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明月刀]来日窗前着花未》林之书

21、第二十一章 有所断

　　叶开没用轻功，往返于镇上便花了不少时间，从湖畔离开还是清晨，在墓前坐下已是午后，接着他把酒当水饭，一直喝到日薄西山。
　　夕阳最后一丝光线隐没在山下，天色沉沉欲坠，叶开终于喝够了酒，靠着墓碑昏睡过去。
　　他喝了多久，傅红雪就陪他站了多久，叶开一次都没有回过头，傅红雪没有移开过视线，也就不知道，葉開有没有回过头。
　　看了眼天色，傅红雪举步上前，拨开一地空酒坛，打横抱起叶开，把他带回湖畔小屋。
　　周婷回到草屋才发现傅红雪也走了，又一天不见叶开回来，等得心焦，不知从何去寻找，此刻见到叶开一身酒气熏熏地被傅红雪抱回来，又是讶异，又是惊喜，连忙鞍前马后地把叶开安顿好了，才羞涩状问：“傅红雪，你吃了东西没有？我留了饭……”
　　傅红雪摇摇头：“不用，我去买包子。”
　　周婷有些讶异：“你喜欢吃包子？”
　　傅红雪说：“叶开喜欢。”
　　周婷实在弄不明白，这两个男人早上才一副生死仇敌样子，晚上回来就变得关系这么好了，难道一起喝酒真的这么管用？还是男人的交情都是打出来的？
　　突然周婷回过神来，大晚上的到哪儿去买包子？想叫住傅红雪，傅红雪已经走的没影了。
　　傅红雪先回到墓前，收拾了那一地叶开留下的酒坛，还找出几坛没开封的，索性拎上打算带回去还给叶开。然后才去镇上，天色已经全黑了。
　　一个小镇子倒是没有宵禁，但也没店家还开着门。傅红雪敲开一家客栈，用珍珠付账，叫小二上几个小菜，再开个房间烧水给他洗澡。
　　等着菜上来的时候，傅红雪坐在桌前擦刀，往常能让他平静的举动，今天却越擦越有些心乱。
　　他抬头看向葉開，葉開从桌上的果盘拿了个水果，正用真气凝成的水果刀削皮，均匀的果皮长长的垂下来。这情景一如往昔。
　　但傅红雪总觉得对葉開那特别态度的在意挥之不去，他便直接开口问了：“那个女孩子是谁？”
　　他一开始以为葉開是像喜欢周婷一样，对她有好感，又或者在外游荡时见过她，又或者跟着父亲时见过她祖辈，但在墓前就发现不是。
　　葉開第一次见她时那种奇异又复杂的神情已经完全消失了，反而是了悟什么般，眼神淡淡的，让他想起，有一次葉開看母亲就是那种眼神。
　　葉開毫不意外，似乎早知道他会有此一问，抬头答道：“孔雀山庄的公主南宫翎。”
　　“为什么那么看着她？”
　　葉開满不在乎地一笑：
　　“看她长得漂亮嘛。”
　　葉開搭上傅红雪的肩，弯腰侧头看着他：
　　“我就说你在吃醋，对不对？放心，我不会再那么看着她了，我跟她没什么关系。”
　　傅红雪有些惊讶。
　　他和葉開十二年朝夕相处，对葉開爱胡闹的性格知之甚深，葉開一开口，话里有一分真还是九分真，他都听得出来，只是无论有几分真，他都照信不误。
　　葉開说的原因固然是玩笑，最后这两句，却是认真的。
　　那个南宫翎对葉開来说很特别，这点傅红雪感觉得到，虽然葉開也会关心周婷，还曾为了周婷劝他让出树屋，但葉開不会为了周婷忽视他半分，为了南宫翎却已经忽略他三次了。
　　他本想说自己不是吃醋，但想想，他对那女孩有所介怀，固然是关心葉開的异常，但也确实有几分为了葉開第一次把注意力分到别人身上那么多。
　　想到这点，傅红雪越发不快，放开手中的刀直视他：“是又如何？”
　　葉開没料到他会承认，突然想起周婷出现的那个冬天，不由大笑：“我很高兴！”扑过去揉乱了傅红雪的头发。
　　傅红雪面无表情，却在葉開跳开时，一把抓住他，也把他的头发揉成草窝。
　　一人一鬼闹到小二送来热水，傅红雪把衣服交给小二拿下去浆洗烘干，洗完澡正好衣服被送回来，又叫了一次热水，让葉開也洗一个，葉開泡进水里，招手叫傅红雪坐在桶边，帮他用内力蒸干头发，重新梳好。
　　手指在傅红雪的头发间滑动，葉開心情愉快得很。
　　他初见翎儿，心神震动，翎儿做了他六年妻子，是他女儿的母亲，而且在那之前，就为他吃了太多苦头。他原本已做好准备永诀，岂料能再见到，而且是她正无忧无虑、天真快活的时候，真像做梦一样。
　　没跟傅红雪一起去吃饭，他确实是想看着翎儿，后来听翎儿说才他知道，那天她离开鬼医的草屋后，就一直跟着自己。
　　所以在杨常风墓前见到暗处的翎儿，他并不吃惊，但却也不动容。
　　亲眼见到翎儿跟着年轻时的他走来，葉開突然便明白过来，已经结束了。
　　纵然他和翎儿一世夫妻，还有过一个女儿，当他死亡的那一刻起，他们的故事已经是前尘，无论为什么他变成鬼回到过去，无论他现在算是怎么一种存在，他和翎儿之间，都已经结束了。
　　洗一个澡出来，葉開更加神清气爽，大半夜也已过去。
　　剩下的时间傅红雪打坐调息，天蒙蒙亮，就退房出了客栈。
　　早起讨生活的人多，卖早餐的铺子多是天没亮就开了张，傅红雪出了客栈往右，葉開一拉他手臂：“包子铺在那边。”
　　傅红雪摇头：“这边有家百味居面食馆做的比较好。”
　　葉開惊异：“你怎么知道？”
　　傅红雪淡定道：“叶开说的。”
　　葉開想了想，但十八年前这镇上哪家包子做的最好他真的想不起来，便有些不高兴的撅着嘴。直到傅红雪把买到手的包子先塞了一个到他嘴里。
　　他们回到草屋，周婷还没起来，叶开还也在睡，不知是睡多了还是伤心，梦中也皱着眉。
　　葉開把灶点上火，包子搁进蒸笼里温着。傅红雪则去了鬼医的药房。
　　鬼医虽然死爱钱，医术倒真的高明，药材也备得齐全，傅红雪挑出所需，研磨的研磨，捣汁的捣汁，开始配两份药。
　　他在无间地狱读了许多医书毒经，真正上手配药倒还是第一次，难免有些手生，葉開只陪着傅红雪读了点书，大概能通个半窍，蹲在他旁边一起研究，添乱倒比帮忙多些。
　　叶开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一张开眼睛就感到头痛，不由哀吟了一声。
　　一双手把他扶起来，叶开睁眼一看，见竟是傅红雪，神色淡淡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端了碗热茶喂给他。
　　叶开晕乎乎地把热茶喝了，几乎怀疑是在梦中，之前傅红雪还对他刀刃相向，怎么突然就变得体贴关切？
　　傅红雪起身把空碗放回桌子上，又拿来一个纸包，打开递给他：
　　“赔礼。抱歉伤了你。”
　　叶开闻到熟悉的包子味儿，终于相信是现实，脑子一清醒，满嘴的苦茶味儿和一天多没吃的饥肠辘辘感一起涌现，连忙接过纸包，惊喜地扬起一个笑：“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包子？”
　　傅红雪没回答，他只是想，什么都像葉開，喜欢吃的东西也应该一样。
　　转头看葉開，却见他有点怨念地看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分明早上就吃过了，但看到有人在他面前吃包子而他没有，就是不甘心。
　　葉開鼓着脸颊，傅红雪看的好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叶开刚咬了一口包子，抬头看见傅红雪的手举在空中：“你在干嘛？”
　　傅红雪淡定地收回手：“没什么。”

　　元旦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