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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争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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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林苏自己的错觉,她似乎在方才,看见程海峰的脸,稍有些泛红。
电梯门缓缓打开,林苏还沉浸在方才的情绪中。
这样的程海峰真叫她吃惊。
“刚才那是你男朋友?”
这声音在空旷的楼道中显得尤为突兀,林苏惊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心脏因为猛地一跳而突突泛疼,这样的光景又和从前相似。
五年前的她每天傍晚在厨房忙碌,路远无声息的靠近,总喜欢突然说一句话叫林苏差点把刀甩出去。
说他好几次,他都死性不改,依然喜欢从她身后猝然出现,突然抱住她,或者是突然说些什么。
而每每她的窘态能叫路远乐好一阵子。
真是无耻而变态的恶趣味。
林苏深吸一口气,“你怎么进来的?”
她侧身绕过他,连一个正眼也没给。
“我怎么进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刚才那个男人,是你男朋友吗?”路远的音调扬了几分,叫林苏诧异的回头。
“路先生?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关心我的私生活?”
“你准备嫁给他?”
这都什么跟什么?林苏啼笑皆非。
她回头瞪了他好一会儿,“跟你有关系?”
“跟木木有关系。”
他不是没看见方才他们的对话,那时候他就在一楼大厅。
虽然听不真切,可看的有枝有叶。
尤其是那男人,看林苏胸口时的样子。
路远向前迈了一大步挡住她开门的动作,“他对孩子好吗?你确定一个后爸……”
“路远。”林苏蹙眉闭目,一触即发的怒气憋在喉头,“你不觉得,你反应过激了吗?”
林苏的冷静让路远猛地惊醒,他好一会儿才让开身子。
打开门,林苏抱着木木率先进去,路远紧跟其后。
孩子睡得沉,林苏将木木放到卧室的床上,轻手轻脚地把被子盖好,掩上门出来。
她看着他,压低声音,“路先生,你没看见孩子在睡觉吗?就算没看见你不觉得你刚才剑拔弩张的样子会吓到孩子吗?”
路远被她问的一个怔愣,张了张嘴。自己的声音像是水池的塞子被拔起来一般,旋涡一样地吸进某个看不见的地方。
剩下一屋子的寂静。
寂静里还有林苏眉头紧皱的脸,还有路远自己窒息般的呼吸。
林苏的客厅也是飘窗,阳光大把大把的洒进来,在路远的周身绕城一圈光影。
逆光又让他的面容显得模糊不清,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良久,林苏咬着牙,“你从来都是这样,自以为为别人好,做的都是伤人的事儿。”
三言两语,蚀骨穿心。
路远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他确实是激动了,忘了处境,忘了时间。忘了现在的他们早已不是当年。
早晨该是没关窗户。
热浪从窗外灌进来,吹得林苏有些头疼。
她暗自叹了口气,心里已然翻江倒海。
“林苏我问你,”路远克制自己平复心情,声音平静地问她,“如果不是意外遇到,你是不是准备这辈子也不告诉我有木木的存在。”
正午的阳光让一切情绪暴露无遗,林苏似是被强行曝露在街头,一时间有些头重脚轻。
这个问题问的好,问的犀利,问的她始料未及。
她苍白着一张脸,深心里的那些悲怆情绪被路远生生拉拽出来。延着脚底,接通回路,一遍又一遍地在身体里四处窜流。
仰起头,那些情绪被拉扯着朝上涌动,积在眼底被她生生压下去。
“是。”孤零零而苍白的一个字。
路远看着她,眸光放空似的,没有聚焦。
良久,他狠狠点头,绕过客厅,开门,出去了。
关门的声音很轻,却叩在林苏心上。
卧室的门吱嘎一声响,木木的小脑袋从里面探出来。
她警醒着蹬着小眼睛,快步跑到林苏身边,拽拽她的手,“妈妈,刚才是路叔叔,对不对。”
林苏蹲下来将她圈进怀里,“对,把你吵醒啦?”
木木摇摇头,“妈妈你和路叔叔吵架了?”
“没有,没有吵架。”
“不对,”木木摇头,“我都听见了,妈妈,我以后不喜欢路叔叔了,也不跟他出去玩了,因为他欺负你。”
心被猛地拉扯,胸口说不出的憋闷,就像一颗石头压在那儿,喘气都觉得疼。
林苏用头蹭了蹭木木的小脑袋,“木木还跟路叔叔出去玩过?”
“恩。”木木诚实的点头,“有时候中午路叔叔会过来接我们出去吃饭,上课的时候再把我们送回来。”
林苏乍然一惊,“你怎么都没告诉我?”
“我怕我说了,你就不让我去了。妈妈,我感觉得到,你不太喜欢路叔叔,可是我挺喜欢路叔叔的,但是你不喜欢我就不喜欢了,以后都不喜欢了。”
木木说了一长串,有些词不达意。
可语句中让林苏觉得心酸。
木木嘴里的路叔叔,是她的父亲。
路远说的没错,如果不是偶遇,她不会告诉他有木木,也从未想过有一天怎么跟木木说起关于父亲这个词儿。
总觉得还远,还远,这么大的城怎么会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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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一段时间,林苏再也没见过路远。
他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从这个世界里断了线。
而关于相亲这个问题,姨妈后来给她打过电话,语句里有着刻意掩藏却又藏不住的苛刻。
“林苏啊,不是姨妈说你,我也知道你想找个好点的,相匹配的,可咱得想想自己个儿的情况,你现在年龄半大不大的,又有个拖油瓶的孩子挂在身边。现在那些男的就算七八十了还宵想20出头的大姑娘呢。人家于教授不嫌弃你带着个孩子,也不嫌你年龄,多好的机会啊,你得抓紧结婚过日子啊,这女人得有个依靠知道吧,你现在是能撑得住,等孩子大了呢?要上大学要出国呢?你还行吗?你……”
姨妈大概还说了一些,林苏抱着手机几乎没有插嘴的机会。
问题很现实,可林苏不想凑合解决。
那个于广平于教授,好说要有五十了吧。
男女之间,激、情是最本质最纯粹的东西。她虽然怨恨路远,可当年的路远到底是满足了她关于爱情的各种需求。让她心甘情愿地为他毫无保留,为他绽放。
而她心里,这些年,除了路远,也没装下过其他人。
或许这样说,从她离开婚姻的那一刻起,就在回避爱情,规避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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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单位提前下班,林苏意外接到了程海峰的电话。
她从单位出来,没开车。在城北路路口的拐弯处上了程海峰的车。
他和她相视一笑。
程海峰递过来一张名片,林苏侧身双手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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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行销售总监?
她心中被击中似的猛然一震,随即平复后弯唇,“现在称呼你程总就合适了吧?”
“没必要,又不是你的老总,再说,我们不是朋友吗?”
程海峰开车很稳,架势技术老道自如,拐弯或者并线的时候总能在第一时间找到空隙钻进去并且躲过红绿灯。
“到了。”
林苏疑惑地抬头,窗外一片绿幽幽的草地,不是木木的幼儿园是哪?
“你怎么知道?”
“你住的地方归属于城北区,城北区一共有三所幼儿园,它是离你家相对最近的。这不难猜吧。”
在林苏震惊几乎是崇拜式的目光下程海峰哈哈一笑,“不逗你了,一年前一次下大雨,那时候你还没买车吧,我顺路送你和顾菁回家,来过这里。”
"我都忘了,"林苏了然扬唇,“就是说嘛,你那哪里是销售人,都可以美国FBI了!”
程海峰侧头,上下打量她,“没想到你这么好骗。”
“我也没想到你这么挺幽默!”林苏打趣他,完全不似从前上下级那般拘谨刻板。
接了木木,程海峰载着他们去城东区的一家西餐厅。
这家餐厅很有格调,东北方向有一架纯白的三角钢琴,旁边的架子上还摆着小提琴。
林苏调笑道,“真是白白浪费那架钢琴了,都没人弹。”
她对钢琴还是敏感的,毕竟学了十五年,心里也有那么几支属于自己的曲子,比如《月光》,十级时的考试曲目,也是她大学时在迎新晚会上献奏的曲子。
那晚,本来说加班不能来的路远出人意料地在她演奏结束,捧着一束玫瑰,出现在唏嘘声一片的台下。
那晚的那个大男孩儿,高大的身躯在背光处显得愈发修长挺拔,像深黑天际中的一轮清月,光魄动人。
本来失落的心情因为他的出现而水涨船高。
台上台下,他们不近不远地相望。林苏心中染着一团火,从脚底升腾到头顶,灼的她几乎要按捺不住。
她努力克制才忍住没有跳下去直接扑倒他怀里。
多俗啊。
可往往最不脱俗的东西最能撩动如水女人的心弦。
那天晚上,他们在校园的小树林,路远欺身将她抵在一颗百年的老合欢树上,捏住她的下巴,一边吻她一边说,“怎么,我说不来的时候是不是难过了?是不是?”
……
程海峰放下菜谱看表,“还没到时间,六点半的时候会有个男的,弹的挺不错的。”
回忆戛然而止,甚至意犹未尽。
林苏心口猛地一缩,她即刻收敛心绪,牵唇笑笑,不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