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明月刀]来日窗前着花未》林之书

30、第三十章 有所战

　　这一桌饭菜叶开竟然做的很不错，天资好的人只要用心，学什么都快，而且他也是小心翼翼一点点试、一点点尝了后才端出来的。
　　叶开跟李寻欢住时被师父宠着，独自出来后就跟镇上农家的大小餐馆都打好了关系，偶尔自己做饭，怎么方便怎么来，能入口就行，什么时候跟柴火锅铲这么较过劲儿，但叶开看着自己做出来的一桌子菜，咬着筷子，很是快活。
　　傅红雪十分赏脸，每道菜都认真尝了。
　　他两次对叶开发怒，都有为葉開心情不佳的因素，傅红雪知道这样不好，这次哪怕仍因为葉開心神不宁，也克制着没显在面上。
　　好好的吃完一顿饭，傅红雪没心情打坐，要一起动手收拾碗碟，叶开拦下他，问：“你是在想和骆滔决战的事么？”
　　傅红雪一怔，原来叶开早察觉到了。
　　叶开一双大眼前清澈明亮地看着他，傅红雪一时有些愧然，答不出是，又不好回答不是。
　　叶开当他默认，继续道：“你是不是怕他们逃跑？”
　　傅红雪微微摇头：“有骆氏一家的性命当抵押，谅他们也没这个胆子。”
　　叶开便以为他在惦记着将得到的关于父仇的线索，不再多问。
　　叶开洗碗时，葉開抄着袖子笑吟吟地出现，仿佛方才的变故不曾发生，傅红雪察觉他不想多说，便没问。
　　然而他已感觉到葉開身上说不清道不明的细微变化，对什么事情更加坚定凌厉，仿佛……一把刀终于出鞘。
　　第二天，早课完成，傅红雪照例和葉開进山林。
　　这几天固定在这里练刀，周围的树木被刀风反复扫过，已经倒了几颗大树，清出一大片空地。
　　葉開突然说：“红雪，你把灭绝十字刀从头到尾使一遍给我看。”
　　傅红雪依言而为，这是傅红雪练成第八层以来，第一次完整地用这套刀法。
　　刀风纵横之处鬼神辟易，气流激荡，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道金色的光圈，葉開忽地想起，当年他和傅红雪第一次见面，清晨的阳光也是这么好，他对能站在傅红雪面前堂堂正正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他太高兴，全无防备，要不是余光瞄到这一道金色，千钧一发之际折腰躲过了那一刀，怕当场就要落得个重伤。
　　现在看来，他一开口就要做傅红雪的主子，以傅红雪的脾气，问完名字才动手已经很客气了。
　　那些挫折的失败的经历已经化为他记忆里的美好的风景，永不忘怀。葉開忽然对他记忆的问题看淡了许多，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而且他相信，他真正不想忘记的东西，一定没有忘记。
　　葉開袖手而立，垂眸微笑，见傅红雪收刀回鞘，轻松道：“红雪，你前八层都已经练的不错了。”
　　傅红雪看向葉開，虽然葉開仍然唇带笑意，他却听得出葉開语气里罕见的严肃郑重：“今天开始，我要教你灭绝十字刀第九层。”
　　“第九层？”傅红雪可把刀谱倒背如流，闻言诧异：“灭绝十字刀不是只有八层吗？”
　　葉開道：“不，还有第九层，只记在刀主脑子里的，专门克制掌法的第九层。”
　　傅红雪出去练刀，叶开却记挂着昨日傅红雪的忧心，他只道傅红雪十分看重，便想帮点忙。
　　叶开记得傅红雪说拿骆滔满门的命做抵押，虽然傅红雪不会这么干，但可以换个身份吓吓他啊，于是找了身鬼面人的行头，备好马匹，还未向点苍门出发，正撞见骆滔，竟诈出梅花令来。
　　一时激动，叶开露了身份，骆滔便死不肯再开口，叶开无暇和他纠缠，点了他穴道藏在草丛中，转身去找傅红雪。
　　他回到宅中，已差不多是午时，傅红雪却没等着他用饭，屋里桌子上放着一截断箭、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吊鬼林中，生死一战”八个字，落款竟是方才被他擒住的骆滔！
　　又是陷阱！
　　叶开把面具一扔，衣裳都顾不得换，转头直奔吊鬼林。
　　却说傅红雪，中午和葉開回到宅子，一支断箭飞来钉在门框上。他看了还以为骆滔这么快就找到当年主谋做靠山，因而有恃无恐，提前决斗。
　　葉開虽然觉得不对，但他记忆缺失，印象里骆滔确实死于傅红雪刀下，又好像是傅红雪被陷害，有心让傅红雪暂避，却想不到理由，皱着眉同傅红雪去赴约。
　　吊鬼林中寂然无声，却很有几分山雨欲来之感，傅红雪戒备地四下巡视，葉開心中不祥预感也越来越浓。
　　忽地黑影闪过，傅红雪举步欲追，葉開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不变应万变。”
　　傅红雪有些诧异葉開会直接插手他的决斗，意识到这个约战有问题，微微点头，抽刀肃立。
　　周围的风声明显起来，枝叶开始飒飒而响，明显是人为的声音，傅红雪反而越发震惊，凝立不懂，忽闻一声低沉的：“傅红雪，纳命来——”葉開豁然循声看去，发现了躲在树后的燕南飞，同时也发现了远处赶来的武林中人，然而此时针对傅红雪的险境已然收网。
　　葉開只来得及发出一枚石子，把燕南飞定在树后，阴影已自傅红雪头上坠下，傅红雪下意识举刀，将四肢被缚的骆滔捅了个对穿。
　　傅红雪立刻抽刀将骆滔甩了出去，鲜血溅上他淡色的衣衫，他这才看出被他刺中的正是骆滔，不由一怔。这一幕正被骆少宾和少林峨眉收入眼底。
　　被长刀当胸穿过又拔出，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骆少宾发狂地大叫一声，拔剑向傅红雪冲上来，傅红雪极快地一闪身，抬刀架住他超无章法的剑招，一扬手臂带起剑，随后反手用刀背一敲，将骆少宾击倒，挥刀一沉，灭绝十字刀刀尖对准他喉咙。
　　长刀整个刀身都已被鲜血浸遍，一滴血从刀尖上滴下，溅落在骆少宾喉咙上，傅红雪一时也被这浓郁血色震了一下，随即脸上寒气大作，突然收刀，一脚把骆少宾踢开，正落在骆滔尸身旁，骆少宾一把抱住父亲的身体，嚎哭起来。
　　这几下兔起鹘落，连葉開都插不进手，眼见罪名坐实，只能叹息一声。
　　果介方丈跺足叹道：“傅红雪，你有何话说？”
　　傅红雪满脸戾气：“他污了我的刀！”
　　来者人人相顾失色，了因师太喝道：“傅红雪！杀伤人命，你竟只顾自己的兵刃吗！？”
　　傅红雪一字一句道：“我傅红雪杀人报仇，只会用灭绝十字刀法，才算祭先父在天之灵，我本有杀心，骆滔也确实死于我手，这条人命，我认了。”
　　他声音转厉：“——但胆敢设计我，若被我查出是谁，我必灭他满门！”
　　果介禅杖一顿，叹道：“傅红雪，你杀心太重！”
　　傅红雪的表情已经平静下来，语气更加冷漠而轻蔑：“你若不服，现在就可以来问我的刀。”
　　果介久享盛名，何曾受此挑衅，虽然觉出些许不协调，仍决定将傅红雪拿下再说，更兼旁边还有个火样脾气的了因，两人一齐出手，向傅红雪攻去。
　　傅红雪虽然独斗两人，但丝毫不落下风，长刀生风，刀气四溢，两大武林掌门数十年未与人合斗，行动间束手束脚，还不如单打独斗。
　　傅红雪的刀法是葉開看着一路练来，深具信心，正想借此机会瞧瞧完整灭绝十字刀的效力，袖手一旁，悠然旁观。
　　十几招两人便意识到不便，对视一眼，一齐跃出战局，了因退后，果介禅杖一挥，喝道：“摆阵！”
　　原为点苍门助拳而来的少林僧人持棍围上来，九人结阵，直面傅红雪。
　　叶开刚刚赶到，惊道：“少林罗汉阵！”不假思索冲过去帮忙。
　　果介见此，连忙劝喝：“傅红雪，赶快束手就擒，以免伤及无辜！”
　　傅红雪大笑：“江湖争斗，何来无辜！”
　　手中一刀劈下，刀气及地，尘土飞扬，冲叶开道：“你快走！”
　　叶开不假思索反驳：“你先走，我来断后！”
　　此时阵还未变，要走正是大好时机，葉開见他们推让个没完，平白浪费机会，跃过去拉住傅红雪：“红雪，走！”
　　傅红雪下意识道：“叶开……”
　　葉開断然道：“你走了叶开自然会走！”
　　说着揽住傅红雪的肩，硬带他纵身而起。
　　以叶开的轻功，要破这个罗汉阵很难，要走，还真不容易留下他，傅红雪明白这一点，仍不放心，半空中仓促回头瞥了一眼。
　　果介不愧是武林魁首，并不随意迁怒，少林罗汉阵失了目标，已经停下，叶开仰头看着他的方向，被迅速抛在身后的枝叶挡住，一点显眼的黑转眼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