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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六章送葬队列再临(1) ...

  • 作者有话要说:  隔扇:和式房间用的门窗扇,在木制花格上糊上布或者纸等,其四周再装饰桑木框而成,用于隔开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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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时间:2013年12月14日,16点45分。
  •   六章送葬队列再临

      1

      静无人声的起居室内,听筒泄出微弱的嘟嘟声。
      在海部野家,和厨房连为一体的和风起居室里。这家的主人幸三站在从墙上取下来的电话前,把耳朵靠近听筒,只是沉默着,听着里面不断响起的嘟嘟声。
      尽管已经有好几次呼叫的声音重复响起了,但还是没有人接听电话。
      泄露出来的空洞的电子音。虽然开始进入老年阶段的幸三无表情的脸上渐渐浮出了疲惫,并在原地听了会儿那个声音,然而不久,当他的表情转为怀疑和死心时,幸三将听筒从耳边拿开,最后将其轻轻地放回了墙上的电话机上。
      “……不行,不接。”
      幸三如是说。
      站在侧边的神狩屋鹿狩雅孝听了幸三的话,边面露困扰的表情边用手把混合着少年白的乱发抚了抚。
      “打给寺院的吗?刚开始这样确实有点难办啊。”
      面对神狩屋的叹息,幸三回答道:“确实如此。寺院这样真的很难办,连自动回复都没有就这么不接……”
      从用词就可以看出幸三的严格。但是幸三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想到自己打电话过去是要做什么时,就会露出一副为自己感到羞耻的痛苦表情。他把严苛的视线落到地板上。
      “……不,也不能怪他们啊。”
      “这也没有办法。”
      神狩屋说。
      “不过看现在这种情况,明天的法事大概办不了了,只有告诉他们中止了。总而言之……寺院的事情,以后再办吧,先联络其他的亲戚。”
      “好,知道了。”
      幸三叹息着回答。
      “虽然不合常理,但也只有明天中止了。那是……”
      说到这里,幸三停住了话音。
      “那是……不行啊。”
      然后幸三露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他在思考这种应该算是十分显而易见,但又反而因此更加难以形容的异常应该如何直截了当的表达出来。用那种打消了自身所有常识和见识的短小话语,幸三从胸口深处吐露。

      ※※※

      与此同时,白野苍衣在海部野家的走廊上漫步。
      木制走廊两侧是灰泥糊成的墙壁。在障子门和隔扇相连接的日本人的走廊,苍衣露出些许生硬的表情,朝着某个房间走了过去。
      在荧光灯模糊的光线映照下,尽管是被称为古民家的住宅也不例外经常有人来往的走廊间。晦暗不明的灯光影影绰绰,穿着拖鞋走过走廊的脚步声于如此万籁俱寂中显得略有几分压抑的毛骨悚然。
      但是苍衣生硬的表情,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引起的。
      理由有两个。一个就是苍衣正在前往的这个房间。而另一个,就是紧随着苍衣的引导,就跟在他身后而来的两位客人。

      “……”

      在苍衣的正背后,有两个身穿丧服的男女并排走着。
      穿着漆黑丧服而来的男女,他们经过走廊时,二人所过之处布满让人感觉走廊光线变暗的黑色存在感。而这样的存在感,以其压倒之势,占据了苍衣背后的走廊空间。
      “……就是这里。”
      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的房间前,苍衣用手指着那间屋子的隔扇道。
      于是,二人组中的女性,户冢可南子带着和这个地方以及所穿服装都格格不入的温柔平静的微笑看向苍衣作为回答:“谢谢你。”
      “哪里……”似乎被这样的笑容弄得有些窘迫,苍衣垂下了视线。
      进入垂下去的视线的,是可南子的腰部。她丧服裙子上的皮带由于挂着柴刀、锯子、砍刀而卷得粗大,手上提着的几个重叠的铁皮桶中插满了无数刀具和铲子。
      可南子就保持着与这副极端危险的装扮所不相称的温柔微笑,仰头对旁边差点撞上低矮的日本住屋顶棚的高大男子说:“那么,我们进去吧,泷。”
      “……”
      听完可南子的话,被称为泷修司——通称【葬仪屋】的男子,棱角分明的面上带着沉默严肃的表情点了点头。他大步从苍衣旁边走过,然后停在隔扇跟前。
      那个瞬间。

      突的——

      苍衣猛地感觉脊梁骨上涌来一股寒意。
      ——几乎停止呼吸。在这以来即便不在自己身边也能感觉到背上强烈压迫感的持有者,就从自己手能触及的近旁,极快地掠了过去。
      作为一个人类所应该拥有的气息大量泄漏出来,仿佛是极长的送葬队列将那种巨大的阴沉气息都凝固积压到了一个人的身上。那个瞬间,苍衣感觉自己如同一个人被抛弃在伸展于荒野里的细长小路上,从旁边错身过去的却是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亡者所排成的送葬队列般,极度恐惧的寒意席卷了四肢百骸。
      如果要举个例子的话,就是那种低于周围温度一轮的空气常常缠绕在【葬仪屋】周围,而他经过身边时,便会产生种皮肤被那股气息抚摸了的感觉。
      或者是把冰冷的手直接插入灵魂,就是这样类似的感觉。
      如此想来,在工作中这样靠近【葬仪屋】还是头一回。不过这种气息会随着【葬仪屋】的移动而移动,擦身而过的同时便消失不见,苍衣终于从背脊仿佛被冰冻住的感觉里解脱了。他一边带着那种冷汗和凉意同时冒出的感觉,一边将屏住已久的空气大口地吐了出来。
      “……”
      目睹这一切的可南子,偷声笑了笑。
      “……泷,因为你无意识的靠近,害得他被你吓坏了呢。”
      可南子揶揄道。而被她如此说的【葬仪屋】依旧维持着一如既往的沉默,但可南子眼尖地发现他脸上浮出了丝细微的困惑。
      二人组中的女性又带着几分戏谑的小声笑起来。
      不过很快,她便收起这副模样开口道:“……不好意思,那么开始吧。”可南子说着,从铁皮桶里毫不费力地拿出砍刀,把目光停驻在作为目的地的房间里的隔扇上。
      “……”
      无言地被逼动作的【葬仪屋】有一刹那带着几分无法接受的表情皱起了眉头,然而很快,他又将视线投回眼前的隔扇上,把手伸到相对于他巨大的身躯而显得渺小的隔扇处。
      尽管隔扇已经很好的起到了隔离作用,但明显的异常臭味早就泄漏到了走廊里。
      苍衣在回到这个屋子时,曾经一度目睹过里面的情状。在那之后这间屋子便被隔离,而这距离【葬仪屋】及其助手的到来,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
      他清楚的知道,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泄漏到走廊里的无处隐藏的腐臭味将记忆清晰唤醒,仅仅是看着那个不是自己的人的手放到隔扇上,苍衣的心就成了一团乱麻。
      但是——

      咻。

      【葬仪屋】连一点踌躇都没有便打开了隔扇。
      他连表情都没有任何波澜。而就在隔扇打开的霎那,那里面被压缩了的如同被关起来般的极度恶臭,仿佛是看不见的块状物从里面飞快滚出般,缓缓地,在走廊间溢出。
      “呕……”
      就算是第二次见到,苍衣也免不了有几分胆颤。
      腐烂的肉和腐烂的矶,并且还混杂着带有刺鼻味道的肥皂,这一切几乎要让鼻子的深处都感觉疼痛——强烈而异常的恶臭。
      但无论是【葬仪屋】还是可南子,都没有像苍衣那样表现出极端的恶心,他们只是平静地,平静地往隔扇的深处窥去,并且也没有因为看到里面的情状而显出什么特别的表情。然后朝着那个被腐臭充盈着的房间,意外随意地踏了进去。
      “……”
      挡住视线的两人已经离开,房间的内部终于呈现在了苍衣的眼前。
      那就和两个小时前自己看到的一样,是就算称之为噩梦也不为过的可怕光景。
      分在两边,连在一起的为客人准备的和式房间,现在已经变成了地狱。在那里的是前来参加法事的海部野家的七位亲戚——不,已经是无法正确数出七个人的状态了,他们互相粘合着,在榻榻米上散开。
      在那里的,是一块溶解在一起的腐肉和皮肤。
      如果要勉强形容一下那些东西的话,就像是在水中溶解浸泡后,柔软到连形状都无法维持的作成人形的粘土被分成七份,最后放置在给客人用的桌子上一般。
      这原本是围着桌子喝啤酒的七个真正现实意义上的人类。
      然而现在,他们连□□的原型都没有留下便溶解在一起,混合着的衣服和头发也被泡成红黑相间的纤维胶状物,粘稠的液体从桌子和榻榻米之间流出,如同煮烂了的海草般一边保持令人恶心的起泡状态一边又散发出类似于岩滩的腐臭味。
      房间里传来已经溶解了的肉上泡沫浮起的噗噗声。而伴随着这些细小声音的,则是充斥在房间里的空气里,混杂着岩滩腐败味的溶解了的内脏和里面的东西而发出的,逐渐在上方飘散开的令人不快的温湿气味。
      这些肉上浮起的泡沫,仿佛全是从七个人的口中吐出的一般。
      这种东西被摆在桌子上的菜肴遮住,从榻榻米中流出,在这些肉泥里好不容易才存留下来的失去内在的皮肤,软绵绵如同薄膜似的被伏埋在桌上,然后溶解、扭曲,最后,混合到一起。
      今天早上,群草将这些异常损毁的人体形容为【泡涨了的海苔煮】。
      这是已经没有了原型的人类。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如果从到处都是的手脚和内脏这些部位窥视,还可以看到原本存留下来的形状。
      大量溶解的肉里,残留着属于人类的各个部位的痕迹。
      然后更加让人无法忍受的,最为令人感到可怖的,是剥去眼白,色彩脱落后变为白色的人类的七个头颅几乎保持了完整的原型。这些头颅仿佛与那些红黑色的胶状物纠缠着般,有一半被掩埋在了里面。
      这并不是融化掉的用粘土捏作而成的人形,而是用人类捏成继而溶解到一处的黏土。
      苍衣在这个以充满亵渎性目的而存在的房间前连踏出一步进到内里都无法做到,只是这样,这样伫立着。但就算只是无谓的抵抗他也用袖子压住嘴,额头上浮出连自己都不想冒出的层层汗意。在因抹杀情感而变得极为清明的意识中,苍衣睁开眼,凝视着这副不堪正视的光景。
      “……”
      在苍衣身前,【葬仪屋】向着‘那个东西’靠近。
      终于抵达‘那个东西’跟前的【葬仪屋】沉默地俯视着一颗用苦闷表情来形容又显得过分扭曲的老人头,他将砍刀熟练地用挑的姿势朝下低低地挥了过去。
      于是砍刀就这样,毫不费力地朝下挥动开。

      ※※※

      海部野家二楼,千惠的房间。
      在那个因开着隔扇而可以看到内部的房间前面的走廊上,时槻雪乃背靠着墙壁,沉默地伫立着。
      房间里的是躺在床上的千惠和其母亲的身影。
      但雪乃看上去却并没有和房间里的人有所牵扯或者对话的意思,伴随这种表情和态度,她与里面的人泾渭分明。
      “……”
      雪乃冰山美人的容貌上是坚决而又不愉的生硬表情。
      作为学校春秋制服的水手装,只有左边的袖子被往上卷起,在那只连手肘都露出的手臂上,渗着血的绷带一面被掀了起来。
      因为这伤口的失血,从袖中露出本就雪白的她的肌肤,看上去更是缺乏血色。
      额头上微微渗出的汗水并不是雪乃的精神状态引起,而是由于身体对于出血和疲惫做出的本能反应。
      连自己也能明白的感受到自己体温的下降。
      而仿佛要和这样冰冷的体温相对般的,是布满伤口的手腕上传来的火辣辣的沉沉钝痛。
      同时感受着这些的雪乃,并没有露出任何柔弱或怯懦的表情。她只是保持着本来的生硬表情,周身萦绕着“不要来和我搭话”这样带着拒绝意味的氛围,从走廊上静静地注视着千惠房间里的情况。
      注视着放置着床和书桌的和室——千惠的房间。
      注视着在床上横卧着的,千惠。
      千惠由于在姑婆家遭遇到【泡祸】的缘故,双腿受到了重创。而在雪乃他们将她从那里带回的途中,她在家的附近失去意识,这以后的两小时都没有再睁开眼,一直维持沉睡的模样。穿着睡衣的千惠。
      用折叠起来的毛毯盖住身体然后沉睡的,穿着睡衣的千惠。
      从那里露出的两条腿,只是最低限度的用绷带包好。
      这已经是她的母亲用药箱里的常用药处理过后的结果了。但显而易见的,伤口没有被充分处理。这本来是应该前往医院去进行必要处理的伤口,但却由于考虑到在医生问及伤口产生原因时无法做出有效应答的缘故,无法带着她去医院治疗。
      反正脚脖子以下的皮肤,是用药品将侧面涂抹后仍然会溃烂的创伤。
      想必诊所里的医生介于这个的缘故,一定会以治疗的必要性为由要求说明原因才对。
      但是显然的,用【怪奇现象就是原因】之类的老实回答是行不通的。而如果用一些谎言来说明,事态更是会有变得益发麻烦的可能性。
      如果有人对这些进行了这是不是一个案件之类的怀疑进而进行通报的话,那就是最糟糕的情况了。
      因此就算要前往医院,也要等到这件事全部结束再说。
      更兼假设只是事件的暴露,并不算太大的问题。
      问题在于她是这尘泡祸】中心的【潜有者】的可能性很高,假如将她移送到其他地方,那么就有可能会使【泡祸】的范围扩大。
      雪乃严厉的视线里,除了对千惠的警戒外,什么也没有。
      一旦千惠完全失去理智,变成无意识散布【泡祸】的【异端】,事态就会演变成不得不杀死千惠来使事件收场的局面。
      这正是基于此的,该有的警戒。
      没错,至少雪乃自己是如此强烈地意识着的——不,这是用憎恶将所有的感情都压垮,将之作为自己本身的意思而付诸于想法。
      “……”
      “……”
      一言不发的雪乃和同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母亲之间,沉重的沉默。
      能够听到的,只有自己呼吸的声音,还有从楼下漏出来的电话响以及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就在这样的沉默中。
      “嗯……”
      突然之间,响起一声微弱的□□。
      是从房间里传出的。
      坐在床边的母亲急忙慌慌张张地冲了出去。
      咔嚓——
      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将骨肉分离切割,死气沉沉的生硬而沉重的声音。
      看起来似乎是失去意识的千惠终于醒过来了。雪乃意识到这些时,脸上露出了些许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做的疑惑表情,但很快,又恢复成原来的面无表情。她背对着房间,连脚步声都没有地打算从刚才的位置转身离去。
      但是……
      “咦?雪乃同学?”
      那一刹那,她和从走廊角落里出现的苍衣,撞了个正着。
      雪乃的眉毛有些不乐意地蹙起。苍衣似乎也是和雪乃一样顾忌着伤患而将脚步声尽量放低朝着楼上走的,因此看到雪乃时,他的表情一瞬间闪过丝震惊,不过很快又将声音咽下去,向雪乃询问道:“……这里,已经好了吗?”
      “……”
      对于不知何故面色很差的苍衣的提问,雪乃没有回答。
      或者说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虽然监视千惠对她进行盯梢是雪乃自己对自己的任命,但是这种在她醒来后就打算离开的心情,却明显是对自我任命的一种脱逃行为。
      然后这种行为被苍衣发现,并且询问了。
      连自己也不知道。因此代替回答,雪乃这样说:
      “……吵死了,杀了你啊。”
      “啊……?”
      突然听到这种发言,苍衣蔫了。面对这样的苍衣,雪乃有些不高兴的把视线转开,接着大步前进,意图从苍衣旁边擦身而过。
      “那个……”
      苍衣用困扰的表情环顾了一下四周。
      然后注意到了千惠房间的情况。
      “那个……千惠小姐,你,你醒了?”
      雪乃没有理会,只是继续这样朝着楼梯走。
      “奇怪,雪乃同学没有和千惠小姐说吗?”
      “……”
      无视。
      “明明这么担心的。”
      “!”
      本来……打算无视的,但听到这番话也无法忍受了。
      雪乃陡然回过身,她吊着眉毛朝苍衣步步逼近,接着压低声音,但同时又粗暴地放话道:“……不要会错意。我只是在监视她而已!”
      雪乃如是说:
      “我可没有和那个人说话。对于这种不知道会不会被我亲手杀死的人,我才没有和她搞好关系的想法。这根本毫无意义。”
      “又说这种话……”
      “我只和有死的觉悟的人打交道。”雪乃说。
      “当然,你也一样。”她说。
      “……”
      雪乃将还一副困惑表情的苍衣丢在原地,就这样背对着他往前,然后从楼梯走了下去。
      真是令人不爽。无论是苍衣,还是自己。
      接着劝告自己:自己,是【骑士】。
      自己是将身心都付诸于与【泡祸】厮杀的——顶着【骑士】名号的,【杀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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