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盘盘》晨光熹微c

5、第五回 天亦有情天亦老 长风萧瑟古琴鸣

　　昔云云：自立自枝头，无缘赏花秋，榴花开欲然，流逝弹指间；独仰天际日，难见地连绵；纤手弄清泉，碧纱橱下水沈烟。
　　作者痴念天亦有情天亦老，长风萧瑟古琴鸣；盘旋有九曲，此处点二情
　　话说迤逦离开后，来到了一个精致小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阳光照耀下院中一道清泉，似含炫彩宝石，潺潺顺着高墙下的拱洞流出。
　　迤逦推门，见碧纱橱窗下的女人正在作画
　　“可是又开始画榴花了？”迤逦啼笑问道。
　　那女子回身，肤腻鹅脂 ，淡眉扶烟，若那出水芙蓉，洁傲高贵，便看去，竟有几分澜风的举止气态。只是娇喘微微，似那弱柳扶风。
　　“你可来了，多少日见不得你？我这闲着可不就画画了。”女子笑着亲昵道。
　　“你这榴花是画了一幅又一副，也不嫌腻？”
　　“我就爱这榴花气态，可惜土壤气候不许，我这园中也不得种。”女子惋惜
　　“哪里用再种？你这般风姿可不就是这园中最美的榴花，谁还比得过你？”迤逦睁着大眼，巧声调笑
　　“你这张嘴，谁还说的过你？”说着便和迤逦玩闹起来，迤逦声声求饶。
　　又玩笑了一会儿，这女子便面色苍白，咳喘连连了
　　迤逦忙正色，急问“你这病还没见好，可又看了没？送来的药都按时吃了没？”
　　“这病我心里早就有数，怕是一日不如一日”女子低声悲叹
　　“你这病就是因你闲的太多，想的太多。没人陪你玩闹，老这样冷清什么康健的人都憋出了毛病，明日我带平星来看你，你也多日未见到他了吧，小孩子来就热闹了，把你这冷清气全都赶走。”
　　又想起这冷清之气的悲伤和愈发不支的身体，女子默默垂泪，微微点头
　　您道这女子是谁？便是迤逦最要好的朋友名唤沈焉，人生得一知己，亦是悲苦人生之幸，相扶亦相持，哪论天涯和海角，吾姐妹，不见尤思念。
　　迤逦回来后，只觉得更加伤悲，今夜皇帝未来，便叫红沙把那春雷古琴带着到长风亭上去。
　　月下烛波，湖水粼粼，迤逦一袭白纱百褶云水裙，一个轻绾飞仙髻，秀带缠腰，盈盈一握。愈发飘飘欲仙出尘气，举止气态竟全不似往昔，只有那双水波美目仍旧含烟带缕更添新忧。
　　纤纤玉指抚上琴弦，竟有旧时之感，心一悸，指尖滑动，音符轻扬跳跃，似高山瀑布击石，却愈扬愈悲，到一曲尾声，已是无限凄凉。
　　一曲毕，迤逦似觉万泉从胸腔涌上，到喉纷分两路，再入面颊，瑟瑟凉凉，欲要尽倾，却又无从发泄，便凝结成谱。
　　再扶琴弦，音于脑中一节一奏缓缓成形，边想边谱，倾泻于指尖，不免时而顿声，难为流畅，此时更是停在一弦，只有余音便无下调。
　　园中一缕萧音乘风而来，轻缓悠扬，迤逦指尖亦跟着流畅拂动起来。
　　抬起眼眸，见一身着月色长袍的男子吹萧向长风亭中走来，面若冠玉，眉眼狭长，正是那大皇子成亲王。
　　迤逦本欲停下弹奏，恢复往日神态，却不舍这盘旋在心中好久而不曾谱出的曲子，便静心和鸣下去，一琴一萧，愈奏愈悲，愈悲愈烈，似那世间千万种苦涩倾面而来，万千种伤悲尽泻而去。
　　一曲毕时，修淡已进到长风亭中，手中的萧还在唇边，背倚亭柱，迤逦亦是手握琴弦，烟眼迷离。
　　两人久久都未开口，自思自量，似仍浸在曲调中。
　　良久，修淡轻声开口“这曲可填了名字？
　　“未填”迤逦淡淡答
　　“春雷古琴若遇笙箫，便越苦越悲”修淡轻叹
　　“那便叫《思古琴》吧”迤逦淡淡，似问亦自答。
　　这曲子谱调确如她心口梦中萦绕多时的那支，却总觉得不该有这么伤悲，应有哪处不该这样，却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因而不愿将这支曲名填的悲戚，便叫了思古琴。
　　“第一支曲本是始自扬调，又无萧音，为何也变得沧桑”
　　迤逦微思后轻轻开口“天亦有情天也老，人间谁人不沧桑”
　　修淡微垂狭眸，朱唇微抿道“叫它《亦有情》可好？” 迤逦似略思后轻轻点头
　　“竟不知娘娘琴技如此高超，为何那日不显妙艺？”声如羼水澹澹
　　“曲在人心即好，何需炫技求妙”音色清澈飘渺，静的似那长风湖水
　　修淡转头，似有些好奇的看她，眸含万种思绪
　　迤逦见修淡神眸略异，便媚眼一挑“他说好便好，谁还敢说不好？”掩袖啼笑，又复往日神态
　　红沙来长风亭给送御风外斗，见一男子从亭中离去，又见迤逦面无神色，也未敢多问，便携琴伴迤逦回曲荷宫去了。
　　回宫后，迤逦问红沙“平星可睡了？”
　　“哪里就肯睡？最近更夜夜玩闹到很晚才能休息，又跑又跳，折腾的那几个嬷嬷白天夜里都不敢眨眼，就怕一个不留心就不知道跑哪去了，要说咱六殿下这精神可是越来越充沛了。”红沙宠溺说道
　　迤逦笑问“怎么呢？”
　　“ 前些时日爱和小太监们比拳弄脚，那日还和四皇子、五皇子比摔跤，又奶声奶气说‘虽然你们是哥哥，但我不能事事听你们的，我们谁赢了以后就听谁的’，也不知怎的？那四皇子、五皇子这些日子还真就跟在殿下身后，事事听从了”。
　　“他可应赢了？”迤逦问
　　“哪有，四皇子比殿下大七岁，五皇子也要比他大三年，殿下还不及他们腰，怎么就赢的过但也不知殿下用了什么法子，他们真就听了。近日又嚷着让宫女给他讲书中故事，那宫女哪里识字，我就遣了个女官过去。
　　迤逦稍感惊讶又欣慰笑道“把他抱过来吧”
　　一会儿，红沙抱来一个三岁的男娃儿，粉雕玉琢，一双灵动大眼，长睫忽扇忽扇
　　“母妃”声音清脆可爱
　　“快到母妃这来”，抱起平星又柔声道“今日可有听嬷嬷的话？”
　　男娃儿闪着大眼回答“平星可听话了”
　　“听说你的两个哥哥现在都听你的，可是你摔跤赢了？”迤逦明知又问
　　“儿臣摔跤输了，哥哥力气很大儿臣比不过。”平星诚实答道
　　“那为何他们又听你的？”
　　“因为......”平星转着圆圆的眼睛，毛茸茸的大脑袋趴在迤逦耳边小声说“儿臣帮他们解决了先生留的问题”
　　“哦，是什么问题？”迤逦配合儿子也小声说话
　　“先生说有三个人，两个是好人，一个是坏人；好人只说真话，坏人只说假话；只能问每人一句话，先生问四哥和五哥怎样才能知道这三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迤逦好奇儿子怎样解决，便问“那你怎么答？”
　　“儿臣问第一个人‘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恩，然后再分别问那两个人‘第一个人说了什么’？就找出来啦”平星一字一句脆声道
　　迤逦非常惊讶平星的聪慧，抚摸他毛绒绒的大脑袋赞道“平星真是聪明伶俐的好孩子”
　　小娃也神气道“父皇也这般说，还给了儿臣这个玉佩，还说就只给他喜欢的聪明伶俐的好孩子呢。”
　　迤逦看儿子颈上的那佩玉，色如凤血却晶莹剔透，上雕蟠龙栩栩如生。
　　“咱们殿下带上这龙佩更加如王者般神气呢。”一个小宫女赞叹说道
　　“是像父皇一样么？我长大了就想做和父皇一样的人，一样的神气！”小孩子崇拜父亲，语气坚定可爱。
　　可听在迤逦的耳里却另有一番滋味，她的人生，就但为一件事，只为一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