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情脉脉（原名《我来过，所以很满足》）》青莓

38、梦醒时分（上）

　　“这到底怎么回事，才几天时间，又住进医院了？”
　　气喘吁吁的李俊熙在病房门口遇到了同样气喘吁吁的成勋——两人都因为等不及电梯，先后不约而同的一口气奔上了十楼。
　　“我也不清楚。昨天都还好好的，今天早上就变成这样了。可能是前几天一直没休息好的缘故吧。”
　　“现在好不容易才太平了一些，你们可别再出什么事情了。但愿只是太疲劳了吧，你也别太担心”，李俊熙还得安慰成勋。
　　“我知道。”
　　“你知道？你们知道些什么？”一个陌生而冰冷的声音在两人背后响起，“她的病情远远不止这么简单。”
　　“你是？”
　　“我是吴小姐的主治医生。”
　　成勋急忙凑到医生面前，“你刚刚说什么？病情？吴漾她到底怎么了？不就是没休息好吗？”
　　“你别忘了，她是下腹疼痛，请问，你要是连续熬夜，会是从下腹开始疼痛的？”
　　医生的话，让成勋更加焦急了，声调也不自觉地增高了，“你到底什么意思？就不能一次性说清楚吗？”
　　“喂！”李俊熙拉住成勋，“这里是医院，你小声点。”
　　“这里不方便，你们跟我回办公室，具体情况到时候再说。”
　　成勋心里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于是挣脱开李俊熙的牵制，大步跟着医生去了他的办公室。李俊熙也紧随其后，脸上同样布满愁云。
　　“你们先坐下吧。”
　　“不用了”，成勋一个箭步走到办公桌前，“你赶紧把刚才的话说清楚。”
　　“我说，你先坐下，只有等你冷静了，我们才可以好好谈接下来的事。否则，一切免谈。”
　　“你！”成勋紧握拳头，“嘭！”地敲打在医生的办公桌前。
　　“好了！成勋，你先冷静一下，既然医生都这么讲了，你就乖乖坐下，听他把话说完”，李俊熙一把把怒火中烧的成勋摁在椅子上。
　　“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吧？”成勋极不情愿地坐在椅子上。
　　医生对着成勋无奈地摇摇头，“也真是难怪。你是吴小姐的爱人吧？如果你能早点发现她的不适，或许情况还没那么糟糕。”
　　“我说，你就不能一次性说清楚？绕来绕去有意思吗？”面对拐弯抹角的医生，心急的成勋忍不住又再一次插话了。
　　“那拜托你也能不能听我把话讲完，你再发表你的不满？”医生从身后的文件夹里拿出一叠类似检验报告的东西，“吴小姐刚到医院的时候，我们也曾怀疑她是生理周期的正常疼痛，但经过检查，在她的子宫里，我们发现了异常，也就是我现在指给你们看的这个阴影。具体是什么，我们还无法判定，必须要做进一步的检查和验证。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的这个病，不是偶然的，是长期积累的结果。难道在平时，你都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异常吗？”
　　成勋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能知道什么？吴漾原本就是隐忍的人，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的情况，有些东西，她是打死也不会说，更何况是有关于自己生病的事。而他自己呢？平时空闲时间几乎没有，虽然也是尽心尽力照顾吴漾，但说到那么细致的关心，现在回想起来，似乎还真的没有。
　　“刚刚不挺能说的吗？哑巴了？”
　　“那，会死吗？”
　　“什么？”医生没想到，这人一开口就能吓死人，“你怎么这样问？”
　　“吴漾的妹妹就是由于突发的绝症才死的，所以成勋才会这样。医生，这种情况，会有家族遗传的因素在里面吗？”李俊熙不愧是李俊熙，总能把问题问到点子上。
　　“这个，我也不清楚。因为具体的化验报告还没出来，我们也无法确定。”
　　“那现在，要怎么办？”成勋由于一夜未眠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现在更加通红了。
　　“先稳定好病人的情绪吧，不管后续的治疗要怎么进行，病人要是有良好的心态，治疗的效果肯定更加明显。”
　　“我知道了”，成勋激动地拉过医生的手，“拜托你，一定要尽全力医治她。付出多少代价，我都不在乎。”
　　“我们自会尽力。你也不用太悲观，是好是坏，还没有定论。”
　　“还有”，李俊熙说，“麻烦换间安静点的病房。静养，总是好的。”
　　“我会安排。如果没有问题，你们就先去看看吴小姐吧，她现在应该已经醒了。”
　　走出医生的办公室，成勋觉得自己的魂儿都不见了，整个人轻飘飘的。常言不是说，阳光总在风雨后吗？为什么他们经历了那么多风雨，好不容易守得乌云散去，可等来的，不是阳光，而是一场更加凶猛的暴风雨？
　　“你振作点，现在你就是吴漾的依靠，你要是倒下了，她可怎么办？再说了，医生也不能确定的事，你就不要继续胡思乱想了”，李俊熙有些不放心地看着身边的成勋。
　　“我知道，可是俊熙哥，命运怎么就这么捉弄人！天灾，人祸，真是一个都不缺了”，成勋痛苦地抱着自己的脑袋。
　　“手上的工作就暂时停住吧，你就放心在这边陪着吴漾。其他的，我会安排好，但你们还是小心一点。现在就怕有哪个有心人，毕竟我们无所谓，但对吴漾，又太不公平。”
　　“俊熙哥，谢谢你”，成勋从两个手臂之间抬起头，显得疲惫不堪。
　　“你还是整理整理你的样子，就算在医院，你也是个公众人物。”
　　“我已经联系佑延哥他们了，待会儿应该也会过来，我有让他们拿些换洗的衣服。俊熙哥，你要不就回公司吧，医院这里，我还能一个人应付。”
　　“等佑延他们来了再说。我们先进去吧，拖的时间越长，吴漾难免会想太多，现在先稳住她，比较重要”，李俊熙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
　　“还是我来吧”，成勋拍拍脸颊，振作振作精神，推开了门。
　　“你们来了”，躺在床上的吴漾，气色并没有比早上刚送来的时候好很多，依旧显得很虚弱。尤其是在医院白色床单的衬托下，吴漾，更像是一朵被风雨侵蚀后的野百合，颓然地接受命运的宣判。
　　“嗯，现在感觉好些了吗？”成勋强颜欢笑，拼命抑制住心中的悲痛。
　　“好多了，也没那么痛了。应该输完这些，就可以出院了吧？”吴漾期待地望向成勋。
　　“这个”，成勋吞吞吐吐，“我们还没碰到医生，具体情况我们也不太了解。既然你都感觉舒服一些了，那应该是没什么大事吧。”
　　“大事？”成勋的话，让吴漾疑惑不解，“能有什么大事？我无非也就是突然的下腹绞痛，还能要了我的命不成？”
　　“当然不是，你知道，成勋就是这样，一惊一乍的”，眼看就要冷场了，李俊熙还不得赶紧站出来。
　　“说什么死不死的，根本没那么一回事”，成勋说，“你就趁着这几天，好好休息休息。我陪着你。”
　　“你陪我？不用录专辑了？”
　　“俊熙哥说，让我就在这里专心照顾你。这就是我目前最紧急也是唯一的工作。”
　　“啊？”吴漾撑着沉重的身体，想要坐起来。
　　成勋眼见这种情况，赶紧扶着吴漾，“你看吧，没人照顾起个身都成问题了吧？”
　　“谁说的？我又不是偏瘫！”吴漾说，“可是，你的歌迷都等你一年了，为了我，搁浅你的发片计划，是不是太喧宾夺主了？”
　　“没事儿，反正都等一年了，也不差这几天。”
　　“真的？”
　　“骗你做什么？而且，俊熙哥可以作证。说到底，也是专辑害的，要不然，你也不会突然生病，真不知道，是福是祸啊。”
　　“你说什么，什么福啊，祸的？”
　　“没什么”，成勋又差点说漏嘴。福嘛，当然借此机会发现了病情，这祸嘛，当然就是发现了病情。
　　“那你们就留在这里，我去帮你们买一些日常需要用到的东西吧”，李俊熙并不是想做好事，而只是给自己找个借口，把空间都留个这两个人，当然，主要是不想看他们秀恩爱。
　　“又不需要常住，买哪些干嘛？”
　　“不管你住几天，洗脸刷牙的用具总是需要的吧。而且，这个病房也不能住，我已经协调好护士那边了，待会儿会给你换个更清静的病房。”
　　“还要换病房？”这个李俊熙真是钱多了没处花，吴漾又在心里犯嘀咕，“我还没那么严重吧？”
　　“不是你严重不严重的问题，成勋在这里照顾你，是不是得低调一点啊？”
　　“那倒也是，谢谢了，代表。”
　　“不用，那你们慢慢聊”，李俊熙对着成勋还不忘做了一个小心点说话的暗示。
　　可这前脚还没踏出门，佑延他们已经就到了门口。
　　“代表好！”
　　“你们几个小子，工作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这么积极。”
　　“这不是突发情况，特殊处理嘛”，泫贤还是一如既往地贫嘴，“成勋哥，东西给你拿过来了。不过，你这是打算长期留居了？”
　　“关你什么事，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对啊，成勋，你也是，才几天不回宿舍，怎么吴漾就躺医院了？”佑延的这句话，信息量堪称庞大。
　　“佑延哥，你怎么也这么说”，吴漾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血色。
　　“我回不回宿舍，跟吴漾有没有住院，直接相关吗？”成勋也是一脸无奈。
　　“姐，你还好吗？”泫贤越过重重人山，终于走到吴漾的床前
　　“好着呢，你都还在祸害人间，我又怎么会轻易倒下？”
　　听到吴漾这样说，泫贤很是伤心，“亏我还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辣炒年糕，爆辣的那一种，结果，你就这样对我？”
　　“真的？你真的给我带了辣炒年糕？”吴漾的眼里似乎都发着光，“我今天都没吃东西，快饿死我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还没吃东西。”
　　吴漾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享受美味了，结果，一个严厉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冒了出来。
　　“不知道生病期间忌辛辣吗？”
　　“你是，医生？”吴漾泄气地扔下手里的牙签。
　　“医生，你好，我姐什么时候能出院？”
　　“出院？”医生没有回答，只是看向了成勋和李俊熙，“你们也不拦着？看来是瞒住了。那就跟我到办公室来。”
　　“等等”，刚刚还是一脸欢笑的吴漾，瞬间就变得严肃，“有什么，就在这里说。”
　　“我们需要出去，讨论讨论你的病情。”
　　“我就是病人，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知道我的病情。”
　　“吴漾，等我们回来，再告诉你，行吗？”成勋紧握住吴漾的手。
　　“你告诉我的，会和医生告诉你们的，是一样的吗？”吴漾看着成勋，“我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你们不用再骗我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医生，我的病，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您就直说吧。”
　　“确定吗？”医生看向吴漾，而实际上，却是在用眼神询问成勋的意见。
　　“您不用再看成勋了”，吴漾又转向了成勋，“我们说过，彼此之间不留秘密，坦诚相待。”
　　“好吧，既然你坚持，那医生，您就说吧。”
　　“你们几个，看着干嘛”，李俊熙想佑延他们几个努努嘴，示意他们赶紧离开病房。
　　“代表，不用了，早晚也会知道的，不是吗？”
　　“对，姐，我们陪你。”
　　吴漾对着泫贤虚弱地笑笑，“谢谢。”
　　“那我说了，你们也听好了，我尽量说得清楚明白一点”，医生把助手递给他的资料移交给成勋，“在吴小姐子宫里的那个阴影，我们确定那是一个小肿瘤，虽然发现的时间还算及时，但已经有往恶性肿瘤发展的趋势。所以，必须要尽快进行手术，防止它向四周扩散，甚至癌变。”
　　“癌变？”成勋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这是多么可怕的字眼儿啊，它几乎和死亡就是同时出现的啊！
　　“我说了是防止它癌变，并不是说，它已经癌变。你这个人，怎么总抓不住重点。”
　　癌变？手术？肿瘤？恶性？这些成勋二十多年来，极少极少接触的词汇，竟在这一刻，同时充斥着他的大脑。比这更糟的是，他掌心里的那只手，已经冰冷到几乎没有温度，“吴漾，吴漾······”
　　“嗯？”吴漾终于看见了成勋在自己眼前晃动的那只手，“没关系，我还挺得住。”是啊，她还好，至少比听到妹妹的病情时，好了太多。刚刚晃神的一瞬间，她仿佛看到妹妹在向她招手，妹妹的脸色苍白，就像当初她的模样。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只可惜，人鬼殊途。
　　“你真的还好吗？”成勋仍是忧心忡忡地看着吴漾，生怕她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真的。医生不也说了吗，只要做了手术，把那个肿瘤摘了，就行了。后遗症呢？手术会有什么后遗症吗？比如会不会留下疤痕之类的，那样我的腹部就不漂亮”，到了这个点儿上，也只有吴漾才会有心情开玩笑。
　　“你放心，疤痕肯定不会有。只是，你可能”，医生说到一半，便截然而至，毕竟对于一个女生来说，这样的结果，实在太残忍。
　　“可能什么？”
　　“当然，我们现在也不能百分百确定，毕竟这还得看手术后的恢复情况，以及肿瘤是否扩散、癌变”，医生也是下了好大的决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宣布，还是有些难为情，他只能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些，再平缓些，“吴小姐，你可能，以后都不能再有你自己的孩子了。”
　　听到这个消息，吴漾手下一紧，指甲都快镶嵌到成勋的肉里面了。不仅是她，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脸的错愕以及不相信。他们全都希望能在医生的脸上找到丝毫可以被当做是玩笑的证据。可他们失败了。这就是事实。于是，他们又把目光放到女主角身上，但此刻的吴漾，已经完全完全提不起任何精神来回应他们的关心。只是用木讷的眼神，看向成勋。那是她在孤岛上，唯一的依靠。
　　成勋红肿着双眼，用颤抖的嘴唇，吻去吴漾眼角即将滑落的泪水，“我们不哭，不哭。有我在，不怕。”
　　“医生，你刚刚说不能有，是什么意思？”在整个煽情的气氛下，李俊熙难得地保持着一份冷静。
　　“对，‘不能有’并不是说，吴小姐以后就不可能怀孕。只是说，就算吴小姐手术后，身体恢复得很好，具备受孕的条件，但为了孩子和母亲的健康，我们并不建议那样做。这些都是后话，我们也不可能给你一个肯定的答复，毕竟这个世界上也还是有很多奇迹发生和存在着。”
　　“也就是说，我以后还能不能怀孕，能不能生出一个健康的宝宝，都只能寄希望于奇迹的出现？”吴漾不由得自嘲，“奇迹，奇迹······”
　　“会有的，一切都是有可能的。因为你是吴漾，是独一无二，无法取代，宇宙唯一的吴漾，你是我的吴漾，所以，一切都有可能。几个月之前，我没想过会遇到你，爱上你，并和你在一起，你肯定也是一样。可现在所有的，都真实地发生了。我们不要气馁，医生也不能确定的事情，我们就不要胡思乱想了”，成勋心疼地安慰着吴漾，他知道，此刻任何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他怀里，那个经历了太多的女孩，瑟瑟发抖的身躯，一次又一次敲击着他的内心。他想抱她更紧一点，再紧一点，把自己的力量全都传递给她。
　　不知何时，医生已经悄悄地离去，这种场面，他看得太多，但终究还是不忍心。而佑延、泫贤和钟敏这三个“看客”角色的心情，除了震撼，就只有震撼可以形容了。为什么经历了苦难的人们，没有在最终收获宝藏，却反而要去迎接更大的苦难？他们不明白，也没人，能明白。或许，这就是命。
　　李俊熙内心也是百感交集。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事实，总是打你一个措手不及。他知道，或许是别的，吴漾都可以接受，但惟独在孩子这件事情上，是吴漾一个永远的痛。现在，命运的宣告，将能够治愈这种伤痛的唯一灵药都收回了。这对吴漾来说，比死来痛苦。
　　就在李俊熙想要清场的时候，一个短信的到来，让原本就阴云密布的病房，更加充满了暴风雨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