自己……”硬生生止住后面的话，他无奈地叹气，“江婵啊，上海滩新近出了家百乐门夜总会，很是红火，抢了咱们不少生意，经理我的日子也不好过，这个时候涨薪水，还要足足三倍，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啊！”
这日进斗金的场子里，竟是连歌女舞女的薪水也付不起了？我微扯嘴角，温言道：“正是因为竞争激烈，我们才该激流勇进才是，芳华、崔逸云虽然红，客人看多了总也腻味，夜总会近来也出不了什么挑大梁的新人——您不妨考虑我，与昔日歌后有三分相似，小有名气却不常登台，如今又跟了陆督军。大帅不近女色是众所周知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叫心如铁石的督军大人失了方寸？”缓缓靠近，盯着他阴晴不定的面容，微微地笑开。
男人一愣，随机哈哈笑道：“江婵和大帅呆了些时日，竟也有了巾帼不让须眉的气魄，实在难得，不过，”顿一顿，压低了声音，“三倍的薪水没有问题，甚至还能更多，只是，客人们若是要求一亲芳泽……”
一亲芳泽，其中含义，我自然清楚晓得，脑中飞快闪过那夜男人细密而炙热的吻。
“只要他们出得起价钱。”我道。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献身与抛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