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盘盘》晨光熹微c

6、第六回 成宁王府大婚 曲荷宫中惊梦

　　何来思空，何为竹未？叹昔子惘渡，惜仙女悲哭。但问何故如痴痴，可将因由来相诉
　　答曰：三生石畔思君情，幻海云天空对意 ；天涯碧竹巷，曲径池中路，纵有千窟万垒未识苦，余亦步步往君处
　　恍然数月已过，今日皇子大婚，普天同庆。宫内宫外一片欢腾忙碌之景。可城中这些小姑娘大小姐可都伤透了心，叹失了意！
　　看那马上两个翩翩皇子，一个泊雅似仙，一个冷漠俊拔。就恨自己不生长在那皇亲国戚贵胄之家，博君一顾便足矣。
　　两位王爷带着王妃先行祭天大礼，又给皇帝、皇后行完高殿大礼，便从宫中一路街行分回各府，款客饮酒，好不热闹
　　“王爷，您别再喝了，成王妃可还在里面等着您呢”一个小厮惶恐劝修淡
　　“本王不想要什么成王妃，父皇喜欢她，母后喜欢她，你们全都喜欢她，可独独本王就是不喜欢她”一字一句，声音仍然澹澹，但修淡此时早已喝的酩酊大醉，狭目迷离
　　宾客见此情形亦不敢再多劝饮酒，便叫人赶快扶进屋去。
　　“本王就是不想要她”修淡大喊一声后便再睁不开眼睛
　　那蒋荷琼听了这等侮辱，哪还受得了这委屈？便自掀了盖头，但见修淡已无清醒之态，便叫人把修淡抬到床上去，再让管家好生款待门外宾客，切勿失了礼仪。
　　关了门，蒋荷琼坐在床上，看着修淡那愁思紧皱的狭眼，仅抿的薄唇，便摇头叹息
　　大眼微眨，发狠一脚把修淡踹到地上去，那成王就在地上翻睡一宿。
　　这便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夫妻两情意了。

　　再说宁亲王府，宾客更为欢腾，坐中文官武将尽有，酒都是拿碗来碰，拿坛来饮。到了高潮处，哪还管什么君臣之礼，那宁王早被灌得美目迷离。
　　“我说殿下啊，你这御国宁亲王做的可好逍遥自在啊，有这煌壁金宅，有美妻妃妾，臣高兴啊，臣真替您高兴啊。”那长髯大将魏忠感叹
　　长孙齐辰仍唇边带笑，仰头饮酒，好似未听出这话外之音
　　那魏忠又悲声哀怨“可您爱这逍遥自在，臣可再也享受不起这听不见号角见不到狼烟的生活了，手里要再不拿刀杀敌我就要砍了我自己了，殿下，我想念带兵上战场的日子啊”说完竟嚎啕大哭，那玄儒、辅暨急劝
　　齐辰眯着双眸，颤颤扶桌站起，旁边小校赶快扶住，迷离醉音“诸位，请尽情欢饮吧，本王前去洞房花烛夜，怀抱美佳人了”
　　众人玩趣起哄叫好，“殿下，今夜便得皇孙尚好”有人高声调闹，更惹众人大笑
　　齐辰唇角邪魅，亦暧昧大笑，便由两个小校搀着向后廊宁王妃屋中走去。
　　到了后廊，那齐辰拂开搀扶的手臂，挺拔身形，英姿凛凛，斜唇收起，冷目寒星，哪还有刚刚的迷醉气态。
　　“让王妃歇了吧”冷声吩咐
　　“是”小校齐答，说完，便又有四个小校随齐辰向门外走去
　　齐辰哪里不明魏忠话里含义，又哪里不懂那些属下的急躁。
　　一个御国宁亲王的空号就能把他架在这温柔乡？
　　不禁冷笑，既然皇帝和那迤逦要他娶妃，未失莫得，又何乐而不为？
　　对他来说，女人，吹了灯，都一样。

　　这个世界唯一不同的女人便是他的母亲，那成王娶妻，皇帝还要听从皇后的意见；给他选妃，皇帝都不屑知会于她的母亲，便自定夺。今日行高殿之礼跪的也是皇帝皇后，母妃只能在远处含泪而望。
　　作为儿子，就有一种莫名的情绪牵着他，今夜必要到宫中去。

　　碧竹云天，曲径幽幽。天灵竹未身着一身碧纱云罗水裙急急奔走在云雾缭绕的小径上，两侧翠竹高耸，微风拂过，吹得竹叶飒飒作响，飘渺形成曲调，宛转悠扬，竟似琴箫合奏，不绝回响在耳边。
　　那小径曲折百转，似往那山峰盘旋
　　再看小径尽头，峰回路转，不见云烟缭绕，却只见阳光明媚高照；哪里还有竹林？粉红满山团团，侧面又有一道清源潺潺，竟是一片桃源。美瓣漫天飞舞又尽落一地，随那源水流去。
　　一雪衣男子随意倚在树下，手拿经卷垂读，一双星眸，那样认真，在阳光下愈发闪烁；桃瓣落在雪衣上，映的桃花更红，光芒更亮，却全都不及他那般耀眼夺目
　　天灵竹未脚步加快想穿过这竹林到那桃源，可这小径愈走愈长，那尽头似近亦远，男子的容貌也看的模糊，却仍可见他那闪烁的星光眸目。
　　突然，那男子收卷利落起身，雪衣桃瓣洒落一地，转身欲去
　　天灵竹未提裙急速奔跑，大声喊着“你要去哪？”
　　那男子回眸邪魅一笑“洞房花烛夜，抱美佳人兮”说完便似乘风而去
　　“你别走，等等我啊，你别走，不等我了吗？”
　　“等等我，你不等我了吗？”天灵竹未急速奔跑，一遍一遍哭腔问着，似那急摇的银铃响彻竹林桃源，贯穿云曲九天
　　可那竹林小径愈走愈长，愈走愈陡，男子亦无回声，天灵竹未一次又一次的摔倒在地，一遍又一遍的爬起继续向前奔去，耳边竹叶曲奏更加响亮

　　子云：曲港跳鱼，圆荷泄露，寂寞无人见
　　“你别走，你不等我了吗？”曲荷宫中传出一声悲号
　　迤逦梦中惊起，扯着胸口衣襟，那胸腔悲戚酸涩再也抑制不住，全部从眼底涌出，多少艰辛亦多少迷惘；多少压抑亦多少为难；多少思念亦多少苦酸；多少委屈亦多少凄凉；全随泪水与嚎啕尽倾而出，那睡枕早已全部浸透。

　　这是她从记事起便夜夜做的梦

　　梦里的竹林随她长高，梦里的源水随她流淌；

　　她从精灵女孩儿长成碧罗少女，他亦从懵懂男童挺拔成翩翩少年；

　　她从未见他面容，却铭心他的双眼；

　　她从未见他微笑，他却陪着她长大；

　　她从未见他言辞，可他亦随她她从那天商来到了这地勒；

　　她一直在努力的朝他走，他一直在那儿读卷等着。

　　即便没有交谈，即便没有相望，她知道，他会一直在那等着她穿越过这竹林

　　可是这一次，可是今夜，他不再等她了，他说他要去洞房花烛美人乡了

　　她努力去想他刚刚回眸时的面容，可脑中一片模糊，怎么办，怎么办，这茫茫人海中，记不得你的样子，我要怎么才能认得出你。
　　声声哀哭响彻曲荷宫殿
　　也不知划过了多少星辰，亦不知道流逝了多少时间，迤逦捧着酒坛来到长风亭南的梨花园内，坐在长长玉石台上饮酒。

　　话说那齐辰去母妃宫中，本以为母亲会对娶亲之事有所悲愤，但母亲亦如往常般平静傲然，且劝他切勿恨怨他父皇，这所有的一切皆是因那迤逦跋扈刁钻，并非其父皇之本意。
　　齐辰安劝母妃放心，无话，便从母妃宫中出来。
　　走到长风亭南的入口，见是那儿时常来的梨花园。趁着星空闪烁，微风轻拂，便一时兴起往深处走去
　　长径底处，满树梨花飞落
　　再一眼，那白玉石台上，一碧纱绿萝水裙女子略微侧身仰躺，头侧埋在颈间，长长秀发乌黑，散散坠地，铺满玉石台；盈腰微扭，纤纤手臂从那碧纱广袖中露出，似雪凝脂。玉指紧撰着腰间飘带，碧纱薄如蝉翼，露出锁骨，愈发翩然欲仙，全不似这人间之态。
　　玉石台下空坛倒地，梨花酒香散延
　　齐辰便在另一侧的玉台上坐下看着那女子
　　良久，齐辰冷眉微皱，缓步上前，那女子肩头颤抖
　　将那女子脸颚抬起，竟是满面泪痕。眸中空洞迷离，全然看不见他
　　齐辰一愣，竟是那迤逦娘娘，可这神态气质又全然不像，便问冷声问
　　“你是何人？”
　　“司空竹未”清澈透凉
　　竹未睁开水波烟眼，看向来人，一身喜色红袍英姿挺拔，再看那脸，再看那眸
　　迷离良久，便一哇的一声扑到齐辰怀里
　　“你去哪了啊，我找你找好久，你怎么能不等我了？”
　　齐辰皱眉，冷眸一闪，便往后退
　　竹未起身向前，紧紧搂住齐辰腰间，就全身坠在齐辰怀里
　　脸埋在齐辰脖颈，大声嚷着“你怎么就扔下我去洞房花烛呢，你就那么喜欢抱那美佳人么？”
　　齐辰一怔，听完星眸更寒
　　竹未又抬头仰脸看着齐辰，长睫被泪水黏聚一起，一边啜泣一边问“她就那么....那么美吗？她就比我......比我还美吗？”
　　齐辰颈间一片湿润
　　“为了.....为了.....她你就...你就不要我了吗？她就...她就...那么美....美吗？她就比我美....美吗？”委屈的已泣不成声
　　“没你美”唇齿轻启
　　“那你......那你还要走？”又将脸颊埋在齐辰颈间，唔声问
　　“我那么努力......那么努力的往你那跑，这一生......这一生唯一的事情就是找到你，可我不记得......不记得你的样子，就这样走了你让我到哪去找你啊，你让我......让我上哪去找你啊？”哭腔更浓，仰脸想和他的眼睛对视，头却只到他的下颚。
　　“你别走了好......好不好？你就坐在那读书.....读书好不好？”
　　“你别走....别走了，你别不要我......别不要我好不好”一遍一遍哀求，像哭断了音，声音越来越轻，便趴在齐辰肩上颤抖
　　“好”齐辰柔声，手掌轻抚竹未秀发
　　寒眸轻眯盯着远处发亮，冷面仍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