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明月刀]来日窗前着花未》林之书

58、第五十八章 待昔容

　　周婷虽然会耍一番嘴皮子，怎么抵得过向应天的深厚功力，傅红雪和叶开自然是留在侠客山庄，没莽撞地去救人。
　　晚饭之后就没瞧见她人影，南宫翎还担心了一番，叶开不以为然道：“丫头还没蠢到自己去送死的地步，估计跑哪儿撒气去了。”
　　南宫翎想起自己在云天之巅紫云分舵遇见独身的周婷，心中隐隐不赞同，但想来明月心在周婷心中的地位怎么也不会有傅红雪那么重，便乖乖没有反驳。
　　他们都没料到，其一，明月心这个妙风姐姐在周婷心里，即使比傅红雪差也不会差太多，其二，周婷现在可不是孤身一人，有齐一心这个来路不明的高强保镖，她装扮一番，便底气十足地杀上云天之巅了。
　　周婷也没料到，明月心早已自行脱险，当日便下了云天之巅，回到明月楼。
　　明月心此时没想起去找才刚相认的妹妹，满脑子都是燕南飞的事。
　　她实在没想到，仅仅那一夜，便与燕南飞珠胎暗结，也没想到，时机这么巧，让公子羽误以为这是傅红雪之子，躲过杀身之祸。
　　就在这明月楼，她和燕南飞美好的记忆曾有很多，燕南飞曾花尽微薄的积蓄为她买一支簪子，她曾教他弹琴奏乐两人和鸣，什么时候起变成这个样子？
　　如今每次见面，他们之间只剩下争吵、指责、冷嘲热讽，明月心甚至想象得到，如果此时告诉燕南飞她怀有身孕，燕南飞必定会怀疑这是傅红雪的孩子。
　　她甚至不知道燕南飞是什么对她起了背叛之心，或许最初只是力争上游想报答她，然后是想比她位高好保护她，逐渐变成居于她之下的不甘心，又催生出自卑和自负。
　　这样长的过程，她一无所觉，是爱情蒙蔽了她的眼睛，还是她从来没有自己认为的那样聪明敏锐，善于看透人心？
　　明月心的思绪被匆匆而来的燕南飞打断，燕南飞张口就是：“你没事吧？我担心死你了！”
　　他仍旧对她含虚问暖，甜言蜜语，可如今明月心从他眼中只能看到虚伪恶毒，他对以性命护她的冷月流星不着痕迹的污蔑，甚至让明月心灰心。
　　燕南飞还想假装毒发来引她怜惜，明月心忍无可忍，直接动手戳穿他从未中毒，以此质问，燕南飞却反咬一口，坚持她变心爱上傅红雪，因此才想对他下杀手。
　　明月心甚至没有力气和他争辩，她要怎样保证自己不曾变心？不能！因为她敢说自己没爱上傅红雪，却不敢说她仍旧爱着燕南飞！
　　贪生怕死，推卸责任，她孩子的父亲，为什么是这种人！
　　明月心看着燕南飞义愤填膺地指责她变心、背信，满心悲凉，她多么想告诉燕南飞，她已经怀有他们的孩子，但在他口口声声她爱上傅红雪的指摘中，让她怎么说得出口。
　　最终她只是心灰意冷地说：“你走吧……无论你想当江南的渔夫也好，江南的才子也罢，从此以后……你我再无瓜葛。”
　　燕南飞固然大怒，亦有大悲，他说要她后悔，他也流了泪，在燕南飞头也不回地走出明月楼后，明月心压抑许久的眼泪终于缓缓落下。
　　或许燕南飞的确还爱她，但她真的已经不知道怎么去爱燕南飞了。
　　时至午夜，叶开换了身夜行衣，悄无声息地摸出门去。
　　如一只燕子般掠过屋顶，如一道影子般飘过回廊，叶开静静地在侠客山庄正殿外的灌木间俯下身子，隐藏起来，但他才刚刚蹲好，一只手按在他肩上，将他向后扳去。
　　叶开出江湖以来还没被迫到这个距离才出手，聚气的飞刀幻影已是来不及，蹲着的姿势又不便出腿，两项最擅长的功夫被压制，头脑一空，抬手便是一招刀法。
　　灭绝十字刀化入掌中，被它真正的使用者轻易架住，傅红雪挡了一招，手顺着下去捂住叶开的嘴，两人一时挨得很近，几乎额头抵额头。
　　看清半跪在身后的傅红雪，叶开神情一下就放松了，随后又瞪圆眼睛，一拳捶在傅红雪肩上——人吓人会吓死人好不好！
　　傅红雪松开手，静静地问：“怎么不叫上我？”他没问叶开在干什么，明摆的事。
　　叶开一时没回答，略有些心虚地垂下眼。
　　他想起之前从无间地狱到侠客山庄，见到傅红雪和向应天对坐，傅红雪那种让他心惊的改变。尽管他和傅红雪的相处与往常没有任何差别，但他就是知道，傅红雪变了，那种变化越想越让他战栗，甚至是脊椎发麻，他甚至不知道那是好是坏。
　　因为这种感情，在继续探究向应天的事情上，他不太想让傅红雪插手，却知道这不可能，干脆就自己行动。
　　白天叶开突然向傅红雪提起杨常风的画，是因为他有种古怪的感觉，傅红雪正变得越来越像那张画像。
　　这该是代表了傅红雪的成长和成熟，越来越适应这个江湖。叶开却有些怀念刚入江湖时的那个傅红雪，那时候傅红雪还一腔天真，喜怒无常，前一刻对他刀刃相向，后一刻就对他关怀备至，因为他一句戏言干脆地叫他“叶哥哥”，连对人好都那么稚嫩，甚至直接问他：“如果我想对你好一点，我能做什么？”
　　他喜欢白天画下的那张画像，有些惋惜没更早就拉着傅红雪去画一张，更憾于不能把傅红雪每一次变化都记录下来。
　　最初他明明是想保护傅红雪，帮他挡住一切伤痛，但每一次的结果都是发现自己那么无用。
　　他其实也只是……想对傅红雪再好一点，想为他做些什么。
　　好在傅红雪没有深究，只是淡淡说：“刚才那招用的不错，虚实易主，招缓先驰，你算抓到精要了。”
　　叶开一听，顿时眉飞色舞，好在还记得自己在做什么，没立刻开口自夸——学的多快！和夸傅红雪——教的多好！
　　傅红雪看叶开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忽地忍不住出手弹了下他的额头，葉開在他身后扑哧笑出来，傅红雪大窘。
　　叶开也是一怔，随即目露凶光，毫不留情地出手给傅红雪回了一个爆栗，跟着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对视着不出声地笑起来。
　　再这么玩下去正事就不用做了，还是傅红雪先正了正表情，轻按叶开的肩膀，和他一起潜到向应天房外。
　　两人向屋内窥去，向应天果然和狂刀在密谋，虽然否定了是向应天亲自出手，可言下之意，李家兄弟之死的确是他的意思。还发现向应天有一条密道，竟然瞒了二十余年，连最心腹的狂刀都不知道。
　　推门进屋，两人近前看了看那密道入口，叶开知道魔教除了毒物，还精善机关，无间地狱外的石阵便是一例。用肩膀顶了顶傅红雪，叶开以眼神示意，这是个什么章程？
　　傅红雪瞧他一眼，微微摇头，正好葉開摸着下巴说：“没什么深度，最简单的一种机关了，只是以向应天的地位口碑，谁想得到他房里有这么个密道？”
　　这边是他的意思了。
　　眼下向应天和狂刀都在密室里，傅红雪与叶开自然不能跟进去查看，但总算抓住一处破绽，留待日后探查。
　　方才的问题没得到答案，叶开也不在意，一出门就把向应天抛到了脑后。两人避过巡逻的庄丁，无声无息回到房间，在门口分手前，傅红雪问：“那么明天呢？”
　　叶开意外地问：“不去藏书室了吗？”
　　傅红雪回答：“我刚刚才想到，以向应天的老谋深算，二十四年的时间，什么线索不能抹消，在他的地盘上找，注定徒劳，不如另辟蹊径。”
　　叶开感兴趣地问：“那我们从哪儿着手？”
　　傅红雪顿了顿，轻声道：“这一点也是我才发现的，入江湖以来，我的各路消息都是从明月心口中知道，一离了明月心，在这江湖上顿时如瞎子聋子一般。”
　　叶开一挑眉：“于是我们要去救明月心。”
　　傅红雪看了他一眼，叶开顿时告饶：“你要听即时的消息，我到侠客山庄周围转一圈也就听来了，但的确不如明月心来的迅疾详尽，何况还有陈年旧事。消息渠道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建立的，你想怎么办？”
　　傅红雪道：“我知道。明月心多半是依仗身后的云天之巅，向应天也是靠他武林盟主的位置。我初入江湖，不可能事事尽在掌握。但自我出无间地狱以来，从来都是麻烦找上我。”
　　叶开抱着手臂，算是彻底明白了：“你是把以静制动用的越来越好了。我们明天不去藏书室……连样子也不用做了？”
　　傅红雪说：“练刀吧。到父亲墓前。”
　　葉開咦了一声，索性趴到傅红雪肩上，想听他怎么说。叶开茫然又有些紧张，问：“为什么是父亲墓前？”
　　傅红雪瞟他一眼：“你每次到父亲墓前，不是酗酒，就是诉苦，父亲九泉之下也会以为你没照顾好我。”
　　叶开心里一暖，他不知道傅红雪是不是察觉到他的想法，还是真的就这么巧，总之他无法不高兴，拼命抑制嘴角上扬的笑意。
　　傅红雪说有意是有意，说无意也是无意，他没神通广大到猜得出叶开现在在想什么，却知道叶开一直很想照顾保护他，在口头上相让几分对他而言根本无所谓。
　　他只是希望让父亲在天之灵看到，两兄弟都过的很好，关系很好而已。

　　别怪我写这么多明月心和燕南飞的感情，因为我要让明月心对傅红雪“真朋友到永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