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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伤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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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心口猛地一缩,她即刻收敛心绪,牵唇笑笑,不再多说。
沉默的久了,自然就会尴尬。
林苏啜了口茶,“程总在IPCM感觉怎么样?”
榕华品苑的项目就是跟IPCM合作,程海峰居然被辞退后加盟IPCM,这对致恒来说不会是个好消息。
程海峰将刚上来的培根芦笋卷往林苏的方向推,先叉了一块放进木木盘子里,苦笑道,“还能怎么样,只不过换了个公司加上执行二字。”
林苏当然知道执行这二字的分量。
总监冠上执行二字,代表同样的位置你永远比别人低一头,只是执行,而非决策。
这明显是降级跳槽。
林苏察言观色,看程海峰意兴不高,当下举起茶杯,“那我以茶代酒,祝你在IPCM顺风顺水。今后我们是战友,也是敌人咯。”
“恩,林总监,今后商场相见,你可要小心了!”
程海峰说的场面话。林苏附和着笑,低头喝茶,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其实我今天找你来,是为了榕华品苑。我应聘过去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跟进榕华品苑的销售,不知道你愿不愿帮我?”
林苏总算在心里喘了口气,无事不献殷勤,程海峰此番找她这样便能说通了。
她大大方方道,“你说便是,一定尽我所能。”
……
这顿饭吃了很久,木木在一旁格外无聊。最后小丫头实在撑不住,哈欠连连。
程海峰也不好再留林苏。
送她回去的路上,林苏有些困了,单手支着窗边。木木闭着小眼睛,呼吸均匀。
窗外的流动的车灯连城一线,和跳跃的霓虹一同映入眼底。
程海峰侧头,透过后视镜看她,“我从没想到单身母亲是你这样的状态。”
“什么状态?”
“准确点说,女人也难有你这样的状态。”
“你直接说我是男人婆就是了!”林苏笑着给木木换了个姿势,让她躺在自己的大腿上,睡得舒服些。
程海峰沉凝片刻,“你上升空间挺大的,你刚到致恒时俨然一个青涩懵懂的小姑娘。”
林苏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眼角,笑道,“现在成什么了?老女人?”
“不是说年龄,是说你和传统意义上的女性不太一样。”
“传统?传统女性什么样?”
程海峰撇撇嘴,“家庭妇女,以老公孩子为重,遇事大哭小叫,没什么主心骨。独立性差吧。”
“呦呵,”林苏眯起眼,“听你这口气,家里有这么一位让你头疼呢?”
程海峰从后视镜撇她一眼,“我倒是想头疼,可惜没人。”
“那你说说,现代女性什么样儿?”
程海峰踩了脚刹车,“就你这样。”默了默,他说,“你太拼了,应该找个人靠一靠的。”
两人的目光从镜面里相撞,林苏一时说不出话来。
此时程海峰的眸光像河里暗礁,叫人摸不清透。
她迅速低头,总觉得他那双黑眸在镜子里,视线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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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在门口,她目送程海峰那辆黑色的捷豹在路口拐弯才回头。
木木有20公斤沉,林苏的胳膊有些酸痛,回头的时候冷不丁撞上一个宽厚的胸膛。
还带着些酒气。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路远的声音。
林苏绕开他径直往家的方向走。
“林苏你站住!”
林苏突然顿步,晃地路远一个趔趄,他绕到她身前,气息有些不稳,“我也不想一次次来打扰你,可我毕竟是木木的爸爸。林苏,这点不能磨灭。你恨我也好,别总这么冷漠,好不好。”
“呵呵,路先生,你的话本就前后矛盾,恨你,怎么可能不冷漠。”
路远黯淡无光的眸子和夜色染成一片,“你看,我就知道。你恨我。”
小区里橙黄色的街灯照在水泥地面上,倒映出两人单薄而疏离的影子。
林苏没说话,路远径自说道,“这些天,我没有来打扰你,但其实我一直跟着你,跟着木木。我根本克制不住自己,也请你给我个机会,让我接触孩子,好吗?”
那种感觉很奇特,这个孩子的突然出现牵动了路远的一根神经。就像是木偶勃颈处的那根提线,总要跟着才行。
“我从没说过不让你接触,你单独带着木木出去我能不知道吗?”天气很热,林苏脑袋突突地疼,抱着孩子的胳膊冒了很多汗,又湿又黏,她深吸一口气,冷静而自持地将声音放缓,“路远,如果你真的在意孩子,请选择一个合适的时间出现,好吗?现在很晚了。”
“你也知道很晚了!”路远突然爆发,“如果你要谈恋爱,没关系,你去,孩子我来看!”
林苏被他呛的一时无语。
她突然想笑。
“路叔叔,你不要欺负我妈妈。”这声音很小却很坚定,横亘在两个大人之间。
林苏惊诧地低头。
木木直起小身板,黑瞳圆瞪,小眉毛蹙在一起,手挡在林苏眼前,仿佛自己是奥特曼。
那张和路远一模一样的嘴巴里,定定然吐出一句话,“我们不欢迎你。”
灰蒙蒙的夜色里,他的黑眸冷对,修长的眉毛双双挑起,面容严肃阴鸷。随后,颓丧的情绪自心底升起,涌到头顶,将他的眉眼俱都拉着向下。
无奈的笑容在此刻显得特别突兀,路远看着林苏,“这就是你想要的,对吗?”
林苏的胳膊越来越沉,几乎要抱不住木木。
那几种自私和怨愤的情绪在心底纠成一个结,堵住喉咙。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你原本就不想我知道木木。这样子,正合你意吧。”
路远那双漂亮的,曾让林苏引以为豪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沮丧和狼狈,是林苏很少能见到的光。
他突然转身,像上次一样。
修长的腿快速摆动,顺着长长的街道在林苏的视线中渐渐成为一个点,越来越远,直到消失。
林苏有些懵了。在这个问题上她的神经一直是紧绷着的,从未有一个结果,每当想起关于路远的事儿她就满心里的不舒服,这种不舒服已经渐渐成为习惯,成为一种模式在她的脑海里根深蒂固。她提防着他可能会要来抢孩子,提防着他随时可能会介入她们母女的生活。
可现在,路远像是真的要放弃了。
月亮的轮廓渐渐清晰,气温逐渐凉下来。林苏的脑袋格外清醒。
她那些钻进牛角尖的小自私小任性清醒的告诉她,这样,算赢了。
可心是空的。
很空。
身边有人路过,看着像老夫妻,并肩走着。
曾何几时,林苏也和路远在一起勾画过,几十年后的他们,也会这样,不用手牵着手,只是并排走着,都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妈妈,”木木的双手夹住林苏的双颊,迫着她做出一个难堪狰狞的鬼脸。
她轻晃小手,晃动林苏的脑袋,“我们回家吧。”
这声音,很暖。
接近午夜,林苏站在浴室里怔怔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样的自己太自私太可恶,让她自己都觉得厌烦。
关于路远,这个本应该被抹去的人重新出现在书页里,并不是用一块橡皮就能擦抹的掉。
后背的汗水让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上,又黏又腻,很不舒服。
她将浴缸放满水,撒了些浴盐和枚红色的干花瓣儿。
镜子里起了雾气,旁边玲琅满目的是些粉色蓝色的空香水瓶子,依然散着历久弥新的淡香。
林苏将褪去的衣服放在旁边的收纳架上,躺进浴缸中,热烫的水温让她浑身的酸涩一寸一寸的舒缓开来。
洗完出来,手机闪着淡淡的白光。
林苏滑动屏幕,屏显上是木木扮鬼脸的大头照。一条短信跃然入眼:
今天晚上谢谢你,早点休息。
来自程海峰。
林苏拨动手指,回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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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远醒来的时候头很沉,满头的凉水让他禁不住的皱眉,后脑勺像是被人懵了一棍。
他对上王衍成的一双怒目,和他手里拿着的塑料盆。
一个轱辘翻坐起来。
“你干什么?!”
王衍成将盆往旁边一扔,冷哼道,“你说我干什么?”
王衍成给路远拽过去一根苏烟,再抽出一根径自点燃,“清醒点没有,别又他妈和五年前一样了!”
路远靠在窗边,一条腿屈起,满是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眉间一片清寒。
良久,他说,“你毁了我的羊毛地毯。”
王衍成嗤之以鼻,“总比你毁了人强。”
路远没说话,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烟嘴的边缘,胸口处阵阵憋闷。
王衍成看着他,是真的担心。五年前的那些夜里,路远把自己泡在酒里,萎靡不振。
每夜需要吃安定才能稍微浅眠。
最后喝的伤了肝,是路母的一盆凉水将他彻底浇醒。
而今,王衍成如法炮制。
在静吧那天看路远开了戒,他就知道不对劲。
一根烟的时间,王衍成从怀里掏出一份材料扔给路远,“上午开会你不在,刚上任的销售总监很老练,已经拿到了榕华品苑的方为数据。”
路远嘴角轻轻抽搐,眉间微微蹙了一下旋即展平,“知道了。”
走的时候,王衍成撂下一句话,“不就是一个女人,你他妈别太没出息,一个坑摔两次没意思。”
路远在心底苦笑,这次是两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