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鸦

5、第四章

　　第四章 （线索 ）

　　什么叫剑拔弩张？什么叫血肉横飞？什么叫烈焰中的极限？冰山下的挣扎？
　　现在的季倾凡已经切身领教，他甚至可以生动地描述无风起浪无木生火的精髓所在。当然，如果你也和他一样处在左面上演《特洛伊》，右面上演《亚瑟王》，壮烈程度可媲美《十字军东征》的台风中心，估计你也做得到。
　　唉~~~~ 不是没料到两人再次见面的情景，可是眼前正在操练眼刀满天互坎互损的家伙们也做得太过分了吧，连他这个安全地带都笼罩着冷风刹刹扑面来的恶寒。
　　这边郭绍同的反应可以理解，反正他回局到子将那个协议说白了后，郭绍同就当场发颠了一把，激烈的程度几乎可用河东狮吼来形容，就差没把房盖掀起来。要不他好说歹说的讲事实摆道理外加威逼带利诱，不用说一起搬东西入住卓继恒家，恐怕连局子大门都还没迈出来就被关起来了。
　　而那边卓继恒的表现也不是一般的让人接受不了。明明是那种悠然自得中气暴别人的类型，这会儿居然主动挑衅，不但进门时皮笑肉不笑的将郭绍同讽刺个半死，还在分配房间时将郭绍同的东西全部扔到仓库，摆明这里你不受欢迎，就是这种待遇，爱受不受，不受走人。
　　真可谓冤家相见分外眼红，连彼此包藏在骨子里的恶劣性格，都发挥了个百分百。
　　低低咳了几声，引起两只斗猫的注意，大大的扯出一个疲惫笑容。
　　“二位可否注意一下？也许你们都精力非人，经过如此大规模的搬家活动没什么影响，可我却是个最最平凡的小公民，现在又累又困的体力不济，是不是可以让我早早离开，上楼睡觉？”
　　还处于胶着状态中的两人先是一愣，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卓继恒，于短短一秒换上副温柔情人面孔“累了就说，何必忍耐？今后这里就是你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已经是情人了嘛。”
　　情人啊，忙了半天他季倾凡都忘了协议里还有这么一条，于是欣欣然的接受一个来自卓继恒的拥抱，摆摆手，忽略那名为郭绍同的爆发火山，自己回房去喽。

　　洗了个非常舒服的澡，甩甩湿漉漉的头发，换上干爽睡衣，做好面对一只喷火暴龙的准备。开门，即看到了黑着俊脸，坐在床上等他的郭绍同。
　　懒懒的伸个懒腰，绽开笑容，轻轻揉了揉那头柔软的发，借以消磨明显的怒气，接着，便用软软的声音开口。
　　“想问什么就问，这回我全部告诉你。”
　　“在局子里没把你和卓继恒成为情人的条件说清楚。”语气不爽到极点。
　　“说清楚了你肯来？”
　　“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
　　“不要告诉我那个一听我要搬来和卓继恒同住就发颠，那个到现在还后悔答应和我一同住进来，后悔没彻底阻止协议达成而在生着闷气的人不是你。”含笑的声音，里面满是宠溺的味道。
　　“可你好歹也别这么瞒着我嘛，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郭绍同不甘的低头小声嘟囔，撇着的眉和皱着的小鼻子组合在一起，确实和撒娇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但，当那颗小脑袋再次抬起来时，眼里却有了尖锐的疑问。
　　“我真不明白，一向不关心局子里事情的你，为什么这次要这么执着？卓继恒和以前那些嫌疑犯有什么不同？”
　　明显的愣了下，没想到会听到这种问题。
　　是啊，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卤莽的和一个嫌疑犯达成协议，是连他自己都没来得及思考的问题。
　　为了破解案件？为了完成工作？还是就为了那说错的一句话？
　　那些看起来似乎都很合理的理由一旦仔细推敲起来，却都站不住脚。毕竟他的性格，决定了他很难去注意一个案件或一个人。
　　赚工资，打汇款，平淡的度过每一天，才是他生活的本来习惯，然而当他真的改变以后，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这其中的原因。
　　良久的沉默，望着郭绍同那张认真的脸，季倾凡幽幽叹气。
　　“也许是为了尽快完成工作吧，我也不知道这次为什么会这样，但一看到卓继恒，我就有了种必须把案件查清楚的冲动。”
　　郭绍同的目光闪了闪，突然觉得季倾凡有了某种触摸不到的改变，而这种改变将会打破他们原来的生活，让季倾凡越来越远。于是猛地抱住了眼前的人，让心里的不安不再泛滥，因为他爱他，就算一生都无法将那感情说出口，他也想永远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而那边的季倾凡，却以为郭绍同是在为他被人占了便宜的处境担心，伸手安慰性的拍拍臂膀，告诉他侦察的时限不过是两个月，就算是延长一下，也不过就三个月而已，这么短的期限里，卓继恒是做不了什么的，所以不用担心……

　　礼貌性的与眼前一脸笑容的人握了握手，季倾凡观察着这个有着一双明亮凤眼和一头栗色卷发的女士。
　　她叫赵娜，是卓继恒的攻关秘书之一。
　　现代的独立女性真是强硬得让人有些受不了，自从卓继恒答应他们生活调查开始，就将他们带入了寰宇集团，仿佛介绍新进经理一样将他们介绍给了整个高管职员，然后被丢在这里了解情况。
　　十分不解的看着这个热情的攻关秘书，她怎么这么兴奋？
　　他和郭绍同可是来调查她直属上司杀人嫌疑的警员，又不是来观光旅游的，用得着这么热情吗？他们又不给这些高薪员工发福利。
　　经过一翻了解，才知道，原来整个公司虽然已经被卓继恒掌握在了手里，但仍处于人员调动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员工会看不出她们冷冰冰头儿对他这个警员的明显态度不同，难得有这么个讨好上司的机会，谁会拱手让人？
　　想来身处竞争激烈的私人企业人，就是和他们这种吃国家干饭的不同。
　　闲聊几句之后，他们进入正题，由郭绍同尖锐而直接的正面提问，再由季倾凡旁敲侧击，于是得到了很多有趣的情报。
　　比如卓继恒是借由卓氏进入隶属于乔家企业的寰宇集团；而卓继恒与寰宇集团总裁乔安正的不和早早就有；卓继恒要是没有未婚妻乔珂欣的帮助，恐怕早在无数次的人员调动中就被解雇；表面卓继恒和乔珂欣是一对恩爱情侣，实际上只有乔珂欣单方面强烈追求卓继恒；而且据传闻，卓继恒好象在外面抱养了一个叫阿牧的情人。
　　难道是卓继恒忍受不了未婚妻疯狂的求爱，而另觅情人的情杀？
　　这和电视上拍烂了的言情剧太像了吧，季倾凡和郭绍同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谁也没把浮现在心里的想法说出口，因为他们压根不信那个阴险狡诈的卓继恒会做这种白痴事情。
　　不过既然已经牵扯到了个叫阿牧的人，还是要查一查，不放过任何细节的调查是他们的工作。
　　看了看表，估计了下时间，季倾凡掏出卓继恒早晨塞给他的手机，拨通号码。
　　“喂，卓继恒吗？我是季倾凡。”
　　“是亲爱的啊，有什么事？我刚开完会，正在想你。”肉麻的声音让季倾凡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深深的调整了一下呼吸，免得还没问出正事就被肉麻溺死。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对待每个情人都是这样，不过现在不要用这个寻我开心，告诉我阿牧的地址。”
　　一瞬间的静默。
　　明显不同的反应几乎让季倾凡以为阿牧对卓继恒而言是个特别重要的存在，不由得一抹说不出的滋味窜过心头。
　　但就在他即将放弃的时候，便听到了令他吐血的反问。
　　“你嫉妒了？”
　　“没有！”狠狠的捏住手机，几乎是咬牙切齿“你到底给不给我地址？给就快说，不给今天我就去户籍管理局和你常去的娱乐场所查，大不了把全部叫做阿牧的人都拜访一遍！”
　　愉快的笑声自电话那边传来。
　　“没想到你的火气这么大，看来你真的非常爱我哦。”
　　“卓继恒！”忍耐到极点的语气里大有你再和我玩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的架势。
　　“好了好了，不闹你了，我告诉你阿牧的地址，他住在•#￥%……%…… ，不过我劝你现在别去找他，他应该在工作”低低的声音里渐渐渗入了警告的味道，仿佛在保护什么东西“就算你寻着地址去了没有熟人也进不去，我给你他的电话，你要想见他就改天再约吧。”
　　说完挂了线。
　　愣愣的听着耳边传来的盲音，季倾凡不明白为什么卓继恒提到了阿牧会如此的不同。没准乔珂欣的死，真的是因为情杀也说不定。
　　猛然，他发现自己不怎么喜欢这个假设的结论。
　　静静的感受到有人轻轻拿走耳边的手机，季倾凡抬头看到了一脸关心的郭绍同和粉八卦眨着眼睛的赵娜，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清秀中夹杂着俊美的脸颊很快便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桃红，那种纤细中带着点羞涩的样子刹是迷倒了面前的两人。

　　无味的搅拌着盘子里的牛肉盖饭，季倾凡回想着刚刚得来的情报。
　　在他告知郭绍同今天除了一串地址和一个手机号码无望再调查到有关阿牧的任何消息时，去了一趟保留着乔珂欣尸体的第六医院。因为当你手边破案的线索非常有限时，尸体便成为了最诚实的突破口。
　　在那里郭绍同遇到了他成为法医的老朋友。
　　那位法医看在和郭绍同多年交情的分上，忙里偷闲的帮他们再次检查了尸体，结果发现了让人震惊的疑点。
　　那就是死者乔坷欣不仅腹部有伤口，而且身体里居然少了一片肾脏！而这在第六医院提供的医检报告里竟只字未提！
　　为什么？
　　是谁刻意隐瞒没将实情上报？
　　乔珂欣是寰宇总裁乔安正的独生女，这么有势力的家族谁敢冒着丢饭碗的风险做假证？
　　而且就案件的影响看，这份递交到警局里的报告要经过第六医院院长之手，假也应该在还没送出院的时候被识破啊，还是说——这份隐瞒了事实的报告本身，就是经过六医院院长同意的？
　　季倾凡为自己推敲出来的结论心惊，但六医院院长这么做的理由却使他陷入更深的困惑。
　　这份医检报告和乔珂欣的死亡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联系？六院院长为什么没有指明报告有问题而递交？还是说六院院长是受到了威胁才这么做？那么，威胁他的又会是谁？
　　卓继恒吗？
　　应该不是。
　　像他那种即狂妄自大，又精明狡诈的家伙是不会用这种拙劣的手段来掩饰漏洞，就算他真的杀人碎尸也没笨到需要医院隐瞒尸检记录，栽赃架祸才是最完美的方法。
　　如果不是卓继恒的话，又会是谁？
　　谁有势力去威胁一个国家公利医院的院长？又是谁与乔珂欣丢失的那片肾脏有关？
　　越来越复杂的思考使得季倾凡微微头痛，无意识的想要用去揉，却碰到了郭绍同温热的手。
　　原来在他开始陷入沉思的时候，郭绍同已经体贴的坐到了他的身边，温柔的给他舒解疲劳。
　　盯着眼前仿佛很成熟的郭绍同，季倾凡忽然觉得有些陌生，这是平常那个动不动就发脾气，总爱窝在他身边像个孩子般撒娇的郭绍同吗？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体贴了？
　　是人都会忽然之间长大，还是他一直忽略了他本来的温柔？
　　看着呆呆的盯着自己的季倾凡，郭绍同觉得正在忍受着难熬的酷刑，难道他不知道他犯迷糊的表情有多可爱？本来就已经是倾倒众生的美草一棵了，现在居然在一个爱他的人面前摆出这种毫无防备的诱惑姿态，这不是引人犯罪嘛。
　　为了转移已然开始发生反应的身体注意力，郭绍同故意将身体压向了季倾凡，在那个仍然发呆的人的耳边轻轻吐了口气，刻意用压轻了的声音开口。
　　“虽然我是很愿意为你服务，不过你也用不着用这种暧昧的方式感谢我吧，现在我们可是坐在路边的大排挡里，旁边不仅有很多人，而且他们已经在用怪异的眼光看我们。”
　　先是茫然的眨了眨眼，然后木然的转了转头，接着，尖锐的哀号猛的自季倾凡嘴里发出。
　　天啊，他今天可是第二次丢脸了，第一次是在女士面前；而第二次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再这样下去他就没脸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