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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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梦得是个博爱主义者。他对此从不否认。用他的话说，就是“世间万物之美者，吾皆爱之”。如果你问他喜不喜欢陆修，他会说喜欢；你再拿仇文圭试他，他也会说不错。被他赞好看的还有当今皇帝的独子夏卓玹云兴观里的小道士道清灞桥胡姬酒肆里的阿瓦古丽西市豆腐张家的四丫头……等等等等。
所以陆修以为，裴梦得即使流口水，也只是寻常的口水而已。他刚要叫裴梦得进屋吃茶，见陆佑直起腰，端详着画，满足地叹气，知道他是画完了。裴梦得也看出来了，凑近陆佑，小心地问：
“我能看看么？”
“嗯！”
陆佑大大方方地拿起尚未干透的画递给他，盈盈一笑。每当完成满意的作品，他的心情就特别好。裴梦得却看呆了，手停在半空中。
“喂，你到底看是不看？”
陆佑不耐烦地把画纸一抖。裴梦得这才如梦方醒，接过那上好的澄心堂玉版宣。陆佑的笔法还稚嫩，但墨色浓淡间已颇见用心，一树海棠如美人睡起，情致宛然。
“如何？”
陆佑把身子挨过来，裴梦得忽地闻到了一阵幽幽的香气。还在琢磨这是哪家出的香，迎上陆佑望着自己的一双清澈如水、带着探询的神气的眸子，心头一跳，脱口而出道：
“好看……”
“怎么个好看法？”
“长得好……”
陆佑被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说懵了，顺着他问：
“谁？”
“你……”
“……”
陆修最了解自己这个二弟的乖冷性子，在廊下听得清楚，心说不好。果然，就见陆佑用小刀子一样的目光剜了裴梦得一眼，连画都忘了拿上就向回廊走过来。
“哎，你怎么走了？八郎等等！八郎……”
“我是老二！”
“那就……二郎！二郎你别走……”
“二郎也是你叫的？我又不是你裴家人！”
“那那那……”
“我有名有姓，不叫那那那！”
裴梦得差点没哭了，干脆省略掉人称，举着画在后头喊道：
“你的画！”
“不要了！”
“是我错了是我说错话了……你你你长得不好看还不行么……”
陆佑头也不回地哼了一声，加快了步伐。与陆修擦肩而过的一刹那，陆修看到弟弟虽然脸色铁青，耳根附近却红了一片。
裴梦得见陆佑动了气，自觉再追下去也是无趣，攥着那张海棠图怔怔地站在回廊上。陆修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裴兄，茶要凉了。”
那一天陆修请裴梦得吃的茶是顶级陈香银生饼。此茶产自西南边陲之地，越陈越香，也被称作蛮茶。成品多贩与番邦，少数精品进贡皇宫，普通人家想花钱买尚且不易买到。偶尔流传到市面上，其价可媲美黄金。陆子皋这人与众不同，别人嗜酒他嗜茶。当了这些年开南节度使，家中的好茶已经多到要专辟出三间屋子来收藏。
这样的茶，裴梦得硬是没品出滋味来。他一手托着茶碗，另一只手却总忍不住去按胸口，觉得被他收起来的那幅墨海棠在胸前热辣辣地跳，倒好像自己多出了一颗心。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