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殇》苍龙a心酸之殇

36、 洗尘思执念若雪，负罪孽火凤焚天（二）

　　与此同时，李元芳房间之中。
　　“李将军，我实在是不太理解，你既然没有死，为什么却不回来呢？”清笑将狄公送来的药放在一旁，清澈的眸子中满是疑惑。
　　泛着些疲惫的眸子微微一滞，元芳稍微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躯，继而转头看向清笑:“丫头，你觉得呢？”
　　“哼，要我说啊，肯定是那些家伙威胁将军你不许回来的。”清笑扯了扯自己垂在胸前的青丝，气哼哼地回答，“真是些讨厌的家伙！”
　　看样子，清笑他们似乎对婉儿他们有很大的意见啊……
　　元芳看着那张由于气愤而显得有些涨红的清秀面庞，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丫头啊，你误会婉儿和子恪他们了……是我决定不回来的。”
　　“！这！为什么？”清笑的语气顿时一僵，显然她很是诧异元芳的决定。
　　本是习惯性地想要抬手摸摸清笑的头，可是在反应过来自己的手目前还是白萝卜状态后，元芳也只能无奈地把自己已经抬起的手又放了回去:“……因为那时的我，还没有资格回到大人身边啊……”
　　不只是因为有对婉儿他们的放不下，更重要的是，他几乎遗失了所有和狄公有关的记忆……
　　那样的他，根本就不是狄公的卫队长李元芳，甚至连李元芳这个名字，都已经被抛出了记忆。
　　那时的他，只有空壳，却没有心。
　　他认为那样的他，不能、也不配守护在大人身边，所以在记忆彻底恢复之前，他始终都没有揭露自己的真正身份，即使看着自己敬爱的大人每每对着幽兰剑寂然叹息。
　　可是等到他真的恢复了记忆，他却没勇气面对过去的自已。不只是因为那个夜晚婉儿看着他时隐隐带着绝望的神色，更是因为他现在的身份……
　　孤星煞大哥，寒星白玉明空，是为了推翻朝廷的存在，他真的不想给狄公找麻烦。甚至还想过，是不是保持着这般若即若离的样子就是最好的？
　　可惜天意如此，他最终还是没能瞒住自己的身份。古月清制造的那场爆炸虽然没能夺取他的性命，但爆炸带起的火焰却烧掉了他掩盖真容的人皮面具并且给他造成了极重的伤势。所以在清笑等人到来之时，他甚至连遮挡面容的力气都没有……
　　这便是所谓的天意不可违？元芳终于忍不住一声苦笑，所谓天意弄人，恐怕便是如此吧。
　　“……这样啊，我明白了。”
　　出乎意料的，清笑并没有像好奇宝宝一般的追问不休，而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哦对了，你晕倒以后，你手里的那把剑就出了点状况。”
　　“……剑？你是说雪走？”元芳皱眉，雪走的材质是什么他虽然不甚清楚，可是碎石斩铁却也不在话下，而且也从未见过有什么损伤，如果仅仅被火焚烧一小阵就会出什么问题的话，那古叶明浸淫铸剑技术数十载也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剑拿来我看看。”
　　“嗯……行。”
　　清笑点点头，随即起身出门，半晌后便是取来一个被黑布包裹着的长条状物体:“大人不让我们碰剑身，当即便用黑布将剑身给包裹了起来，然后装在木盒子里带回来的。”
　　“……”元芳眉头微蹩，他忽然想到了古月清那只干枯如同枯枝的左手。
　　难道是……
　　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的元芳瞳孔狠狠一缩，扭头对着清笑就是一声厉吼:“清笑！快把剑扔到地上！”
　　“啊？哦！”
　　清笑此时倒也没有多嘴的问些什么，只是迅速地松开手掌，任由雪走就那般直直坠地，发出一声奇怪的响声。
　　这声音并非金铁之声，而是如同重物坠地所发出的闷响，而且在坠地之后，那原本是长条状的黑布棒却是显得有些扭曲。
　　“……”
　　看着那有些扭曲的长条状物体，元芳微微叹了口气。他知道，古叶明苦心铸造的这把雪走剑，从今以后，怕是废了……
　　“李将军！这这这……这剑怎么好像是断了啊？！”明显察觉到被黑布包裹着的长条物体已是有些扭曲，清笑觉得自己真的是欲哭无泪，她不是故意要把这把剑给摔成这幅德行的啊她根本没有用力好么！
　　“……非是你的过失，这古月清，手段还真是毒辣，居然能把自己的身体也改造得如此可怕。”
　　元芳自然没有怪罪清笑的意思，他身为雪走的主人又怎会不明白雪走本身的坚硬？像这般一摔即断的话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雪走本身已经变得极其脆弱了。
　　“古月清？又关他什么事？”清笑表示自己实在是不理解某人的意思。
　　“难怪那小子的左手会变成那样，原来是用毒强改体质造成的……”不理会清笑的提问，元芳用手……好吧是白萝卜模样的手抵着下巴，眸中神色相当凝重。以毒改体，稍不注意就会落得个身死的结局，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能下得了这般狠心……
　　“……李将军，您该喝药了。”
　　清笑见元芳只顾着埋头沉思并没有理睬她，清笑默默地端起被放在一旁的药碗，‘好心’的出言提醒。
　　于是她顺利的刺激到了正在思考问题的李元芳。
　　“丫头你就是故意的吧？！”
　　清笑转头，她才没有笑呢，她会说她根本就是想小小的打击报复一下吗。
　　也是狄公这一下子给了契丹一记重锤，乌池纳这半个多月几乎都没有睡好。
　　废话，没了粮草也就意味着大军无法在大漠之中隐藏，就必须和大周军队硬碰硬。虽然他明白大周的骑兵质量远不如他们这边的风行铁骑，但架不住人家有数量啊，蚂蚁多了还咬死象呢！
　　而且还有那孤星煞……
　　乌池纳气息一滞，随即一拳重重砸在身旁的桌子上。
　　该死，这不省心的！都是风行师团那不听命令的家伙整的！
　　——————————
　　“……还好，手上倒没留下什么太过显眼的伤痕，就是白了点……”
　　拆掉最后一圈绑在手上的白色绷带，元芳看着自己因为长时间不见光而显得有些白嫩的手，禁不住摇头苦笑。现在他这双手整的和姑娘家的手是一个颜色，这叫他情何以堪啊情何以堪。
　　“没关系，白点也没什么不好的。”狄公站在一旁笑眯眯的出言安慰，手上还捧着一大堆萝卜皮……啊不对，是拆下来的绷带。
　　至于谷云纷，他看着元芳那双显得十分白净的手，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顺着狄公的话一个劲的点头，顺便把狄公手上的绷带接走交给门外的仆役处理。
　　元芳无奈，可这不是白点的问题啊，是太白了……
　　还有谷云纷你到底是摇头鸡还是点头鸭啊除了点头点头点头你就不能说句话吗！
　　见元芳对自己双手的肤色不甚满意，那头清笑可不乐意了，在她看来这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类型啊有木有：“哼哼，李将军你也真是，这肤色我可是想要的紧，要不咱俩爪子换换？”
　　“……”
　　谷云纷这回不点头了，看着清笑默默地蹦出六个点，丫头你最近嘴上功夫见长啊……
　　狄公扔下六个点后淡定地转身，嘴角抽搐。
　　一旁的狄春紧紧地抿着嘴唇，脸色涨的通红，一副想笑又强憋着的辛苦模样。
　　而正主此时已经垂下了一脸的黑线。
　　“有本事你把你自己的手和我的手给砍了，然后把我的手装到你手腕上去。”
　　勉强在嘴角扯起一个有些扭曲的微笑，元芳捏了捏自己显得有些白皙的手掌，听着骨节所发出的清脆的‘咔咔’声，慢悠悠地发话。
　　恩，力气还在的样子，看来很快就可以收拾这丫头了。
　　“……”
　　瞬间被大神州满满的恶意所吞噬的清笑果断地扭头窜到谷云纷身后，好吧她只是嘴贱只是嘴贱只是嘴贱……
　　“……大人，我的雪走剑已经成了废铁，不知那幽兰剑，可否物归原主？”狠狠地剐了清笑一眼，元芳也懒得再和这丫头计较，因为他实在是怕自己被这丫头气死。
　　狄公闻言，登时一愣：“幽兰剑？我不是已经给你了吗？”
　　“当然。”
　　转头看着房间角落案台上放置的幽兰，元芳目光微滞，再看向狄公时，目中却是带上了些其他的情绪：“不过大人啊，幽兰剑现在的主人，是羽昔晨。”是他，而不是我。
　　“……呃，呵呵，我倒是给搞忘掉了。”经过元芳提醒之后的狄公忽然想起来自己貌似已经把幽兰剑给了“羽昔晨”，当下便是有些尴尬地干笑了两声，“那现在便物归原主，如何？”
　　“呵呵，卑职多谢大人。”元芳冲着狄公嘿嘿一笑，挺起身子打算向着狄公拱手时，胸前忽然传来的一阵痛感却让他不得不又软了下去。
　　“你啊，还给我耍滑头，这次的任务你就不用参加了，乖乖在房里呆着吧。”
　　见元芳如此，狄公是又好气又好笑，同时也有些淡淡的欣慰。纵使经历磨难无数，这孩子依旧能保持这般心态，当真是难能可贵。
　　“任务？”这回轮到元芳发愣了。在他看来，目前应该是契丹人坐不住而采取行动才是，那么狄公所说的行动又是指什么？
　　“大人，那个……”能不能给我说说啊？某人看着狄公傻乐呵。
　　“啊对了，你好好歇着，这事情不用你操心。”想知道？门都没有哼哼。
　　“……”您就欺负我吧。
　　清笑用胳膊肘子戳了戳离她最近的狄春，神色怪异地轻声道：“哎哎，我说狄春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狄春厚道地抬手遮住了笑容然后表示他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他的脸色和脸上那几分没有被掩盖的古怪笑容却是把他给卖了个彻底。
　　于是你们两个家伙这样卖上司真心大丈夫？
　　唯有谷云纷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面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笑容的众人发愣。
　　“大人，卑职去军营看看随队人选。”
　　不知道为什么，他真的笑不出来，哪怕是很想给清笑一个笑容，却无论如何也没法表现在脸上。
　　他真的与这里……格格不入。
　　“……”
　　狄公敛去了脸上的笑容。他自然听得出来谷云纷话语之中那几分难掩的情绪，但……
　　“去吧，早些回来。”
　　但他，却已无力回天。
　　…………
　　谷云纷来到军营时，王孝杰正站在一群士卒前说着些什么。
　　“王将军，我是来看看随队人选。”
　　紫寒在剑鞘中发出咯咯的声响，谷云纷站在校场的空地上看着那些一脸赴死神情的士卒，嘴角忽然勾起半分淡漠笑容，“我能和他们说几句话么？”
　　“当然没问题。”
　　王孝杰点头。这些人本就要跟随谷云纷前去执行这几乎是必死的任务，他自然不会反对谷云纷和这些士卒熟悉。只是他不太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年纪轻轻但看起来却是面色苍白的青年，眉间总是带着一抹奇怪的戾气。
　　对，不是杀气，而是惊人的戾气。
　　不理会王孝杰那带着点怪异的目光，谷云纷径直上前。他看着那些仿佛无所畏惧的士卒，淡淡一笑，轻声道：“我想，你们也知道接下来你们将要去执行什么样的任务……说实话，你们怕么？”
　　“不怕！！”
　　“……呵呵，气势倒是不错。”乌色的长发微微扬起，绾发的青玉簪在日光的映照下也清亮的有些刺眼，谷云纷手指敲了敲剑鞘，脸上的笑容，却是慢慢地收敛下来，“但是你们的眼神告诉我，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站在这里的你们，很怕。”
　　整个校场都陷入了沉默，良久，才有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响起：“云将军……没有谁会不怕死。”
　　听到这般话语，王孝杰顿时有些怒了。当时交待任务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应的干脆，敢情到这时候一个个的都软回去了不成：“放……”
　　见王孝杰发火，谷云纷眼角抽搐了一下，连忙出言将王孝杰已经到了嘴边的训斥之语给堵了回去：“王将军息怒……其实他们说的也不错，没有谁会愿意这般送死。”
　　“……哼！”
　　王孝杰被谷云纷一句话给噎了个正着，毕竟他所说的也是事实，无奈也只能冷哼一声……没有走，只是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们，他的脸都丢尽了好么。
　　眼见得堵住了王孝杰的嘴，谷云纷这才松了一口气，而后再度转头看向一众士卒：“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你们。决定退出任务者，出列。”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有三十多人带着满脸的羞惭之色站了出来。
　　“很好，剩下的人比我想像的要多。”谷云纷笑着点头，“只不过仅仅有了赴死的勇气，还是不够的。”
　　“家有妻儿者，出列！”
　　队伍又是一阵骚动，而后又是五十多人咬着牙走了出来。
　　“……”看着眼前仅剩不到三百人的队伍，谷云纷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家有父母需供养者，出列！”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但他们从这个年轻的将军眼中，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子毅你？”王孝杰愣住了，他却是没有想到谷云纷会搞出来这么一出。
　　没有回答王孝杰的询问，谷云纷只是冲着他点了点头，自从到来以后就始终一片冰冷的目中，第一次有了几分柔和。
　　如若可以的话，我不希望有任何一个人跟随，因为即将死去的人，也只有我一个。
　　我是去送死，但却不需要你们陪葬。
　　即便死后，我谷云纷坠入非道、永出轮回，也只是想求个问心无愧罢了。
　　如是而已。