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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   - Promessa:约束 -

      “我知道你嫌我脏,可澜锐又何尝不是脏的?我一直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美好的女人,我不好吗?我有哪点不如她好吗?”
      不,潘不脏,潘很好,何若怎可能嫌弃潘?只是……只是,有些事情无从比较的。没有比较的资格。
      她们,何若与澜锐,作为瓦尔基里从一开始就丧失跟一个女人相提并论的资格。瓦尔基里与女人是不同的。不同等,不同样,不同类。
      “潘,在我眼里,你已经是个完美的女人了。而我……对不起,我们不配。”
      何若尚不清楚什么才算相配,但有个心声格外明确——他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自己要的,不是这个。
      “可是我……爱你呀。”
      “嗯,我知道。所以我留下你的爱,把它留在这里。”何若举起食指点点自己的心,潘的眼眸死灰复燃的闪亮……
      男子带着女人的爱踏上旅程,背后窗户被拍击得哐当欲碎,森林响彻鹈鹕丧偶的嘶鸣。她被锁在自己的屋中,她被锁在自己的梦中,她被锁在自己的魔障中,但他相信她会走出来的,这只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
      何若以为让潘痛苦的是爱。他以为收走了潘的爱,她就不会再痛苦。人们常说,爱是有期限的。那么,一旦旧爱过期变质,将会有新的爱生出来。何若万万没想到,潘的爱的期限太漫长,或者说,潘的爱是生不出来的。它不过是魂魄中的一情一欲,是丘比特射上的一枝箭一道疤,是与生俱来的存在。不需要去创造或毁灭它,只需要发现或错失它。
      多少年后,何若并没能把带走的爱还给潘;多少年后,潘再没能爱上何若以外的人。
      于是她痴痴的追随他,追讨所爱,上穷碧落下黄泉。
      当时,谁也想不到多少年后……

      飞行梭升空的轰鸣中,何若枕靠在椅背上,静静远眺,摆脱引力、气压乃至此间喧嚣——
      窗外的天空那么净澈,蓝得动人;云彩似白色夏花,开得艳然。不管地球这片温床孕育了多少原罪,从数万米的高空看,它依旧只是一颗美轮美奂的水晶玻璃。简单的。脆弱的。平静的。
      难怪当年有个少年要至死不渝的守护一份不复存在的天国幻景。即便纯美是假象,一片在世纪末终将褪色破灭的假象。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搭在Black Tiffany的乐器盒上。盒外是一只惯用狙击枪的手,盒内自然是一支改装狙击枪。何若说,很难再握起枪了。为自己,他放弃过它;为自己,他又重拾它——
      “11呀11,我欠你一段誓约,你也欠我一个答案。我该不该去找你,做个了结呢?”
      似乎是某次行动之后,两位瓦尔基里才算正式结为搭档的。那时,何若还不叫何若,而叫Hloekk;他也不是他,而是她。
      为了任务的需要,名叫Hloekk的她不得不采取自爆善后。其实Randgrid完全可以直接剖开她的头颅把中枢芯片带回去处理的,或者干脆彻底消毁她以防泄漏机密——反正瓦尔基里的背后还有不计其数的备用品。
      瓦尔基里都应该是无情的,既然不知报复,就更不可能拥有悲悯。然而,那个从不曾得到其他姐妹真心相待的女孩为什么还要背起只剩头颈、半肩和左上臂的她,费力的赶回去呢?
      “因为不能泄露瓦尔基里的秘密呀。”
      “那你可以当场处理我。”
      “时间不足,我的手法也不彻底。”
      真的是这样吗?
      神经在自爆中受损,Hloekk的眼珠无法转动了,死板的垂落于同一个角度。无机质的眼珠长时间的看着,一瞬不瞬的看着,看身下的孩子如何用瘦弱的双臂和纤细的双足保护她们,看她独力支撑过死里逃生的最后7小时。
      不明白Randgrid拼死救活一个废物有什么意义。然而,失去意识的前一秒,Hloekk趴在孩子削瘦的肩上,心境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有时候,什么都不想,只要有一双肩膀给自己依靠,安心入睡,这便是一个人一生最美好的归宿。
      那么,濒死时的心中为何仍旧存有不甘?因为梦太短暂,他又被神残忍的赐予复苏?因为现实太直白,他清醒的发现归宿再美好也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因为……
      因为,无人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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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很好,白昼如夜,云如山,雨如注。
      竹子也很好,戴防毒面具,呼吸管连接气态血瓶,老老实实把自己锁在椅子上,情绪最激动的时分仅仅尖叫诳语几声,倒无意动手施暴。
      西洋别墅,三面环海,维多利亚时期特有的洛可可风格,大量的花纹雕琢,繁复,缠绵,扭曲,精细。与之相映成趣的是无处不见的精密机械,钟表,沙漏,晷仪……以及穿梭其间的神秘主义黑白英式女仆制服。
      静止中的病态阴郁。活动中的严谨束缚。都是美的。在布拉卡眼中,即便时间成了灰烬,其残骸仍是美的。有时间的地方,就有美。然,美好又终会在时间中成枯骨,弹指芳华。
      又上了一层,他在楼梯拐角处停下,不为休息。他看到那个头戴防毒面具,身穿黑连衣裙和白围兜,细细擦拭着钟罩的少女,恍惚中以为自己又回到了Time Club的日子。那个时候,他修护时间,她整理时间,他们留存一整间房的和谐安宁,游走在手指与手指间,不需要多余的情绪语言……
      两条长长的月白色麻花辫突然晃荡几下,打碎了泡沫幻影。余波在偌大狭长的空间中扩散,让布拉卡惊觉充盈此处的空旷。
      哦,是了。这里不是学校的Time Club,再也听不到人声喧哗,只有海潮低唱;那个少女也不是竹子,再也看不到恬静剪影,只有鬼魅憧憧。
      屋里会戴防毒面具、穿女仆服的有两位,竹子和澜锐。初来乍到者或许一时容易混淆,多打量几眼也就分辨得清她俩了——前者黑发,后者白发。
      布拉卡走向白发的澜锐,她做清洁的动作跟竹子一样仔细认真,她做清洁的工具却跟竹子使用的截然不同:“为什么你用干布擦抹?不沾湿,擦得干净吗?”
      她没回头,也没停手,一心二用:“这里靠海,天气阴雨,空气过于潮湿,应该放干燥剂。如果再变本加厉的沾水,木料会腐蚀,金属会生锈,绝大部分钟器就报废了。”
      “可之前竹子都是用的湿布,也没见得造成什么损害。”
      “就算在城区,阳光充足的冬季,也该慎用水擦净……”似乎意识到什么,她停下手中的工作,苍蝇头似的防毒面具正对向他,一字一句的低语,“除非,她并不是在做清洁。”
      布拉卡不信:“不做清洁的话,她每天在那小房间里是做什么?”
      “你说呢?”
      做什么?墙角长出了幽灵的蘑菇,人面蜘蛛纺织命运的网。打一个死结,或者打一个活结。在那样一个小小的隔绝尘世的房间里,有隋亦,也有布拉卡,有时间,也有梦想。竹子不做清洁,长时间逗留在同一个地方的本意又会是什么?
      布拉卡理不清,对于整理肃清之类的行为他向来是一窍不通的。
      “为什么你会懂这些?”如今的澜锐如同毫无阅历的初生稚子,如今的竹子更是与以前判若两人的陌生病患。为什么澜锐会比清醒旁观全局的他更了解竹子?
      “因为我的梦中有很多女孩子。身为女生,总有一面是类似的。竹子,至少曾经也是那样一个女孩,所以她也不会例外。”
      布拉卡的面色暗淡下来。
      楼上传来女子的哭叫声:“我还年轻!很年轻呀!”
      “是的,你还年轻。”世人皆拥有年轻,在精神里,记忆里,梦里。至于血族,更是被时间遗弃,将永远年轻下去。弹指芳华,之于被时间遗弃者,似乎是个陌生的词。
      布拉卡用苍老的眼光巡礼自己年轻的皮肤,没有皱纹,没有掌纹,甚至没有指纹。他根深蒂固的认定,被时间遗弃是一种惩罚,寻回失去的时间是一种救赎。每每听见凄厉的哭叫,他便会困惑,竹子得到了救赎,为什么反而更痛苦?
      “澜锐,我错了吗?”
      “我没有资格说你的是非对错,因为这绝不是用单方面的准则就能限定的。”
      “可是,我看得出来你对于成长的过程心生憧憬,虽然为时已晚,你仍渴望蜕变。我不明白她怎么却……”
      “布拉卡,不要试图去理清女孩子,更不要试图同化她们。生物的大脑思维远比你以为的更复杂。”她回过身,继续温柔的照顾那些承载时间的器皿,顿了顿,又补充一句,“竹子和澜锐是不一样的。”
      面具下传出的声音如浮萍扬花,布拉卡想象她脸上正挂出怎样的表情。朦胧中,竟浮现了隋亦的脸。他说“随意就好”的语调与此刻澜锐的何其相似,明明淡然无波,实则心中早已成竹。不会动摇,于是平和。
      如果澜锐是一杯毒药,隋亦或许就是一张滤纸。
      只是,谁也看不出躲在防毒面具下的女孩会被改变成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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