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谁是有心人 ...
-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我命由我不由天，即使前头是个火坑，我愿意去跳，那也由得我。
如今看来，老天爷也许不会特特针对芸芸众生里的哪一个，可若是有心之人……
我想起自己从玉莹堂姐处出来后的所有遭遇，我以为是我够不幸——我一向是个谨慎的人，钱财从不外露，但还是被偷了；我在上海街头流浪几日，晓得女人也能做工之后，到过缝纫店做衣服、小酒楼洗盘子、咖啡馆打扫卫生，最终却统统被辞退，我甚至想过回玉莹堂姐那里去，即使被嘲笑，也要一些盘缠，她就算变了，我们总是姐妹，可那条回去的路突然变得危险，总有提皮流氓守在那里，朝着你□□……
到了最末，我蹲在街头成了乞丐，想要一路乞讨回去找母亲，也有别的乞丐特特地盯着我，但凡有人丢了钱或吃食，总能第一时间抢了去。
一直以为落到走投无路的境地，是因自己的任性、无能、还有这乱世为人的无奈引起，现在却想起改变命运的那一日。
白晃晃的太阳，白晃晃的水泥路，我已街得头昏眼花，神志不清，却不知有谁突然拧了我一把，将涣散的意识拉回，我听到身边有两个乞丐正聊着天，是艳羡的语气：
“真是气派！”
“可不是？我天天儿在这坐着，这上海滩可没几部这样的好车！”
“为人也是极慷慨仁慈的，上回不小心撞了人，不仅给看了大夫，还赔了大笔的钱，听说有几十个大洋！那被撞了的就住这条街，不过断了一条腿，倒是因此发了家！”
“啧啧，竟交了这样的好运……干脆咱俩也去试试，几十大洋，都够娶媳妇儿了……”
我努力撑开眼皮，看见一辆白色的洋汽车正缓缓驶来，是个庞然大物，只是开得这样慢——
多不过也就是断条腿，还能给看大夫。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发了疯一样冲过去——即使是死，也要试一试，饿得发疯的日子，我再也受不下去！
如果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圈套，一步一步，都被人仔细设计，我就不再是一个顺便被利用的棋子，而是一步精心计算过的杀招。
直击要害的杀招总能叫人拍手称绝，可有谁想过棋子的心情？当然，其实根本不用想。
我狠狠地打了个激灵。
脑海中慢慢浮现两个人的身影。
我曾怀疑张大佛爷，是他为我说了话，我才能登台，再结合今日所见，他和付清风有着夙愿，夺爱之仇，或者还有其他。会叫我接近付清风，是知道玉莹堂姐和他的关系，晓得付清风会对我另眼相看，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还有一个……
想起那个冷冰冰的人，带着刺的目光直直望着我的脚，即使是父亲，也从不会这样直喇喇地看，却和我在大富豪夜总会遇到的男人不同，那种目光，不带情色，而是一种审视，仿佛是待价而沽。
他出现在那所房子里，即使不是玉莹堂姐信中的人，关系也必定匪浅——他知道我是谁，他是我在上海遇见的第一个不简单的人，如果是他，如果有心，如果从一开始就是个圈套，他！
他还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去找他，他就在码头边的别院里。
……
“小姐回来了。”
“嗯。”我应了声，“翠莲怎样了？”
“跪了一个时辰，在自己屋里歇着——没什么大事儿。”
“那就好，”我点头，“今儿付少来了吗？”
许妈看我一眼，又垂下眼皮；“您刚出了门，那边就来了电话，付少有了急事，不能来了。”
我微微冷笑：“那敢情正好。”
显然，付清风原是打算带我一道，却被芳华抢了先——她是如何知道这档子事儿？
崔逸云，或者经理？
“我先歇一会，午饭不吃了，”我转身上楼，到一半停下，回头居高临下望着低眉顺眼的许妈：“有一种香，味道十分浓烈的，许妈可知道？”
她飞快抬头，直直望向我：“可是闻着叫人头晕，用香炉点着？”
“不错。”
“……那是宫廷秘方，主子娘娘用来熏衣裳，有催情效用，却不伤身——如果直接点着，效果不止十倍，能叫人理智全失。”
“……这世上的人心真是可怕。”
“小姐……”
“我没事。”我笑道。
……
……
大富豪夜总会的茉莉被张大佛爷收了房，成了张府正经的姨太太，从此飞上枝头——我一走进夜总会，就听到这个消息。
“别人不晓得，我可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故意让茉莉送点心，叫她替了你，张家的姨太太都短命，你果然狠心，那可是你的好姐妹。”
我盯着她，平静道：“你最好期望我不会有飞黄腾达的那一天。”
芳华一怔，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芳华姐！”一个俏丽的身影奔来，喘着气，是惯有的可爱俏皮，“有两件衣裳，我不知要穿哪个，你快帮我瞧瞧去。”
崔逸云朝我点点头，挽着芳华，二人转身离去。
我沉默地站在原地，不远处，是被众人簇拥的茉莉，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此刻的她看起来分外耀眼。
不经意一回头，她正对上我注视她的眼。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谁是有心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