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顾台上梦红楼》山水阳

31、第十五梦 祭父母黛玉伤思病 怜闺蜜宝玉寻仙人（二）

　　第二日，宝玉带着茗烟，两人瞒着众人偷偷来至湖边，那找好的人早在渡口船上等候，见茗烟宝玉二人来了，忙跳到地上，躬身相让。茗烟抢先一步跨到船上，便用手扶着宝玉上船。原来这船虽不大，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架势，只见船中间立有一大桅杆，杆下便有船舱蹲着，再一看，那船首竟也有一小杆。那人上了船后便命将那主、副二帆都升了起来。不多时行至湖中，今日风并不很大，只是水上气遮雾罩，看不大分明。宝玉立在船头一望，只见近处湖面上波纹起伏，青钱千张逐于波上，再往远处便看不清水象。便对茗烟说道：“你说今日便是好天，现在混混沌沌的看不清方向，是哪门子的好天？”茗烟听后无话可答。那人在旁边道：“爷不必担心，我们行船都带着向盘跟纪限仪，眼睛看不看得清，不十分要紧，只要不撞着行船就是了。”宝玉听罢又问：“几时能到那松清岛？”那人答道：“快慢不出两个时辰定能到了。”宝玉便不再说话，转身回到舱内。一个时辰后便复又出来，再一观望，只见天空水阔，白浪如山，一望无际。只叫道：“好风光，好气象！在运河上行了一两月也不曾见过这等景象。难怪古人说‘天风海水，能移人情’，今日亲见了才知说的何等贴切。”那船人在舵楼上道：“许久不见今日这般好天气了，波平浪静，空气通透，只是风力欠佳，船行的慢些。”宝玉再一望：只见那天水交界的地方，隐约现有几片白帆，在阳光闪光。再行了半个多时辰，便见那帆渐渐大了起来，初如叶，复如帘，再后来便如帷幕一般大小了。及至靠近，才发现原来船身竟有十六七丈，前后有三枝大桅杆，挂着三扇白帆，两边仍有十几片三角侧帆。船上看的见的掌舵的，揽绳的，外加水手、篙工就有十几人。宝玉忙问船夫：“这船是运什么的？”那人道：“太湖上大小水岛十几座，岛上皆产山药，这船便是到各岛收药材的，收完后再送到陆上倒卖获利。”宝玉听后便点了点头进屋去了。
　　一时大船过了，走不多远，便见前面水面青烟数点，迷迷蒙蒙的有山影的轮廓。那人道：“到了，到了，前面便是松清岛了。”不多久，船靠了岸，宝玉站在船上，见水边有几户渔民房屋，便命茗烟前去打探询问。茗烟问后跑着回来道：“问清楚了，那人确在这山中住着，沿那边小路进去，不下十里地有一湖，那人居所就在那湖边上。”宝玉道：“好，我们这便进山去。”又见茗烟手中提着一黑布袋子，便问里面装有何物。茗烟道：“我听说仍有十里山路，便装了些干粮和水带着，这里还有一竹竿，二爷拿着，这样省力。”宝玉因笑道：“好小子，亏你倒想的周到，走罢。”说毕二人便下了船，径直往山上走去，那船工便仍在船上等候。
　　主仆二人进了山路，一路松坡冷漠，草径清幽，更又有秋山红叶，野圃黄花。虽不觉寂寞，正好行路，但只因宝玉不惯行走，未走几步便气喘吁吁，执竿的手也起了水泡，故而行的十分的慢。茗烟恐宝玉劳累，几次劝说宝玉歇息，宝玉心内只想着见着那人，问明白了，好快些回去给黛玉治病，不肯有一步耽搁，直咬牙坚持不肯歇。茗烟无法，只得把肩膀伸出让宝玉手搭着走。一二点钟后，便见一面湖水静静躺在眼前，这湖隐在密林之中，甚为幽暗。再往湖边看去，只见果有两三间竹屋立在那里，两人心内喜道：“必是这里了。”二人走到门前，叫了几声，便见一小童走了出来，对宝玉说道：“这位可是金陵贾府名唤宝玉的公子？”宝玉纳罕道：“正是，小兄弟如何知道我的名字？”那小童不答，只说道：“我师父一月前便离家出走了，眼下也不知到了哪里，临走时留下话，说一月后必有金陵贾府的公子来访，命我在家等候。”说罢便将宝玉二人请进屋内，上了茶来后，宝玉正欲说明来意。那小童又道：“师傅走时还留有一药方跟一包草药，命我交给公子。”说罢便拿出一张单子并一袋药草，递与宝玉。宝玉接过，心内愈加惊叹。那小童又道：“请二位留下用饭，稍后便可回去了。”宝玉也不再多问，二人吃过饭后，歇了歇，觉得气力恢复了，便起身告辞出了屋来，复又沿路下山而来。
　　一时出到水边，二人上了船，那船夫便起了锚，升帆启船。回程只走了一半水程，谁知天色忽暗，起了大风，湖上顿时波涛翻滚。船在水上左摇右晃，甚觉可危，宝玉二人在舱内抱作一团，大气不敢喘。好在这船夫久在湖上行船，是个熟手，只见他镇定自若，指挥众人，竟无一丝慌乱。好容易将船靠了岸，宝玉笑道：“好险！差点便回不来了。”那茗烟早唬的面无人色，生怕宝玉有什么闪失。二人谢过船夫，茗烟赏了银子，二人便乘马而回。回来后，茗烟便拿了药送到厨房去煎。贾母、王夫人一日不见宝玉来请安问好，这会宝玉过去，贾母忙说道：“我的儿，一日不见你，你去哪里耍去了？”宝玉忙扯谎说北静王差人来请，便过去会了一日。贾母、王夫人听后方安下心来不再问。
　　如今且说黛玉吃了宝玉拿回的药后，没几日便就渐渐好转，又吃了几日便已痊愈。宝玉见药起了效，心内甚是欣慰。贾母等见了，亦是欢喜。又一日宝玉来至黛玉房中，见黛玉坐在竹椅上看书，便上前说道：“妹妹才刚好，又要劳神了，快放下莫再看了。”黛玉笑道：“我已好了，躺了这些日子，今日起来甚觉无聊，便顺手拿了一本书看了起来。”宝玉上前伸手用掌心贴着黛玉额头，又贴了贴自己的，方笑道：“果然是好了。”宝玉放下手时，黛玉忙一把抓了宝玉的手看道：“我说你的手怎么这般粗糙，原来起过了这些水泡。”宝玉笑道：“不碍的，已经大好了，等这些茧脱了，便同先前一样了。”黛玉问道：“你只说这水泡如何起的？”宝玉见屋内别无他人，便俯首悄声道：“我只告诉妹妹一人，妹妹再别告诉第二人。”见黛玉点头应允，宝玉遂将那江湖术士一节并跟茗烟同去松清岛一事细细说与黛玉听了。黛玉听宝玉为了自己之病如此大费苦心，亲自跑去那太湖上寻医，顿时心头一热，五脏六腑温柔酥麻，两眼发酸，禁不住泛出泪来。又听宝玉说到回来时在湖上所遇风浪之事，心内又十分烦忧后怕，心内怔怔的，又因怕宝玉以后再做这等鲁莽的痴事来，便故作嗔怒道：“以后断不可再行这般不顾死活的事，你可知有多少人悬心于你，多少人指着你。若是老太太、太太知道了，不知会担心成什么样，就是我听了，心内亦是会不安。”宝玉听罢笑道：“为了妹妹，别说是小小的太湖，便是千山万水我也去了。”黛玉道：“为了谁也再不可如此。你如此不珍重自己，你若万一有了什么，却让我又如何自处？”说罢又滴下泪来。宝玉见黛玉如此，忙说道：“我不是好好回来了吗？我从此听妹妹的便是，以后再不做这般莽撞之事。”黛玉听后方觉稍稍心安。
　　二人正说着话，只见宝钗、湘云、宝琴、探春姊妹会齐了一起来看黛玉。欲知宝钗等人会作何说，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